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有神明》温似

13、楼家邻里

　　“楼成楼觉，你们那块千层石放这儿。”
　　“好嘞！”

　　宽敞的宅院里，此起彼此的叫喊声和来来往往的工匠打破了楼阁雕梁营造的富贵之景。
　　工匠们或搬砖铺瓦、栽木移石，或打扫庭院，擦门抹窗，忙得热火朝天。看起来，这是在为某家富人的宅院进行装修之事。

　　顺着方才那道声音看去，两个年轻力壮的男子正合力挑着一块半人高的石头，往庭院偏角的假山处走去。

　　两人一个稍显清秀，一个高大壮实。

　　待将石头放下，清秀的那个后退了两步，叉着腰不无得意地打量着这角假山。

　　“兄长，我这假山如何？”

　　“甚好，原来你在这上面还有些天赋呢！”壮实的那个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引来一旁的工匠围观。
　　其中一个却说：“确实不错！只是可惜，这些假山咱们搬过来，主家还会另找人堆叠，你们摆得再好看也无用……”

　　两人闻言一愣，转眼又笑开。

　　“重堆就重堆呗，”清秀的那个洒脱地一摆手，“他们若当真看上了我这假山，能留下来，我自然高兴。若不留下来，那我便当自己用这价值百金的千层石练手了呗！”

　　“对，不亏！”壮实的那个也说。

　　“哈哈哈哈……”众人顿时哄笑连连。

　　一群人干活利落，半下午时分便已将院子收拾妥当，又从工头那领了工钱，才各自散去。
　　楼家两兄弟在角落里将今日的工钱又点了一遍，贴身放好，抬头一笑。

　　“阿觉，趁天色尚早，你我再去转悠转悠，看看何处有新活计如何？”楼成说道。

　　“我与兄长想到一处了！今日替这家富贾整顿新院的活计结束，咱得尽快找到下一处才行。”

　　“正是如此，走！”

　　“哎哎，楼家的两个兄弟！等等等等——”

　　两人正要离开，身后突然传来急匆匆的呼喊声。回头一看，那人满眼透着精明狡黠，不正是此间的工头。

　　“工头，你喊我们吗？”

　　“没错，就是你们！”工头忙不迭道。

　　两人面面相觑，神色皆有些忐忑。作为兄长的楼成迟疑着开口：“可是，工钱有什么问题？”

　　“不是不是……”工头摆摆手，两人这才松了口气。

　　“那大哥是有何事？”楼觉又问。

　　工头也不卖关子，直说道：“你俩后面的活计找好了没？”

　　“呃……”两人又看向对方，“正要去找呢。”

　　“别找了！”

　　“啊？”

　　“我记得你俩都成亲了对吧？”

　　楼成楼觉茫然点头。

　　“我这儿啊，有个好活计正缺人，两男两女，”工头贼眉鼠眼地看看左右，压低声音，“去琢玉山，挖玉矿！”

　　两人瞬间瞪大了眼。
　　挖玉矿？！
　　这可是琢州城人人都想求的好差事啊！

　　众所周知，琢州盛产琢州玉，琢州玉的开采自然是众人眼中的香饽饽，连带着便是挖玉矿这样最苦力的活计其报酬也水涨船高——挖一天玉矿，得到的工钱顶得上别处的三倍！

　　工头见他们这反应，又加了把力：“这活计本不好寻，我也是看你们这几日干活甚是卖力，人也靠谱，才舍得把这样的好活计给你俩的。”
　　“如何，愿不愿接？”

　　“愿意愿意！”两人喜笑颜开，忙不迭应下。

　　这都不愿意还想要什么！

　　至于危险？
　　干什么活计能保你万无一失！
　　再说，他们也没听说过琢玉山矿上出过什么事儿。

　　“那成，那明早辰时你们带上家里的婆娘，总共四人到城西鸡鸣巷寻我，我带你们过去！”

　　两人连连应是。

　　辞别了工头，回去路上两人还在喜滋滋地说着这从天而降的惊喜。

　　“那今日便早些回家，对了，我得顺路绕一趟石榴铺，给我家那臭小子买顶新帽子去！”楼成兴冲冲道。

　　楼觉也应：“正好，我也去看看给善善买些什么！”

　　“给善善买？那由我来付钱，当我送的。”

　　“这怎么能成！”楼觉忙推辞。

　　“好了，你跟我还要见外吗？”楼成说，“善善这小丫头我瞧着甚是喜欢，再说了，打从她出生，我家阿存都变老实了，你看她才一岁便已经是我家的大功臣了！”

　　说到这，两人都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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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家，楼成楼觉先喊上自家媳妇两家聚在一块说了这事。
　　不出所料，两个妇人的脸上也是一副“天上掉金子竟然砸到自己家”的表情。楼成楼觉相视一笑，皆有些得意。

　　两家人议论到深夜，想着明日还要早起，才终于肯散去。

　　临别，楼成媳妇葛氏乐呵呵地朝楼觉媳妇宋氏叮嘱：“妹子，明日便还是把善善送来我家来，让阿存照看着。”

　　“成！”反正平日里楼存也没少帮着照顾楼善，宋氏自然放心，也就不客套推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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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人静时分，两家各自收拾妥当准备休息。

　　楼觉进屋来，便见自家媳妇坐在女儿善善的小床边，浅笑嫣然。宋氏性情温婉坚韧，他常觉得她不是寻常村妇，倒更像是流落在外的大家明珠。

　　见他过来，宋氏笑道：“这木蝶的手艺当真精巧，翅膀一扇一扇地竟跟真的在飞一般，善善可喜欢了。”

　　“可不是，我与兄长都是一眼就相中了这个，”楼觉搂着她也坐下，“本来我想付钱的，兄长非抢着，说是要感谢咱闺女一出生就让阿存这小皮猴转了性子。”

　　说到这，夫妻俩皆是忍俊不禁。

　　“我也着实未想到，阿存竟能耐下心来照顾善善，先前看着那么皮实又待不住的小男娃，如今只要有善善在，便寸步不离。”宋氏说。
　　“有好几回，我见着以前与他一起玩耍的小子喊他，他都不应，还被他们开玩笑呢！”
　　“……可是你说，这会不会不太好啊？”

　　“哪里不好？”楼觉不以为然，“我倒觉得挺好，咱闺女身边有个小子护着，以后做什么也都放心一些。况且阿存是咱们看着长大的，若日后当真成了咱们女婿，你能不放心？”

　　这话说得……
　　宋氏悄悄掐了他一把。

　　“嘶——好好好，不做女婿！”楼觉连忙求饶，“可即便不做女婿，那也是个青梅竹马的兄妹玩伴，也不差呀。”

　　宋氏见他说了半天，根本没懂她的意思，无奈解释：“我是怕对阿存不好，别家儿郎会不会借此讥笑于他？”

　　楼存一听这话，更是满不在乎：“嗐，你这就多虑了，儿郎的心思，我们男人还不明白，那些小子就是眼红！”

　　“眼红什么？”

　　“眼红阿存有咱家善善这么好看的妹妹呀！”楼觉洋洋得意，“好了好了，都说丈母娘瞧女婿，越瞧越顺意，你这都开始护上了，还不让我说？”

　　宋氏又掐了他一把，笑骂：“没个正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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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间嬉笑不止，隔壁院子里，楼成夫妇也在睡前闲话。

　　楼成到隔间看过抱着新买的将军帽睡得香甜的楼存，笑着走出来：“这小子还真有颗当将军的心呢！瞧这将军帽喜欢的，睡着了都拽不出来。”

　　葛氏在灯下缝着儿子磨破的布鞋，此时正好收针，闻言便道：“那可不，以前跟巷子里那几个疯跑，整日里不就是扮什么将军带兵打仗的吗。”
　　说到这，她又笑了：“如今，他一天里大半晨光都围着善善转，倒让那帮小子没了将军……不过啊，要真说起来，我倒宁愿他做个普通的小老百姓，打仗多危险呀！”

　　“你这想得也太没边了，还真以为当不当将军是你能选的啊？”

　　这话瞬间戳到了做母亲的心，葛氏瞪着他：“瞧不起谁呢，我儿子想当将军，那便能当上！”
　　理所当然的样子，浑然忘了方才是她自己说不想儿子当将军的。

　　楼成噤声，往床上一躺：“行行行，当不当将军的，随他！反正啊，他爹我就是个小老百姓，这辈子能做的，就是护着他平平安安长大！”

　　“哎呀，也不知明日去矿上能不能拣块边角料回来，我见常跟阿存玩的那些小子里，有好几个脖子上都带着玉呢……”

　　***

　　第二日，两家人各自早早用了饭，宋氏牵着闺女、楼觉提着楼善的一应吃穿用品便到了隔壁。

　　“阿存，今日楼叔楼婶要和你爹娘一起出门做工，善善就托你再照顾一日了。”宋氏摸了摸楼存的脑袋，温声细语地。

　　楼存早已迫不及待地半抱过妹妹，还伸出一根手指给她牵着。
　　闻言，他信誓旦旦道：“楼婶放心，我今日不出去玩了，一整天都会守着善善的！”

　　“真乖！”

　　此时，葛氏拿着一个布团从旁过来：“我拿几个饼子，晌午饿了能吃。”

　　“还用得着你拿？人家矿上还能不管你吃的。”楼成觉得自家媳妇纯属多此一举。

　　“……你说的也是。”听他这么讲，没太见过世面的葛氏也觉得自己多虑了，转身便想把饼子再放回去。

　　“没事，嫂子。”宋氏拉住她，“拿着便拿着吧，也不碍事，万一能用上呢。”

　　葛氏一个大大咧咧的女人，向来对宋氏这般温婉体贴又讲理的女子没有招架之力。此时被她一劝，立马硬气起来：“就是，万一用得上呢！你个大老爷们别瞎做主吃饭的事！”

　　楼成：“……”

　　“好了，时辰不早了，咱们该走了。”看看外面的日头，楼觉过来劝道。

　　于是一行人便拿好随身的物品，准备出发。

　　临出门前，楼成回身再次叮嘱儿子：“阿存，今日妹妹便交给你了，一定要照看好妹妹，可不能让妹妹饿着冷着伤着了。”

　　“爹你就放心吧！别啰嗦了，再不去就晚啦！”

　　“你个臭小子！”楼成气笑，“今日好好的，爹去矿上看看能不能拾着点边角料，回来给你和善善一人做个樱花玉坠子！”

　　“当真？”楼存的眼睛瞬间亮了。

　　“当真！”楼成哈哈大笑。

　　四人就此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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