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莲花成鬼以后》秘成

35、睛觉镇海雾重重重2

　　好在很快，窗外突然传来一点争执声，吸引去了他们的注意力。
　　吵起来的是一个穿着富贵的少年和一卖鱼干的小贩。
　　“你们这批货确实不行，我闻着都发臭了，怎么还交给我们啊？”少年急赤白脸地，扯过躲在身后的家丁要他评理，“阿丹，你闻闻，是不是臭了！”
　　名叫阿丹的家丁是个长相粗犷的汉子，但在这小少爷手下却唯唯诺诺的像个小鸡仔。
　　他凑近那批鱼干仔细嗅了嗅，苦着脸：“少爷哟，我真没闻出来。”
　　“怎么会！你再认真闻闻！”
　　叉着腰的小贩不乐意了，一把夺过放在他们面前的鱼筐。
　　“咱也是看你们林老爷的面上才不跟你这小子计较，你小子倒好，不要就不要呗，凭什么说俺鱼干臭啊！俺不卖给你了！”
　　少爷又急了：“你这什么话？明明是你的货有问题，怎么还成我污蔑你了？”
　　小贩嘿了一声，将鱼筐往地上重重一砸，扯着大嗓门开始喊：“乡亲们，都来评评理啊！谁不知道俺吴老九做生意最是实诚！鱼干有没有问题，这里的人都是行家，大伙儿就来验验，俺这鱼到底有没有问题！”
　　本来围观的人就众多，他这一喊，就有热心肠的凑上来，帮着看这批鱼干。
　　少年怒道：“好啊，都来看看，分明是你在强词夺理！”
　　“什么□□！”小贩只觉得今日真是倒霉透了顶，怎么碰上他这么个胡搅蛮缠的。
　　阿丹拉不动他家少爷，也不知道他今天是怎么了，小声附在他耳边说：“少爷，我真没觉得这鱼干臭。”
　　少年瞪他一眼，阿丹立刻闭嘴。
　　周围人凑在一起叽喳一番，转过头来道：“这鱼确实没有问题咧。”
　　大家都跟着附和“没有问题”。
　　“怎么可能！”少年气势矮了一截，仍旧不死心，冲过去再要仔细闻，那小贩却不让了：“林二少爷，你今天可不厚道，俺不卖给你了！找别人去吧！”
　　说完，他将几筐鱼一收，搁在驴车上，拉着驴就沿路走了。
　　阿丹急得跺了跺脚，不知如何是好，汗湿了一背，招手想要让他留下，却被少年拉住了袖子。
　　“诶哟少爷，采办不到货，回去怎么交差啊。”
　　“哼，不好的货，不要也罢！”
　　阿丹又是一阵苦恼，他家少爷单纯，哪知道这里进货都要提前招呼，原本这一季鱼获产量就不多，这下哪还有多的货能卖给他们家。
　　还要再劝，却听得一声纯正的官话，不像是这里的渔民，且说者用袖遮着口鼻，声音有些闷：“这位小兄弟，你也觉得这鱼干有怪味？”
　　说话的人就是在一旁看了许久热闹的廖云度，连带着昀德和苏宥二人，后者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这林家二少爷。
　　林二少爷被否定了多回，差一点就要怀疑自己感官出了大问题，此时得到廖云度同样掩鼻的肯定，恨不能与他执手相看泪眼。
　　苏宥暗与莲生嘀咕：“这孩子大概有些仙骨慧根。”
　　这里寻常的凡人，可都没有闻出附在这些海货上的恶鬼血气。
　　莲生此时在纸人中，其实闻不见，也看不出一点异样，他挪动着身体，从苏宥的衣领中探出一个纸片脑袋。
　　他们一言一语针锋相对，从话里得知，林老爷得了病，这林家二少爷是头一次得了家里采办的重任，只是这差事眼看着就要空手而归了。
　　“不卖就不卖呗！大不了我们自己去抓鱼！”林二少爷嚣张跋扈极了，提高嗓子喊给那小贩听，显出了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倔脾气。
　　小贩回头：“得，你们去啊，看你们能捞到几条！”
　　林二少：“去就去！我家阿丹也是一个好渔夫！”
　　被点名的阿丹身子顿时萎靡了，垂头立在一旁不动弹。
　　林二少爷气鼓鼓地与同一阵营的廖云度勾上肩。
　　这样闹哄哄的乱剧结束，他们才终于得空相互换姓名，小少爷原叫林二饼，阿丹也有个正经名字武丹，也是这睛觉镇出生的人，到了相隔三个镇的纹水镇的林商人家做家丁。
　　“廖兄与我英雄所见略同，这鱼干就是有问题。”林二饼撷一口茶，兀自生着气。
　　廖云度斜眼看了看苏宥，后者朝他使了个眼色，廖云度心领神会。
　　“你们真的要去捕鱼？”
　　“那......能怎么办，我觉得这里的货没有好的，绝对是这镇上的人以次充好。我定要抓到新鲜的，揭露他们的丑恶行径。”
　　“你有船吗？”
　　“有啊，怎么没有，我家包了两艘大船，常年靠在伢海岸边。”
　　苏宥插了话，笑眯眯地将昀德往前一推：“那敢情好，我这阿德也是捕鱼的好手，正好也想出海看看。不如我们一起出发，做个伴？”
　　昀德魁梧的身材很像模像样，穿着那身粗布，皮肤黝黑紧绷，说是几年的打鱼好手也不为过。
　　伢海边来往人众多，他们正愁没有合适的时机渡海，这鱼腥气也着实古怪了点，能顺道解决了最好。
　　苏宥对外的形象也是一个来游历的富家公子，一个廖云度做书生，一个昀德做保镖。外加脑子有些不好，在肩上放了一个奇怪的纸片子。
　　林二饼情不自禁伸手想捻那纸片子，被苏宥握住了手。
　　“二饼，不要去碰它喔，会咬人的。”
　　他装模作样，吓唬这个小少爷。
　　林二饼看看耷拉着的小纸片，又看看一脸认真的苏宥，耳朵一红，去和廖云度窃窃私语。
　　依稀听见“有点傻”，“可惜”等等，还有廖云度斩钉截铁的“公子不傻”，苏宥一本正经地将莲生纸人扒拉端正。
　　凡人最好还是不要碰鬼的好。
　　“苏郎为何不直接飞身入生死海呢？”
　　“这个嘛，我觉得这鱼腥气怪异，最好先借着由头去探查一下。”
　　还有一个原因苏宥不好意思说：他现在魂魄有缺，腾不了云。
　　这样的问题廖云度和昀德也问了他一遍，苏宥给了同样的回答。
　　廖云度眼中闪动了崇拜的光彩：不愧是宥生武神，不论何时都心系着苍生。
　　几人说好，就在明日启程出海。
　　与林二饼告别后，昀德满脸苦恼：“我咋没有闻到呢？我莫不是比凡人也不如了？”
　　廖云度宽慰他说：“各仙各有所长，昀德你的适应力比较强。苏宥仙官您说是不是？”
　　“......”
　　“苏宥仙官？”
　　苏宥回过神来，将目光从那些迎来送往的路人身上撤回，附和了一声是。
　　纸人从他肩上跳下来，落在了他的手心。
　　“苏郎在担心什么？”
　　苏宥若有所思，往周围悬挂着的鱼干上巡视一圈。
　　“我只是在想——这个镇子里那么多人，总该有人一开始就能闻出怪味吧？”

　　林二饼和阿丹没有注意到，在他们后脚，苏宥三人也走进了这家客栈。
　　昀德问：“我们为什么要跟着他们？”
　　廖云度戳了戳他：“跟着武神就行了。”
　　他往周围一瞟，那些若有若无的视线全都匿了踪影，一切如常。
　　在他们与林二饼谈话时就早有被窥视的感觉，四周好像有眼睛，一个劲的往他们，尤其是林二饼身上瞧，像是被阴暗中的扭动的蛆虫盯上了似的，叫人青天白日里毛发倒竖。
　　也只有昀德这个粗心的没有发觉了。
　　看店的客栈掌柜上头也挂着几根腌好的鱼干，散发出阵阵愈发明显的臭气。
　　“几位住店啊？几间房？”
　　苏宥道：“一间。要和刚才的林小公子挨着隔壁。”
　　“一间？你们三个？确定吗？”掌柜傻眼，“先说好，我们客房不太大。”
　　这里真正需要睡觉的其实也只有苏宥一个人。
　　天君拨给他的经费是足够的，但奈何苏宥勤俭的习惯自从京城走过一遭后就养成了。
　　小厮领着他们去了二楼客房，才知道掌柜说的客房不太大是真不大。
　　一间小小的正方形房间，中间临时给他们铺了两床简易的被褥，就把这房间的空间占了一半，走道都得贴着墙走。
　　好在三人都不甚在意，两三日未曾合眼，廖云度和昀德一人认领了一床被褥，坐在上面开始打坐调息。
　　苏宥则掏出一沓黄色符纸，凭着脑海中一点残存的印象，伸手在符纸上写画。
　　以指尖为笔，法力为墨，带有宥生武神独特仙法的符纸就成了十几张。
　　莲生纸片都不能靠近，远远地躺在了床榻上。
　　苏宥蹑手蹑脚地推门，趁着无人经过，将那些符纸往隔壁的林二饼房门上唰唰唰贴了好几张，符纸金光一闪，全然隐入墙中不见。
　　这才稍微心安，回房关上了门。
　　“苏宥仙官，您也察觉到不对？”廖云度掀开眼皮问。
　　苏宥沉吟答道：“先好好休息吧，我觉得今晚不会太平。”
　　正要提醒昀德，却见他头一歪，竟开始打起鼾来。
　　廖云度无语片刻：“倒是很羡慕昀德仙官的心大。”
　　二人相视失笑，苏宥上榻，平复着刚才画符消耗的气力。
　　听到一声轻微的窸窣，大腿爬上小纸人，又有一股如清泉般的法力融入苏宥的身体。
　　苏宥怅然一笑：“谢谢你，莲郎。”
　　夜晚降临，海水浪花翻卷声愈发大，外头也起了狂风，将窗户纸吹得瑟瑟发抖。
　　突有一种奇腥散入空气中，苏宥睁开眼，将莲生藏入衣领。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