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生长酸》木晓沐

4、第四话

　　林子：“无论她对错，我和她永远不离不弃。”
　　我和她出生的那刻，这一生都注定要连在一起，就算全世界都背弃的我们，我们仍然要相互偎依，这是我曾经给爸爸妈妈的承诺，我会永远保护她，我的姐姐。无论她做了多少错事，她永远都是我最亲的人，我深爱着她，就像她在内心深处，那么爱我。

　　那天我追出去的时候，那个叫小沐的女生惊喜地回头，发现是我之后，脸上立马就写满了失望，嘴里还嘟囔着：“不是苏苏啊。”
　　其实苏苏没必要给摩托车钥匙给我，我根本就没有骑过摩托车，因为姐姐不允许，她觉得摩托车太危险了。我被苏苏拉出来的时候身上也没有带钱包，我们是步行回她家的，送她回去的路上，我们一句话都没用说，想着各自的心事，气氛多少有点尴尬。我掏出随身都带的ipod，塞住耳朵的同时，感觉身边的尴尬也被隔离在了外面，顿时觉得轻松了很多。
　　到她家楼下的时候，她突然大惊失色，因为远远地看到两个人，一般情况下，就是她爸爸妈妈没错了。一般情况下，我要挨骂，也错不了了。我只有悄悄把手放进口袋，把音量调大，看着她爸爸愤怒的表情和一张一合的嘴，听到的确是Usher的歌，这感觉很是奇妙。我不希望任何事情破坏了明天给姐姐过生日的好心情。
　　看着她妈妈一边哭一边打她，她也一边哭一边不停的摇头，我着实就猜不出她们会说些什么了，我搞不明白，我是为什么要掺和到这种麻烦的家务事里来。自从五岁的时候，爸爸妈妈去考古没再回来之后，就没有大人再训斥过我们，我和姐姐因为一个像爸爸一个像妈妈，被奶奶和外婆领回了各自的家，分别成了他们的独孙子和独外孙女，不被允许见面。虽然被他们各自宠着，但我和姐姐还是忍受不了分离，常常偷偷碰面，最终在我们十七岁，也是他们April解散这一年，双双离家出走，姐姐从艺校毕业，成了琴行的电子琴老师，而我成了当地最年轻的DJ。自此以后，除了我的异卵双胞胎姐姐，没有人可以骂我。
　　我冷眼看着他们闹够了，留下一句没有任何意义的“对不起”，无论是对谁。此时，我只希望能够快点结束，可以早点脱身。

　　第二天一早，还在睡梦中的时候，门就被敲得振山响了，我揉着半睡半醒的眼睛，刚开门，就被几个我毫不认识的人挤到了一边，进来就直接把家里的电子琴和姐姐床上的多啦A梦搬走了，也不理会我在一边大喊大叫，问他们是谁他们完全把我当空气。关门之前只留下一句：“我们是阿九小姐的男朋友请来帮她拿点东西的。”
　　顿时我觉得头都要炸开了，五雷轰顶。我从来都不知道姐姐有什么男朋友，但是也没有人为了这些东西来骗我，到底怎么回事？沉默了良久，我想我应该马上去一趟医院。
　　到医院的时候，果然，她已经办理了出院手续了，护士小姐告诉我，今天早上，是一个中年男人过来接她走的。中年男人？难道身边常常出现的恶俗情节，还是发生在姐姐身上了？就在最抓狂时，我接到了她的电话。
　　“林子，我搬走了。其中的原因我一时间没办法给你解释清楚，但是这绝对是对我们俩最好的做法，你辞去酒吧的工作吧，每天晚上工作太累了，你一心一意读书，念完大学念研究生，还有博士。你小时候不是说长大了要向爸爸一样成为一个有学问的人吗？你看你这么聪明，才19岁，就读大二了。今天是你的生日，以前你总是让着我，总是给我过生日，姐姐抢走了你太多的生日，今天，姐姐希望可以弥补你，你去房东太太那里，我有份礼物送给你。那就这样，我挂了。”
　　“等等，那我们的约定呢？我们不是说好了不离不弃，永远要一起幸福地生活吗？”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痛到浑身发抖，牙齿都开始打颤：“你不要我了？你为什么不和我一起过生日？”
　　“我......我和其他人有约了，实在走不开。”她越是想掩饰自己的心虚，越是显得没底气，不用猜，她一定是和那个男人庆祝终于摆脱我了吧。
　　“姐，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回来，我们还像从前一样，做两只快乐的蘑菇，幸福地生活。你不可以这样堕落啊，姐！”电话两头，我们第二次这样，相对着，泣不成声。上一次，是在爸爸妈妈的葬礼上，那个时候，我们发誓永不分离，要当热带雨林里那两只快乐的蘑菇。
　　“林子，听话！姐姐这样是为了我们姐弟两好，记得向房东太太要礼物......”接下来，是一阵忙音，不敢面对我吧，她只能选择逃避，以前是这样，现在又是这样。不同的是，一起，她选择了我做避风港，这次，她却选择我成为她的暴风，她要离开我了。
　　心情糟到了极点，突然想做一次所有从前不被允许的事情，比如飙车。想着捡起刚被摔倒地上的手机，打给小刀：“在哪呢？把你摩托车借给我吧！”
　　又是约在他妈妈的蛋糕店见面，这让我想起来，我的蛋糕还没有拿，不过无所谓了，现在也没有人需要它了。
　　没等一下，小刀就来了，却并没有爽快地给我车钥匙：“怎么啦？不在医院给你姐姐过生日，要我的小帅干什么？”
　　“给我。”此时，我什么都不想解释，我只想要发泄，发泄一些错综复杂到连自己都搞不清楚的情绪。把手都伸到了小刀面前，他仍旧是没有要给我的打算。
　　“好吧，看你一副讨债的表情，既然你不打算说，我也不问了。那我带你去个地方发泄下心里的不爽吧，跟我来！”小刀就是这样，明明是担心别人得不得了，还总是要装出一副很开心的样子。两年前的他，也是这样，选择自己受伤，也要同时保护苏苏和我姐。他曾经开玩笑地问我，怎么会和他这种人成为哥们的。其实我在心里清楚，他从头至尾，都没有错，如果换成是我，也会那样做吧。人的力量太小，有的时候，我们不得不做一些事情，那都是为了保护对我们最最重要的人。
　　我被小刀拉到了游泳池边，他告诉我，每次心情不好就会一头扎进着泳池里，冰冷的水贴着精疲力竭的皮肤，那个时候会觉得自己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只想着更快地向前冲，把自己累到不行，然后回家洗个澡，一觉起来，会觉得新的一天来了，昨天的事情就这样过去了，生活还会继续。
　　可我能一样吗？一觉醒来，姐姐离开我了，生活的动力都没有了，还怎样继续下去。越想越难过，害怕小刀会看到我的眼泪，一转身就扑进游泳池里，身体开始往下坠，我看到了自己的眼泪，原来在水里，眼泪是往上流的，像鱼儿吐出的一串细细的泡沫，离我越来越远，最后融化在水里不见了。悲伤呢，可以被稀释吗？明明知道不可以恨她，但是我怎么都难以让自己原谅她，是双胞胎的关系吧，恨着自己却觉得是在责备她，然而，现在弄清楚是恨自己没有保护她，还是责备她抛弃了我，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我们生命中紧紧相连的那根线已经断了。
　　我开始拼了命似地一轮接着一轮地向前方冲刺着，试图把那些积蓄了许久的泪水都甩在身后，游了多久，我不知道，当我终于觉得疲惫的时候，我就停了下来，身体开始缓慢的下坠，我开始看到了爸爸妈妈，他们笑着对我说：“你是个男子汉，以后要好好保护姐姐呀！”我还看到姐姐帮我擦着眼泪，对我说：“我们要像热带雨林里的两只小蘑菇一样，快乐地生活，永远都不分开！”我笑了，笑得眼角冒出了两根温热的水珠，开始慢慢向上升，离我越来越远。
　　后来模模糊糊听到小刀喊我，可是我太累了，我只想好好地睡一觉，逃避这个现实，哪怕多一分钟都好。
　　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躺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身边只有一个信封，打开里面是一串钥匙和一个地址，其他的什么都没有。突然想到，这不会就是姐姐的新家吧，对，应该没错了。心中一阵不快，我起身就往外走。刚走到门口，手机就响了。
　　“你醒了吗？知道发生什么了吗？”小刀显然是知道这件事的始末，来为我解疑来了。他告诉我昨天我喝了几口游泳池的水之后就开始仰头大睡，他只有把我送回我的租住房。结果去的时候碰上房东太太，她把姐姐让她转交的信封给了小刀，小刀按照上面的地址找到了这里，用信封里的钥匙开了门，就把我一个人丢到这里，自己回家了。
　　“就是这样吗？”我总觉得小刀还有什么没有交代的。
　　“就是这样，就是这么简单。”小刀想了想，又补充道：“唉，算了算了，我还是说吧，你迟早会知道的。昨天阿九有打到你手机上，我帮你接了。把你的状况跟她说了，我也大概知道她的状况了。她说她打了一笔钱到你们的账上了，最后拜托我好好照顾你。这次我可是什么都说了，觉对没有半点隐瞒的了。”
　　姐姐知不知道她在干些什么，她付出青春换来的这些，我一点都不觉得珍贵，我现在只想做两件事，第一，把房子和钱还给那个男人，第二，带姐姐走。但是显然，这些都不可能了，我甚至不知道他们住在哪里，也许他们去了别的地方，很远的地方，让我再也找不到。
　　不管怎样，我要回去，回我们住了那么就的房子去，这所装潢得金碧辉煌的房子，我看着就讨厌，想着这房子以前可能就被那个暴发户住过，心里就恶心。
　　回去的时候，房东太太已经把我的行李都包好了，她告诉我，这里我是不可以住了，我问她为什么，她怎么都不说，她让我不要问了，再问，她的生意就做不成了。
　　换了几家旅馆和租房中介，他们见到我都像是见到瘟神一样，把我请了出去，说是不能租房子给我，不然会惹祸上身。我就奇怪了，到底是何方神圣，要这样把我赶尽杀绝，这样看来，除了姐姐留给我的那套房子，我是无处安身了。
　　我去查了查那个曾经攒积我们姐弟俩所有储蓄的账户，户头上果然多了一大笔钱，我现在既然找不到地方住，我只能做一件事情了，装修。
　　没错，我现在必须把那个俗气的房子重新整一整，不然我宁可住收容所。我请了一小队的工人，自己又当监工又当设计师。白天忙装修，晚上去工作。暑假生活竟然比上学的时候还要累，我一刻都没用闲着。这样的生活对于现在的我而言，或许是最好的状态。

　　暑假在不知不觉中过去得很快，我没有如那个人嘱咐的那样辞掉工作，这份工作至少陪伴着我，晚上的时候，一个人不会静下来胡思乱想。我现在反而离不开“老灵魂”了。
　　秋天一到，我就升到大二了。很多人说没有逃过课的大学是不完整的，原来有人不让我逃课，我就完全不会理会这样的说法，现在没有人管我了，我想，我可以尝试一下逃课这件事情带来的快感了。
　　第一个星期，我就逃掉了所有的选修课，这期间我爱上了图书馆，再也不去自习室温习功课了，我开始尝试像其他人说的那样去过一个“正常”大学生应该有的生活。我实在觉得网络游戏太无聊，就去图书馆看小说，疯狂地看。我甚至午饭都不吃，就泡在图书馆看小说，我喜欢那些文字，从这些纸张里，我渐渐找到另外一个世界，在这个世界里，我可以真正做一个看客，看着这些有血有肉的人物，悲欢离合，生老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