《[SD牧藤]海大纪事》洛子卿

59、嗯嗯

　　第一眼看过去牧便确定画板上那个人是自己。

　　并不是因为在特别的日子里这些事看起来都很特别的预感，也不是因为和藤真多了些什么少了些什么的微妙间距，因为那个完整的形象，那些全心全意组合在一起线条，真的就是牧绅一。

　　他闪念想，这是不是不太符合藤真的风格？因为长久以来在他脑海中留下了深刻印象的，所谓标榜精神甚于形式的藤真流作品，最大的特点就该是“看不懂”。

　　然而现在擅长看不懂的藤真健司居然画了一个连艺术白丁牧绅一都能看得懂的……牧绅一，让人不得不使劲眨巴眨巴眼睛已确定不是幻视。

　　那是个正在摆普通投球姿势自己，刚好是起跳的一瞬，还不到需要爆发的高点，手臂内敛，球稳稳当当握在手心中，没有对抗，没有飞跃，而是那个自己每天都要重复上千百次，最寻常的场景。

　　可线条又那么不寻常，有些地方有奇妙但恰当的拐点，好像什么东西在某个中规中矩的框架中蠢蠢欲动呼之欲出，沿着拐点看过去，整个轮廓突然有了流动感，牧为自己的这个发现吃了一惊，等再凑近一点看，突然恍然大悟又莫名惊讶地啊了一声。

　　这是一幅拼贴。

　　“就是用搬回来的那些杂志做的，能剪完整的球员都尽量保留了。”

　　藤真解释说。

　　牧抬起头，正对上他朝下望的眼睛。

　　藤真突然有些慌乱地把目光转到画板上，僵硬地说，“这里有几千个NBA明星看着你啊，你要好好努力。”

　　牧的注视就这么粘在了他微微侧着，轮廓美好的脸上。

　　良久，他听见牧低沉的声音对自己说：谢谢。

　　牧说得很郑重甚至缓慢，他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异常亮的光彩的眸子，捕捉到自己说完谢谢之后，对方嘴角悄悄溜过的浅淡笑意。

　　“这是真迹，你收好。”后来藤真说。

　　三年一瞬，一瞬三年。时间可长，可短，也可不论长短。

　　牧重新俯身，小心翼翼地摩挲那些被合适地摆放在舍我其谁的位置上的图形，默默地想着这就是藤真的三年，藤真的三年变成自己一瞬的跳投，而自己的一个瞬间竟然可以有三年那么长。

　　人生的逻辑和非逻辑，不想不知道，一想真奇妙。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各自喝了些手里的啤酒，头顶上有隐约的声音，不知道是谁点了时下流行的圣诞歌曲来放，有什么东西远在天边，又有什么东西近在咫尺，藤真靠在酒箱旁，看着牧绅一脸上谨慎又专注的神情，觉得自己微醉，抬手敲敲脸，不由自主莫名其妙地笑起来。

　　片刻后，牧重新直起身，对着那幅自己长长呼了一口气，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打开包，掏出一张卡片，走到藤真正对面，把卡片递过来。

　　“圣诞快乐。”牧说。

　　“圣诞快乐。”藤真应和着低头去看卡片，他觉得很眼熟，后来想起这种卡片就是前几周就在超市门口挂起来的便利卡机里抽中的那种，这个世界的跟风程度已经无可救药到让自己前前后后收到不下十张同款的了。就是这样，质地还算不错的白色卡纸上压印上一棵浅绿的圣诞树，树下用烫金花体写着merry christmas，简约得够可以。

　　这时候牧站得很近，隔着某种不太容易界定清楚的间距，藤真隐约闻到上次被自己定义为“被太阳晒过的”肥皂味。

　　头顶的白炽灯把牧斜割成一个古怪的影子投下来，正好掩住自己和手上那张卡片，藤真听到牧的呼吸，平稳而悠长。

　　他觉得对方一定在低头看自己，这时候如果自己抬起头，应该会看到很炯炯的眼神和一副正义的表情什么的……然后又想象：大概是在某个深夜这个家伙训练完毕对着紧锁的学校大门咒骂了一番然后身手敏捷地翻出去找了家24小时便利店摸了这张卡。

　　这些很细微的东西，如同此时在四周悬浮的扬尘，于惨淡的灯光下变得特别起来，似乎是感应自己的能量，都在窃窃耳语某种听不懂却能让人心领神会的私话，藤真想，这就是这个平安夜的特别之处吧，因为某个人推门进来，因为某个人送来一张普通的卡，因为某个人和自己站得如此之近。

　　他把卡片翻开，里面只有四个字。

　　“藤真健司。”

　　一笔一划，好像对方最庄重的呼唤。

　　靠着被呼唤的本能回应藤真抬起头，终于，被牧吻在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