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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神,鬼,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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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有了心理准备,在看见尸体时,南柯便也显得波澜不惊了。
尸体的确如他想象,原本皮肤发黄,身段丰腴的陆侍郎此刻成了黄里透白的人干,浑身上下像被蒸干了似的一滴血也无,胸口处有个拳头大的血窟窿,黑洞洞的十分骇人。身上的爪痕也全部皲裂,淡粉色的皮肤下头露出森森白骨。一股腐臭的血腥气时有时无,无一不刺激着众人的生理反应。
几个侍卫忍不住又想去吐,韦厌直接皱眉出门。一屋子里只剩南柯与李璟神色平常。
南柯不解的看了一眼李璟,微微的有些狐疑:“这不是确定了是狐妖干的吗?还有什么好认的?”
李璟等的就是这话,眸光微动地把问题抛回去:“我从未说过是狐妖,南柯娘子是如何看出的?”
南柯突然的语塞:“正常推理而已,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吧…”
李璟挑眉:“哦?如何看出的?某好歹也算青云山半个道士,竟不知世间还有如此能耐。”
“……”南柯抿抿唇,似乎不知如何说起。
“首先,我是目击着陆大人被杀的。见过那怪物的模样,能看出来是犬类,那就是狗狐或者狼。但月圆之夜吸血显然不是狗妖的习性。而狼又是群居,倘若是狼,估计现在这一府人都被血洗了,再加上那怪物的眼睛是红色的,很容易就推断出是狐妖伤人了。”
这下换李璟语塞,“南柯娘子倒深谙妖性。”
如果南柯此时还看不出李璟是在怀疑自己那她也别做上仙了 ,直接下凡去看中医吧。虽不欲与凡人纠结,但她也嫌少被人质疑,是以郁闷的随口找补:“近来常有妖怪出没伤人,我家中父母担心子女安危,特地找了些书来教我们如何应对妖邪,这妖怪的习性也是从那书上知晓。”
李璟嗯了一声便沉默下来,看不出来是信还是不信。
停尸房一时安静,好在门外很快有道清朗的男声打破沉默。
“子虚,自三月前一别,真是好久不见。”
李璟的眼亮起来,同时有了反应的还有南柯。
子虚道长?
怪不得方才觉得眼熟,还真见过。
却不料李璟只淡淡的喊来一个侍卫:“将南娘子送回去,顺道告知众人,天色已晚,让来客都先回去。”
……
随着宾客一同出了陆府,坐上了她南家的马车,晃晃悠悠的上了路。
车内气压极低。
能不低吗?一个本该死在案发地的人活了过来,而杀人凶手正坐在她的对面,十分的局促不安。偏生那位杏眼桃腮的继妹还很没眼力见,眨巴着好像玻璃球上粘苍蝇腿的超大号眼珠子,夹着个嗓子问她:“阿姐今日到底发生了何事?”
这人笑的乖巧,却活像个讨债鬼。
在思索陈年往事的南柯不禁回神,本不欲多言,可想了一下最终有了动作,明明是同继妹说话,眼珠子却盯着坐在对面双手紧握直冒冷汗的嫡母,特地露出了和狐妖一般弧度的诡异笑容。
“知道的太多……会被灭口的~”
嫡母终于有点崩溃,与自己女儿如出一辙的讨债鬼微笑最终难以保持,不管不顾的大骂道:“你这贱货,问那么多干什么?还不闭嘴。”
被骂的继妹玻璃球子里渗出来几滴马尿,委委屈屈的抽泣起来。
世界终于平静了,南柯为着长安城即将到来的血雨腥风叹了口气。
要死人了。
被妖杀害的人没有进入地府的资格,无法投胎转世,永生永世都只能做个冤魂厉鬼。也不知今日被杀的陆远山若是真的怨气深重会去找谁。
……
这一夜南柯睡得并不安稳,上仙是不需要睡觉的,所以南柯对于睡觉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
前半宿是噩梦连连,后半宿就直接鬼压床了。
但这是个老熟鬼。
纱帐里隐约透进来外头的月光,她在朦胧中似乎看见床前站着个身姿窈窕的红影。
刚开始被吓了一跳,但等睡意全部过去,看清楚那东西的脸之后立马放松下来。
“孟婆你真来啦,我快被你害死了!”
孟婆陪着笑哄她:“我错了,我错了祖宗,你别起来啊。我这不正当理由翘班出来的。”
南柯被定在床上动弹不得,只翻个白眼表示鄙视:“你来干什么?”
“给你送宝贝来啦!”孟婆一脸邀功之色:“顺便解释一下,你师傅给你罚下来,本来没什么嘛,但是阎王老爷比较生气,他说你几次三番藐视地府规矩是对他不敬。一气之下背着我们偷偷升级了忘川结界,于是你才回不来。我刚才来之前查了命簿,上书凡间有个姑娘命不该绝但是死在妖怪手里,而她死那个时间和你跳忘川下界的时间对上了,你这才附身到这姑娘身上。天尊他老人家也是没想到,干脆将错就错,不然你永远也成不了神的。而且人间这几年不太平,他怕你撑不到遇到劫数□□就先没了,特地让我给你送来宝物。是正经好东西,我给你放桌子上了。一会儿阎王来查岗了,我先撤了哈,你保重……”
……
南柯的无语有那么那么多…
算了,先睡觉再说。
翌日清早。
南柯起身之后往床边木桌上随意一扫,还真有东西!
这是把扇子,扇骨是紫玉所制,触手生凉,扇面绘的是昆仑山脉,右边一行蝇头小字:仙山万寿图。
南柯心中一喜,回忆着捏了个诀:“仙山万寿,唯我昆仑,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请扇灵!”
话音刚落,手上的扇子便开始发烫,隐有紫光环绕。下一瞬,只见一个模样俊秀的紫衣公子出现在南柯床边木桌上,可这人却只有巴掌大小。
她心中诧异,用扇子骨戳了戳那正看着自己的紫衣公子:“户羽前辈,从前你在我师傅那儿不是正常人大小吗?而且你不是个老头子吗?”
紫衣公子开骂,本应该温润的声音此刻听着怨气十足:“你还有脸说呀?法器精灵的法力是依据主人的法力来的,且不说你跟你师傅能不能比,就说你现在是个有点仙根的凡人,一点法力都没有。我维持这个大小靠的是我自身的修为好吧。天界除了山河社稷图之外再没有比我资历更佳的法器了,你知足吧。至于这个长相…我这不是怕你们年轻仙子嫌弃吗…需要我换回来吗?”
南柯忙不迭摆摆手:“啊,不用不用就这样挺好。”
刚想开口问几句天上的情况,房门却被敲响了。南柯的贴身侍女在门口唤她:“娘子,可需要更衣?老爷夫人他们在前厅用早膳,请您一同过去呢。”。
……
凡人娘子的爹是当朝千牛卫中郎将,靠着一身武艺陪着圣上守大业,五大三粗不甚好相处。因着凡人娘子出生时老太太过世,她娘也在嫡母的压迫下导致身体不好,刚生下她没多久就血崩而亡。被嫡母算计着扣了口扫把星的黑锅。这些年过得很凄惨,好在老太君喜欢她冰雪聪明,才保她平安,结果去年老太君病逝,从此凡人娘子过得更辛苦。
前厅此时坐了四人,长相粗犷的爹和嫡母生的哥哥坐在梨花木大桌的右侧,另一边是黑眼圈快到鼻子,一看就一宿没睡的嫡母和大眼睛肿成核桃的妹妹。
南柯很自觉的坐到继妹旁边,把继妹吓得浑身颤抖了一下。身子直往旁边嫡母那里靠。
嫡母撇了撇嘴,又扯出讨债鬼标准微笑,“慈祥的对南柯道:梦儿,你过了今年也该十五了,我和你爹爹商议着去年给你定的那家亲事不如近日便挑个黄道吉日把亲结了。对方是长孙家的,之前你也见过,的确是个好孩子,仪表堂堂的青年才俊。早些成了亲,你姨娘与老太君也能安心了不是。”
她竟想赶紧把南柯嫁出去?
是该夸她聪明还是愚蠢?昨晚南柯刚撞破嫡母的秘密,今天她就恨不得南柯明日出嫁,也不给点封口费什么的,这是种什么行为?
她本就对着杀人凶手一大家子没什么好印象,此时便更加厌恶,再者初生牛犊不怕虎,遂反唇相讥,只欲把事情闹大让着杀人的嫡母付出代价。
“商议我的婚事?原来雍王殿下还未将昨夜之事告知父亲。”
“何事?速速说来莫卖关子。”南将军留着一大把络腮胡子,声音中气十足,对这个自幼被视为不详的女儿鲜少耐心。
嫡母面色一变,正欲开口阻拦却被南柯抢先一步。
有些话一旦说出口,便不好再阻拦了。
她将昨夜小树林一事尽数道来,当然也包括了嫡母和陆大人的甜言蜜语。
还真别说,这俩人虽然俗了点,但扯那些烂词儿真能压上韵。
什么爷是百炼钢,妾是绕指柔,郎是君子,淑女好逑。已经位列仙班的李白见了怕是都要夸一句孺子可教。有这个文采来偷情真可惜,他俩就应该把文曲星踹了自己替上才对。
可惜了,南将军恐怕已经没有欣赏的性质,毕竟这是自己老婆给别的男人写的情诗啊。他气极,直接抬起了梨花木桌子一角把桌子掀了。汤水碗筷盘子碟子一股脑的全倒到继妹和嫡母身上,南柯躲得快一个滑铲跪到地上:“父亲息怒。”
嫡母一身狼狈,哭着冲南将军解释:“老爷,妾身没有,都是她胡说。”
南将军立刻一记眼风扫到南柯头上。
南柯低着头不卑不亢:“回禀父亲,此事是女儿亲眼所见,又在案发之后第一时间告诉了雍王殿下和左相家的公子韦厌。”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南家这丑都快张扬到南天门外去了,南将军心里那叫一个气呀,气自己这老婆搞破鞋,更气没有一点心眼子的闺女就这么把话都说出去了,此时只恨不能多长几只脚把南柯和夫人都踹死。遂叫骂着让下人拿找纸笔来写休书,边写还不忘边安排南柯:“你个死丫头,咱家这点丑事全让你抖出去了,既如此我还留你做什么?干脆下月初一便给你嫁出去,这几天你也别出门了,安心待嫁。等你一出阁我就给这□□发落了,省得一家人都因为她没捞着好前程。”
南柯听得目瞪口呆。
婚期怎么还提前了?凡人的脑回路也太夸张了?!
最终这场闹剧以南柯装晕被抬走而告终。
回了自己的小院,南柯猛得乍起。
还有十天就要嫁人了,嫁的还是长孙家?等等…长孙家?长!孙!家?
当朝皇后娘家那个长孙家?
完了!全完了!
南柯对长孙家可谓是知之甚详啊,原因无他,只因当今天子初登基时信奉佛家,长孙家身为皇后娘娘的母家,当然要义无反顾的做出表率。由他们家最有威望的儿子,即皇后娘娘的胞弟长孙长怀亲自带人砸了八座道观,杀了二十几个道士。弄的凡间道派一时怨声载道,连这几年的香火都不能再续。
天上三清境界已高,自然不需靠民间香火供奉。这就苦了一些根基不稳刚刚上任的小神,而这其中就有南柯刚刚成神的师兄。师兄大怒,代表昆仑全体小神仙向民间散仙及下界弟子发出告示:昆仑山诸位仙家下界后不得与长孙家及其后代沾染半点关系,已经得道的神仙也不能渡这一辈长孙家弟子,否则一经发现通通逐出师门。
她要是真跟长孙家结了亲,还回得去吗?
简直是心下一凉的结果。
她怎么知道这些凡人都是怎么想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