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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会宴在即 ...


  •   夜色浓郁,擎泽从公主府直奔护城河。

      他在河岸边站定,拎着小白狐的脖颈把它从臂弯拽出来,一把扔进河里。水流自动避开白狐,露出河底。

      城墙上的护卫竟没有一个长了眼睛看到他们。

      “这点本事,琮域未免太看不起人间的弱肉强食,这乾安殿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西瀛铁蹄踏平了。”擎泽默默地评头论足,在位的皇帝都没他这么操心:“若是令阿鸢身处险境,我便杀三军救美人。”

      可惜他的一番爱情蓝图无人回应,让他有点不高兴:“自从你回到阿鸢身边,你就魂不守舍,小煤。”

      后面的小白狐原是本本分分跟在他身后,闻言突然对他呲牙,似是对小煤这个名字颇为不满,随之尾巴迅速变大蓬松,一阵模糊里竟然变成了一个姿容妩媚的妙龄女子,正是素昧居茶廊上坐在擎泽对面的那个姑娘!

      但是她动作粗鲁,摸着下巴,面色担忧:“她今晚要心烦许多。”

      擎泽对她的变化见怪不怪:“敕辛等不及要试探,最近一直在刺激她。”

      小煤还是更习惯驾驭现在的身体,跟着擎泽亦步亦趋:“但是我怕,这么做会伤到她的元神。”

      擎泽突然停下来,他们早已回到住处,他突然一挥手抹掉幻象,周围瞬间变成枯石遍地的旷野,贫瘠的土地长不出公主府那般茂密的丛林来,倒是一轮孤月悬挂空中,比公主府的要大上许多。

      擎泽抚了抚胸口,那里圈养的散碎魂魄重新安定下来,可惜小煤修为丢失近半,无法瞧清具体模样。

      她看着擎泽走近一块小湖前蹲下,伸手撩散了水面上的明月,眸色中升起一丝缱绻的雾气,语气温柔而眷恋:

      “不会的,阿鸢有我。”

      仲夏之夜此地却异常冰冷,小煤纤纱薄衣冻得直哆嗦,忍了一会还是变回了白毛狐狸的样子:“梁瀛会宴在即,她受到的惊扰要比以往更甚,你刚刚趁着交谈给她加固的定魂咒效用太小,也不知道生效如何。”

      鸢初蓦地睁开眼,噩梦刚退,惊魂未定。

      她见夜色尚浓,便欲翻身继续入睡,不料小彩竟然一直在外间,听到里面的动静立刻轻声走进来。

      鸢初以手扶额:“公主府里何时竟有让丫鬟守着主子睡觉的规矩了?”

      小彩不似白日那般叽喳笑闹,忧心忡忡道:“公主,现在确实是三更半夜,也确实是我在你屋里。”她停顿了一下上前细心地给鸢初掖被子:“但是公主,您是昨夜入睡的。”

      鸢初躺在床上,丝毫不像小彩那样紧张。

      皇家多宫斗,大梁自然不能免俗。即便父皇不喜纳妃恨不得自宫以证他对政事的勤勉之心,即便皇族子嗣除了她梁鸢再无他人,即便自幼便知自己备受优待与宠爱,然而还是有人能给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人为酿祸,且无从查证。

      自十四岁那次赛马意外以来,她总是时不时地久睡,早已处之淡然了。

      小彩也慢慢接受了公主这个习性,只是依然不能习惯,偶然犯一次,便让她无比焦急难耐。

      此番一如往常守到鸢初醒来,小彩蹑着手脚点了盏灯。

      月光一下子被昏黄的灯火挤占到屋外,静悄悄地徘徊在窗沿。

      鸢初伸臂换了个姿势,将胳膊枕于头下,出神地看着天花板。

      如豆灯火被灯壁放大而变得柔和而明亮,屋内不知何处传来阵阵风息,那灯芯燃烧时便一跳接着一跳,灯壁上的金凤图案被灯火影映出去,随着灯芯的颤动而晃舞起来,似是要飞翔而起,又似是团旋在顶。

      鸢初看着头顶恍若展翅的凤凰影子,思绪飘忽间又想起前夜那个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屋顶上的男人。

      当时只想着能夜深人静闯入公主府的绝非善类,只记着要呛他话长气势壮胆子,现在想想,却是全然忘了说的都是些什么,反倒只记得他持扇背手的背影了。

      还有他说他叫什么来着?擎泽?

      总觉得有些许耳熟,默念起来更是奇怪地察觉出几分温存,有如齿间泌蜜,仿若自己曾亲口唤过数万个年岁,唇齿之间皆是亲昵。

      “阿鸢为何不唤我个密称,教我感受感受寻常人间夫妇之爱?”是温柔。
      “阿鸢,你刚刚对那人说的家夫是谁呀?”是隐悦。
      “阿鸢,你总是偏要喊我全名。”是戏谑。
      “阿鸢,还是你来喊我的名字更好听哈哈哈。”是高兴
      “阿鸢,再唤我一声名字可好?”声音突然变得哀切哽咽。
      “阿鸢……”是口齿呢喃,混杂着隐忍的恸哭。

      脑子里好似突然被塞进了许多杂乱的回忆,她听到有人在唤她,唤她阿鸢,带着笑意的,带着急切的,带着隐忍的哭腔的……

      从未有人如此唤过她,唤得如此亲密,唤得如此急切,唤得如此难过……

      她忽然头痛欲裂,远胜噩梦惊扰之苦。

      这些声音都太像一个人了,太像昨夜的擎泽,她忍着疼痛顺着那些声音去迷雾里找寻,却毫无所得。

      “公主?公主!公主,你在叫谁呀?”是小彩在喊她。

      “无事,想到一个魔物的大名而已。”鸢初漫不经心地回应道,先不管这些了,眼下先考虑如何应付西瀛人最是要紧:“小彩,西瀛人是不是已经快到了?”

      小彩总是如此好打发,立刻就被转移了注意力:“是的公主,昨日傍晚宫里来消息,明日晌午便到城外一舍之地了。”

      鸢初心想来的还挺快的,不过也罢,早晚都要见的:“就不能早点到吗?真想一觉醒来就是梁瀛会宴啊。”

      小彩听了这话满脸不可置信,但还是坐在床榻边认真为鸢初分析:“公主不必着急,陛下已经派人去接了,行程快的话兴许晚上便到了,然后过夜后整顿好便可以正式开宴。”

      鸢初忍不住无奈皱眉,想稍微揶揄她一句真是有心了,又怕她这个小鸟脑袋听不出什么话外音来,最终还是算了。索性趁着此刻睡足了困意全消,便换了个好答的问题:“有消息知道这次来的是谁吗?”

      小彩消息全然还不如鸢初灵通,揪着自己胸前的辫子尾只能答个模棱两可:“好像,听说不是上一次那些了,换了个重要的大人物过来呢。”

      听到这里鸢初觉得苦恼更深了:上一套应付来使的说辞都已经适应了,怎就如此轻易便换了呢!

      主仆俩夜半长谈也没谈出个子午寅卯来,鸢初把黑眼圈比眼还大的小彩打发走,怀着一腔忧虑草草睡下了。

      梁瀛会宴近在眼前,她实在是分不出心去管那劳什子的擎泽还有什么白狐了。

      月移半宿,次日晨初的阳光格外强烈,硬生生将鸢初的睡意晒了个干净。

      小彩虽然大脑袋,但从不藏烦心事,昨夜见鸢初醒来便更加心安,回屋便倒头呼呼大睡,日上三竿了还睡梦酣甜。

      鸢初怕她醒了更加絮絮叨叨扰人宁静,索性也不叫她,自行起身去了淖雨湖。

      宫里来信说西瀛使团比预期的要早到些,已经住休息整顿。明日,便是那令人烦躁却还躲不掉的梁瀛会宴了。

      鸢初挥手让家仆先下去,随手从旁摘了大朵的绣球花,抬脚走到亭边,蹲下身将粉球似的花朵扔进了湖里,见那花球静留亭边不动,又拨了两下湖水,将花球稳稳地送入湖流中,瞧着它远远地随流而走了。

      鸢初刚划拉走绣球花,还没来得及站起来,背后就来了对头,“哎呀,这淖雨湖里不闹鱼,着实是缺了不少生气。这息风亭里四面来风,我看也得改名,叫迎风亭好了。”

      可惜她今天心情着实不那么舒畅,说话也就不怎么好听:“有道是人未至,声先闻。李荒逸,你不在将军府上好生准备着明日会宴之刑,怎么倒有闲心来我这里数落起那只剩鱼骨架的锦鲤了?”

      李荒逸却好似心情十分愉悦,今日给自己整饬的一身好行头,一副二世祖的打扮,再配个玉骨素纸金丝扇面的折扇就更像个绣花草包了。

      可惜他不会玩折扇,挽不出风流倜傥的公子模样,但也装模作样得单手背在身后,大踏步走进息风亭来,一振衣袖坐下了:“几条花头鱼罢了,你要是喜欢本世子再给你送几筐来,保准给你这淖雨湖填的满满当当。”

      鸢初瞧着他满面春风的样子,又想起曾经每逢梁瀛会宴他就要死要活的不堪模样,只觉得他今日反常地过分,尤其是他今日看着自己的眼神,竟有几分怜爱。

      她看着那草包世子悠闲地给她倒了杯茶,把玩着空茶杯开口道:“我当然没挨揍,我不仅没挨揍,我还刚从西瀛人那寒暄完才回来呢。”

      鸢初只觉得最后的战友也背弃她而去了,只觉得自己成了素昧居说书先生话本中那苦茶入喉心作痛,掷杯割席散挚友的主角儿。

      虽然她和李荒逸算不得挚友,倒应该是冤家对头。

      只见对头还在那边眉飞色舞继续补充:“我昨夜思索了足有一宿,我就想,我这虚度的前半生,怎会因为区区西瀛使团而忧虑呢!”

      鸢初不答,因为她也总是忧虑,只听李荒逸又分析道:“这自古只有败者缩着尾巴的道理,如今怎还要求强者自省起来了。”

      鸢初对他夸自己强者这件事置词颇厚,有知道他素来要歪理不要脸面,就随他去了,继续听他还能如何大放厥词。

      李荒逸说了半天自己在西瀛人面前是如何如何镇定自若落落大方,如何如何彰显大梁礼仪风范,鸢初捏着茶杯听的心烦,思考着要不要把他先沉湖再说。

      但李荒逸倒也不全然是草包,至少鸢初知道了此次前来进贡的人是谁。

      西瀛的王储,狄荣。

      倒是有所耳闻。西瀛归顺大梁不过几十年,异动颇多。但梁帝似乎有意要把西瀛养成西境的野兽,周边小国自然是最顺当的饲养之食。

      而这狄荣,据传十四五岁便随军征战,一把精钢刀下不知多少蛮人大将的亡魂,有传言他貌如厉鬼,笑起来獠牙狠戾,啖肉饮血不在话下。又有传言他生母实是大梁美人,而他尽随母亲优势,乃是蛮夷之地百年难见的美男子,又加之战功赫赫,西瀛女子见或未见无不为他倾心。

      不过鸢初此刻更觉得是前者,而自己很快就会成为狄荣来大梁兵不血刃斩掉的第一人。

      李荒逸对她的胡思乱想毫无察觉,说的正是兴头上,突然话锋一转问:“不过,你猜我在西瀛的贡品里看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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