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仙界斩孽缘》暮醉携酒归

4、赠金（下）

　　天色渐晚，一樵夫本欲赶在夜色前回到家中，路过城外的河边，看见河中似乎有人。
　　他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那河面上分明有一个女子在水中挣扎，他连忙将背上的柴放在了地上，跳进河中，将那女子救了起来。
　　那女子呛了几口水，虽然还有呼吸，却一直昏迷着，樵夫只好把她背到了附近的医馆里。
　　说来也巧，坐诊的大夫前几日还去张怀义府上看过诊，因此认得白秀。他一边医治白秀，一边喊了张府的人前来认领。
　　张怀义听说白秀跳河了，立刻就赶到了医馆，发现真的是白秀，重金酬谢了二人。
　　却说白秀回到张府，不吃也不喝，也不说话，只是浑然无知无觉地躺着。
　　白秀一心寻死，这已经是她第二次寻死被救了下来了。
　　张怀义看在眼里，被无视的他十分愤怒，可这一腔愤怒又无处发泄，他一拳打在了床柱子上，飞起的木屑扎在他的拳头里，竟流出了不少鲜血。
　　他怒吼道：“我不再打你了，还不行吗？”
　　可是躺着的白秀依旧面如死灰，仿佛没有听到一样。
　　他看着这样的白秀，十分心痛，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喃喃地低语道：“为什么？”
　　这语气充满了悲伤，却又出奇的温柔。
　　白秀眨了眨眼睛，木然地将视线看向张怀义，说道：“为什么要冒充他。”
　　张怀义怔住了，他知道自己的谎言总有被拆穿的一天，但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我……”张怀义想解释，可是一向能言善辩的他却找不到理由了。
　　唯一的理由就是他喜欢她，可是他却不想将面对她的盔甲丢掉，尤其是在他已经慌乱得溃不成军的时候。
　　“我们休离。”白秀说道。
　　张怀义虽然心痛，但是看见白秀闭上眼睛，一脸决绝，毫无转圜的余地，他只好答应。
　　白秀获得了自由身，便回到了白家修养。
　　这日她来医馆抓药，偶然遇见了张怀生在医馆看诊，她这才知道张怀生也病了。
　　俩人时常在医馆碰见，渐渐熟络起来，白秀念及当日情谊，不时地会给张怀生送些补身体的汤药。
　　旁人看在眼里，就传出了这二人的风言风语。
　　张怀义自然认为，还没有休离，白秀就和张怀生在一起了，心中暗恨。
　　这日，知府让张怀义给他推荐一个学问好的人，给知州大人的儿子考书院做枪手。张怀义知道张怀生不屑于做这样的事情，还是推荐了张怀生。
　　知府派去的人果然被张怀生给赶了出来。
　　知府来找张怀义问罪，张怀义说道，张怀生考取了京师最好的书院，最是合适。
　　张怀义又给了知府许多银两，让知府陷害张怀生入狱，逼迫其就范。
　　淡紫色的方笺上，“白秀”的名字已经从深紫色变成了黑色，而“张怀义”的颜色还是和原来一样，是深紫色。
　　我灵光一闪，想起，白秀的孽缘解了，但是张怀义的正缘还没有遇见。
　　谁才是张怀义的正缘呀，我有些头大，只能跑去问绿颂。
　　欢喜司的大门和薄情司只隔了一个宽阔的静水湖，我沿着湖边去寻绿颂，不想绿颂却不在欢喜司。
　　我本打算离开，却被月老给叫住了。
　　我心里念叨着，可别问我来干嘛的，要不我可要把绿颂写错名字的事情给供出去了，才来就得罪仙友，日后可没法在天界混了。
　　正在心里碎碎念，月老开口说道：“要找那张怀义的正缘也不难。”
　　我心里一愣，月老是怎么知道我来干什么的，不过没人给我答案。
　　月老的袖子在空中一挥，空中顿时出现一面水镜，镜子里的人正是张怀义和白秀。
　　张怀义用张怀生来要挟白秀，只要白秀和他回张府，他就让知府放了张怀生。
　　但白秀不愿再和张怀义在一起，一脸决绝地离开了。
　　月老从袖子里拿出一块半圆形的红色石头，这石头晶莹剔透，仿佛是数九寒天结的冰。
　　月老把红色的石头抛在半空中，一片红光立刻就照在了张怀义的身上，没多久水镜里就出现一个姑娘，二八年华，倚栏凭眺。
　　也许是这红色太过耀眼，我用袖子遮住了。
　　月老说道：“这个是姻缘眼，可以找出凡人的正缘。”
　　看到我觉得刺眼，月老收起了姻缘眼，在张怀义和那姑娘中间系了一个红线。
　　那红线就和头发丝一样细，一下子就融到水镜里消失不见了。
　　白秀万般无奈，只好到张家族长那里去告状，说明张怀生入狱其实是张怀义陷害的。
　　张家族长也正纳闷，以张怀生的性格断不会做什么为非作歹的事情，这么会入狱呢。听到白秀说明缘由，张家族长出面，让张怀义放了张怀生。
　　张怀义心中苦闷，没想到白秀竟对他一丝情意也没有，他无比落魄地来到一家酒楼喝酒。
　　酒楼里，一个女子正在倚栏凭眺，嘴里唱着坊间最流行的曲子。她头上簪着两朵牡丹，穿着一件粉红色的衣衫，看起来妩媚动人。
　　她回头的那一刹那，张怀义愣了一下。
　　那女子竟和白秀有五分相像，尤其是那眉毛，那鼻子，那眼角的风情。
　　张怀义失魂落魄地走到她面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低声细语道：“奴家名唤采莲。”
　　张怀义掏出几锭银子，又把身上所有的值钱的东西都给了那姑娘，“我给你钱，这些，这些，还有这些够吗？”
　　采莲不知道张怀义为什么这样，只是看见他疯狂的眼神，有些被吓到了。
　　好在店小二认得张怀义，张怀义才没有被赶出去。
　　后来，张怀义还是把采莲娶回了家。
　　虽然采莲第一次见到张怀义，他有点神志不清，但张怀义英俊多金，对采莲来说，算得上是一个好夫君了。
　　只是他从来不叫她的名字，他只唤她“夫人”，阖府的下人也只喊她夫人。
　　“张怀义的正缘找到了，这孽缘总算解开了。”我看着张怀义府上的画面说道，可是语气里却没有一丝高兴。
　　月老冲着我乐呵呵地笑了笑，说道：“世间的姻缘自有其因果轮回。”
　　我不明白月老在说什么，不过我的眼睛有点酸涩，微微发胀，面前的月老竟然出现了重影。
　　“哎呀，我竟忘了，姻缘石灵力强大，你才修习了法术，根本应付不了姻缘石的灵力，想必是灼伤了眼睛。”
　　月老的话让我吓了一跳，我不会失明吧。
　　“刚才也就用了一会儿，应该问题不大。你拿着这凌云绸系在眼睛上遮光，过几天应该就好了。这凌云绸轻薄细腻，不影响你看东西的。”
　　月老的话让我顿时放心不少。
　　我拿着凌云绸系在眼睛上，眼睛果然舒服不少，看东西虽然没有原来清楚，但是大体还是能看清的。
　　向月老道谢后，我就回到了薄情司。回来的路上，我后知后觉地想到，月老怎么好像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可是我又觉得是自己多心了。
　　桌子上的方笺，“白秀”的名字已经消失了，“张怀义”的名字也变成了黑色。
　　我打开水镜，看见张怀义正在为采莲画眉。
　　晨间的阳光通过窗棂，洒在梳妆台上，落下一片花鸟图案的影子，采莲和张怀义就在这光影里相对而坐。
　　“采莲，你看我这眉画得可是越来越好了。”
　　镜中的女子巧笑倩兮，明媚的笑容让晨光也逊色三分。
　　最终，方笺上“张怀义”的名字也消失不见，淡紫色的方笺自动燃烧起来，卷曲成灰烬。
　　我这才明白月老说的“世间的姻缘自有其因果轮回”。
　　看到自己终于解了一对孽缘，我的心里还颇有成就感，竟多了几分工作的动力。
　　我坐在桌子前，继续落笔打叉，似乎比刚刚要顺畅很多，也没有那么累了。不一会，笔洗里的黑色池水就被我用完了。
　　我来到池边打新的池水，突然听见小蝶在在叫我。
　　我回头想和她打声招呼，可是戴着凌云绸视线不是很好，我的注意力都在小蝶身上，没有防备脚下一滑，竟差点滑进池子里。
　　我使出了一招“金鸡独立”，堪堪稳住身形，左摇，右晃，最后还是“噗通”一声掉进了池子里。
　　作为一棵不会游泳的仙草，我在墨池里扑腾了好几下也没浮上来，还是小蝶化成了一只巨大的蝴蝶把我从池子里抓上来的。
　　这墨池的水也不知道为什么是黑的，又咸又苦，我在池子里扑腾的时候，喝进去不少。
　　我能感觉到我身上的每个毛孔都被放大了，细密的汗珠正从身体里渗出去，喉咙又干又涩，仿佛有刀子在割。
　　“快把月老喊来。”我沙哑着嗓子喊道。
　　小蝶连忙去欢喜司找来了月老，月老长叹道；“这墨池总不过齐腰深，你站着也不至于呛水啊，这池水有毒，只能带你去找清衡仙君了。”
　　我脸上发烫，还是第一次有仙子掉进自家的池子里吧，而且还中毒了。
　　在昏过去前我看见了月老所说的清衡仙君。面若白玉，眼若秋水，有点点星辰点缀其间，举手投足间如清风朗月一般。
　　这不正是四百九十九年前为我布下挡风结界的仙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