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绿色所缠绕的（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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翔阳交流日的翌日一早，小紫和离末在校门口拦住了我，抱怨我那日不告而别的同时，非要我说出鹿圆学姐姓甚名谁。
一大早遭受到激烈的堵截，我还未反应过来就听到了震惊的新闻。虽然我早就知道藤真答应了那个女生的邀请，但我不知道他还主动给她留下了联系方式…
"听说那个人是平井的班花，这算什么，同类优待吗？"
“同类？藤真不该被叫做班花吧？”“这么叫也无所谓啦，形容词而已！”
对于这件事，小紫和离末可谓是愤愤不平。和藤真说话并不困难，但要他毫不犹豫地给出联系方式却是地狱级困难，或许他们用对了"同类优待”这个词，藤真和我交换过联系方式，不过我觉得他并没有别的意思。
优待也完全没有，自那天交换电话之后，我一直将纸条珍藏完好，怎么可能有勇气打电话？然而结果却是藤真给我打过来了。
"喂，您好。"
"武圆，现在方便说话吗？" 电话里他的声音显得有些尖，但还是像往常一样直接。听到我的声音后，他连打招呼都省去，直接开门见山。
"可以。”我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八点整。“藤真……找我有什么事吗？"
“过几日我要准备比赛去不了补习班，所以想请武圆你帮我一个忙。能帮我传真补习班发送的资料和习题吗？”
"当然没问题，比赛加油。”
“好。麻烦你了，武圆。" 藤真照例礼貌回应道，"晚安。"
没有过多寒暄，他挂上了电话。
原来这就是他给我留传真地址的理由……不知为何有点失落。虽然如此，这多少也能帮到藤真。他是个独立要强的人，大概从不向别人寻求帮助。现在他找我帮忙，或许也算是我们熟络的标志吧？
然而小紫和离末并未看出我复杂的情绪，继续逼问我学姐的下落。她们似乎将唯一的赌注压在了那位不存在的学姐身上，必须要从她身上知道点藤真的什么。
现在隐瞒已经没有意义，我安慰地告诉她们我就是邀请藤真的人。结果并没有我预料中的那么严重。她们听到这个事实只是震惊了一下，随后齐刷刷地盯着我说：“好变态啊，武圆同学。”
“哈？”
“这么一看藤真果然很好嘛。竟然会答应你这么变态的要求，而且还坐在那里让你画了两个小时。”
“不愧是藤真……帮助美术生提升水平，竟然不惜出卖自己的□□给魔女。”
“看来要让自己的请求变得公益一点才行，那么下次就拜托藤真来当我们劳动社的代言人，去筹募敬老院的资金。你说我这样说的话他会来吗？”
“谁是魔女啊？而且为什么隔壁学校的人邀请他你们没所谓，我邀请他就是变态了？！你们讲点道理！”我忍无可忍地吐槽出声。
“因为，你也不会有别的目的吧。”
我说话的姿势凝固住：“目的？”
“是啊，除了画画这种事，你们什么也没做，就是很普通同学的帮忙吧？”小紫看着我说。
“为什么……要有别的目的？”
「和藤真相处就是有一定目的」是众所周知的事实。在大家默认的设定中，和藤真互动的最后走向就是两条路：喜欢藤真或者被藤真喜欢，故而和藤真相处的目的也无可避免地形成了：吸引藤真。
藤真的存在本身就是特殊的，与他相处的人自然会附加上一层特殊的「绝对性」，所以在大众的认知框架内，和藤真相处就一定会有某种感情或者目的在其中，全凭相互的吸引力产生。
我的前科让我成为了对藤真满不在乎的人，自然也不存在任何特殊的目的。藤真对我的态度更平常，留下电话用作帮忙，又将我看成了他的队友。所以在小紫和离末看来，藤真对我的行为没有特别之处，是因为双方的吸引力都未达成。
这么一想藤真还真是好惨……我更惨。
补习班的复印室。
我将印好的一摞习题封进牛皮袋内，抱在怀里沉甸甸的。刚要离开打印室，就听外面传来了一阵人声，随后小紫走了进来：“武圆，你果然在这里！”
“出了什么事？”
“离末拜托我问你，要不要翘课去看藤真的比赛？”
“……是吗？”我垂下视线，“我大概不会去。”
“预选赛的时间确实没法翘课，真是残念。对了！那翔阳的剑道比赛你去看吗？”
我敏感地抬头：“剑道？”
“今天隔壁班又来了新人，好像是翔阳剑道社的，就是我们那天看到的比赛！”小紫指向外面说，“也是个帅哥哦。”
有瞬间的心悸，我抱紧资料走出打印室，再度遇见了成宫池树。他正在补习班的走廊里和几个女生聊天，脸上是温文尔雅的笑容，可我只觉得反胃。
「武圆小姐，我们聊聊吗？」
那日，正当我和长谷川说话时候感觉到一股突兀的视线，成宫池树迈向前来，带着微笑的脸庞。
“你找我有什么事？”
“别这么拘束嘛，我们毕竟是曾经的同学，没必要那么生疏。” 成宫忽视了我的客套，轻轻一笑：“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哈？”
“其实，我一直对当年的事感到后悔。我知道我当时做得不对，没有阻止阿城对你说了一些伤害你的话，导致你转学。我希望能够道个歉。”
“不必了吧，那完全没什么。”我微笑地回应道，曾经我确实对他保有戒备，可现在我根本毫无负担。
“我不指望你能完全接受我的道歉。但至少我希望你能够知道……”
“成宫，你想太多了吧。”
成宫的笑容有些尴尬，大概是没有预料到我会如此回应。
“那种事我真的觉得无所谓，你最好不要想太多。当然你非要愧疚的话我也阻止不了。” 我坦诚地说完，挥了下手，“还是很高兴见到你，再见。”
“是因为藤真建司吗？”身后的成宫忽然这样说，“你什么时候又喜欢上他了？是因为他很有名吗？”
我回头看着成宫的笑脸，忍不住发笑：我之前确实因为他痛苦过，他大概也知道这件事，可惜他的自我意识还是那么高……关于他，我果然没有猜错。
“随你们怎么想。”我插兜，露出发自心底的嘲讽笑容，“不过他比你有名是真的。”
成宫的表情变得非常难看。反击达成。
我一直以为成宫是个彬彬有礼的人，所以就算通过别人之口被他拒绝，我第一反应是责怪自己，然后钻进了自厌的牛角尖中——直到当他再度利用我这件事炫耀、并且一口咬定我还在喜欢他的时候，我对他的想法就改变了：原来成宫从头到尾没有表态不是为了回避「我的心意」，而是为了大肆捏造我对他的感情，抬高自己的价值罢了。
尤其当他刚刚提到了藤真时，我对他的厌恶达到了峰值，同时也更加确定：成宫所隐藏的态度不是为了礼貌，而是为了维护「良好的自我感觉」，不惜去伤害其他人。
这点藤真恰恰相反。他肯定也有隐藏着说不出口的态度，也许他也很自大，但他绝对有着光明正大的品格。
「我想打败自己逃避的过去，重新追求爱情和理想。」
这句和长谷川说的话不是闹着玩的。
在国中时，我还未向成宫表白却被他的朋友当众宣判死刑。从那之后，无论我以何种情绪和面孔出现，我都无法摆脱被视为被成宫严厉拒绝的身份。无数尖锐的安慰和猜忌接踵而至。当我生气时，别人会说“没必要为了成宫生气嘛”。当我不在意时，他们会说“不用勉强自己为了成宫”。当我抱怨时，他们会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似乎无论我怎么反应，都被认为过度了。
于是，我变成了现在的自己。为了逃避这种身份转学，努力给别人留下不同的印象，假装洒脱地面对一切。最终，我成为了别人眼中的那个“撕毁情书、践踏他人心意、只在乎自己目光的人。
傍晚我启动了传真机，输入藤真的号码，将今日要到的资料一页页地扫描之后传给他。我听着机器的嗡嗡运作，穿着睡衣去厨房倒了杯水，盯着水面上的柠檬片，忍不住微笑。
幸好，我的魔女生涯到此结束了。
遇见藤真后我才发现：你所认为会刺伤你的人其实是你臆想的而已，并不需要以自己的思维方式来定义别人。
我曾经整蛊过藤真，虽然我不在乎以恶作剧换取的目光，但我的行为确实提高了我的人气，并留下了我所期望的形象。然而藤真仍然接受了我，毫不在意地成为我的朋友……
说到底，我只是因为国中时的拒绝而过度反应，一直在回避真实的感受。
尤其是当我重新遇到了国中的阴影，更加坚定了我不想回避的决心：我喜欢藤真。
难道我和藤真相处只是为了让他喜欢我吗？
如果是这样，那么我的行为岂不也带有目的性？
我回想起小紫等人的话，目光变得黯淡无光。突然我的传真机响了起来，文件传输已经完成，我起身整理了扫描过的原稿。刚要回到座位时，传真机嘀了几声后又开始工作了。
“欸，坏掉了？”按理说传输完毕不会继续运转。传真机慢慢地打印出一张写有内容的纸。我拿起来，惊讶地发现白纸上面印着手写的一段话。
「谢谢。」的后面是手绘的潦草笑脸。
「我分享给你了佐々木隆之编写的《美術散歩 90年代》的一部分，其中有关素描的内容非常有意思，也许对你会有帮助。」落款是随意的字母“FUJIMA”。
“欸？” 我握着纸张的手微微颤抖，传真机又开始轰隆地工作，连续打印出几张纸还没停下。
传真机几乎要冒烟了，最后在打印完第十张纸后停了下来。打印出来的是藤真复印的黑白正本，有些地方的油墨晕染，造成了凹凸不平的真实阴影。油墨残留在纸张上，温热的感觉在手上流淌。我翻看文件，发现其中包括一些新出的肖像画作和技巧说明。
我无法想象他会在这个时间点做这样的事情。他真的在认真回应我的帮助，一页页地翻开书本，耐心地扫描着……
或许喜欢藤真本来就是值得的。
过去，我曾简单地认为那些表白的人自取其辱，但现在我意识到，表白也是一种坦诚的方式。那个校花能要到藤真的号码，就算她有任何隐藏的目的也好，但是她至少很勇敢，包括那些告白的人也是。
因为告白对象是藤真的话，本身就是幸运的事。
在心里对自己说了这些话后，我重新回到书桌前，提起笔，开始写下一些东西。
【2】
近日的训练变得气压沉沉，每个人都在紧绷着跳跃的神经，翔阳队的全员都在严阵以待即将来临的预选赛。
这是非常关键的时刻，如果能在预选赛中大展拳脚，做出一番成绩的话，就会被学校的理事会看到，从而为翔阳队创造更舒适的未来…
至少让校方看到队伍的可能的发展性，多少重视一下。
这次的比赛名单里，所有的高二队员中只有藤真一个人是首发。他显然不服于这番安排，越过球队的上级同理事会沟通了好几次，无功而返。
“藤真同学，你要清楚校方无法代替篮球部决策。这是你们内部的事，我们看的只是结果。”
理事长照例给予了官方的回复，藤真凝视了他们一会：“谢谢解答。”随后拿起桌上的一叠手写文件走出了理事部。花形看在眼里，知道藤真的心情不至于跌到谷底，但一定是不好过的。
“高三那群人是不会分位置给我们的。”坐在翔阳的教室里，高野率先说道，“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冷板凳上祈祷，最好能祈祷几个人受伤，换我们上场。最好是全国大赛，县大赛我还看不上呢。”
“高野，能不能不要开玩笑了。”花形严肃回应：“现在不是说话能解决的问题。”
“……还是水平不够吧。”鲜少说话的长谷川也忍耐不了地开口，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我先走了。”
“一志？”
“花形前辈，我也先回去了，晚上还有家里的事情处理。”伊藤也起身说，追上了往教室门外走的长谷川，“大家路上小心。”
现在教室内只剩下花形和高野，望着漆黑的天花板沉默。“那么——我也走了啊。”高野欲要打破僵局地拉长音调说，“最近没有休息好，嗓子都要感冒了。”
“……”
“阿勒，藤真监督？”
“藤真，你怎么在这里？”听到高野的声音，花形低垂的目光顿时亮了起来，匆忙起身迎上从教室门口闯入的藤真。
“你们怎么不开灯？”
“是我们不想开，要睡觉。”
“哦，是吗？”藤真睁着那双天真的眼睛说，“你们很累吗？”
“累。”高野下意识地答，又见花形阴沉的表情马上改口，“不累、完全不累，还有力气练好几轮。”
藤真看了一眼高野：“那我们走吧。”
“不不是！”又是藤真面对冷笑话的直率回复，高野赶紧摆手：“我嗓子感冒了就先回家写作业，监督你不是也有晚自习吗？”
“已经翘掉不去了，因为比赛。”
“啊啊，这样吗？”
“藤真，怎么突然回来？”花形开口。
“稍微在图书馆坐了会。”藤真问，“倒是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训练后的讨论。”高野刚想说完，就被花形的眼刀压了回去。
早就感受到了不对劲，藤真轻轻皱了下眉：”是吗？你们讨论了什么？”
花形：“没什么，就是一些训练的问题。”绝对不能告诉他他们在批判比赛名单，争着要上场。这么多人只有藤真被选中，毫无疑问剩下的人都是拖后腿。藤真已经为他们跑了理事部好几趟，遭到冷回复不说，还略微引起了球队高年级的人的不满，虽说藤真强硬的作风不是一次两次，他就算再好再得喜欢，但也抵不过前辈们微妙的抵触态度。
“这几天的训练辛苦你们了，不过讨论的话最好在训练场上，这样也会有人帮你们解答。”藤真态度清爽地回复。
“OK监督。”高野见情况要露馅，揽过花形说，“那我们就先走了。”
“花形，你可以稍微留一下吗？”
“啊，好。”花形见藤真目光炯炯的盯着自己，不禁皱了下眉。
高野慌张地打过招呼，对花形摆出保持秘密的手势，然后抓住书包跑走了。
“怎么了，藤真？”
藤真从背包中掏出了木板夹，递给花形：“上面那一叠文件是我修改过的站位说明，用作这次县大赛和海南队的比赛，麻烦你跑一趟理事部，再度向他们说明一下。”
“我？”
“我想了一下，我去再多次的话也没有用，考虑到这次海南队的阵容，利用身高优势的防守队员是最优解，你作为阵容之一去解释最好，更能合理地展示我的选人策略。”
花形没有犹豫地接过夹子：“好，我尽力。”
藤真目光如炬地说：“是必须尽力，这是最后的办法了。”
花形翻阅了手中的文件发现上面有许多颜色的修改符号，想必是藤真刚才在图书馆的成果。他为了说动理事部，训练结束后便扎在图书馆内闭门造车地进行策划书的修改。
——高二生的地位尴尬，既不是前辈能让低年级的言听计从，也无法用强有力的声音改变学校高层的决定，尤其在这所私立高中内，想要用学生之力影响理事部和股东的概率微乎其微。
花形想在心底说句狠话，还未想起就听藤真捏着下巴凝思道：“精明的老家伙们，真是棘手。”
“……”
“那么我们也尽快回去吧。天色不早了。”藤真说完就要拾起桌面上敞开的包，手心一空，不小心碰在了地上。
“我来帮你吧。”花形急速蹲下身子去捡，在散落的物件中发现到一本书，目光顿时滞留在封面上，“《美術散歩 90年代》？”
藤真也发现了这本书，蹲下身拾起，拍了一下尘土放回包内。
“你在看这种书吗？”
“不，图书馆顺带借来的。”
果然是因为美术社吧？！这样忙碌还想着这件事，他究竟是多热衷做模特？“是准备这次平野学院的邀约？”
“不，是武圆。”藤真没有抬头，像是在说一件顺口的事实，“我只是觉得里面的技术内容她会需要，正好今天有机会传真给她。”
他说完微微一笑，随后正经道：“花形，那件事记得好好准备。”
花形顿了下点头：“好。”
他直接提到了她，就像是自然而然生活中的一部分……的确，藤真好像从来都是喊她大名，对待队友之外的人至少会加上尊称吧？如此忙碌却还稍微抽出一些时间考虑她，应该说是友情，还是战友情更贴切？
而且…提高技术？花形微微抖了下眉。
利用自己的一切契机满足对方的成长需要，这是用在翔阳队和武圆身上的藤真的方式，一种「英雄主义」的关心和督促，也是藤真本身的面貌，不再拘于表面的和谐礼貌，而是更深层的领导和鼓励。
……她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让藤真纳入特别的圈子里了吗？
实在是无法相信，如此迫切地督促一个女生，藤真好像还是第一次？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绿色所缠绕的（1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