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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比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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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中玄衣青年英姿飒爽,矫若游龙,刺痛了江濯的眼睛。众人皆传星会门大公子慕容星池乃是真正的天之骄子,弱冠之年便登上风华榜第二。正是这样的人,与谢初篁隔着一段无疾而终的姻缘。他用目光勾勒少女的轮廓,谢初篁,你喜欢这样的人吗?
江濯并没有听话回去,他继续隐匿在假山背后。
那边正打得如火如荼,一时间难分高下。
谢宸枫笑的有些癫狂:“流星剑法也不过如此!”
慕容星池暗惊,幸而他听取谢初篁的建议攻守兼修,自创了流星剑法第十式,方不至被谢宸枫奇怪的内功所掣肘。
两人正胶着间,从慕容星池的角度可以看到谢初篁的手势,攻关元穴?慕容星池皱眉,打算一试,于是他佯装中招,悄悄并拢食指与中指,聚内力于指尖,向谢宸枫关元穴攻去。
谢宸枫脸色微变,不知对手如何发现这套功法的弱点,忙撤招防守,这一回合才终于结束。
两人翩然落地,衣冠俱是丝毫不乱。慕容星池道:“谢宸枫,你练的什么武功?”
谢宸枫掸掸衣袖,“我为何要告诉你?”
慕容星池发觉这功法雄浑中透着霸道,一招一式又透了几分邪气,不禁想多劝他几句,正待开口,看武多时的谢初篁快步走了过来。
阔别多日,慕容星池终于再见到昔日少女,高了,更瘦了,也出落地更标致了,然脸色却更苍白了,想来她在镜水山庄过的必然很糟糕……
谢初篁只看了他一眼,行了待客礼,那一眼什么也没有,有的只是冷淡疏离。
慕容星池胸口隐隐发闷。
谢宸枫将妹妹搂在怀中,宣示主权,“既然星会门慕容公子来访,不如随我一同去前院用膳?”
“用膳就不必了。”慕容星池容色淡淡,从怀中掏出一个匣子递给谢初篁,“听闻谢小姐生辰,星池备了一份薄礼,还请笑纳。”
谢初篁迟迟未接,谢宸枫笑的很满意,“看来舍妹并不是很喜欢,慕容兄还是带回去吧。”说罢,揽着妹妹径直离开了。
慕容星池维持着送礼的动作,很久之后,才慢慢收回手。阳光照在他身上,他感受到一丝暖意,心却凉的像冰块。
沿着来时路缓缓走着,有一排侍女与他擦肩而过,慕容星池叫住了最后一个婢子,“你是服侍谢小姐的?替我把这个转交给她。”
忍冬院里,江濯躺在枝叶茂盛的树杈上,右手把玩着一块玉石,玉石被雕刻成莲花样,莹润通透,触之细腻非常。
明亮的日光从枝叶罅隙见照射进来,江濯牵着串玉的红绳迎光晃了晃,自言自语,“上等的姑苏暖玉,千金不换,有养人的功效,慕容星池倒是有心了。可惜……”
只听“咔嚓”一声闷响,灰白色的细粉从少年指缝间流下,被风一吹,散落地到处都是。
屋内传来老疾医的呼喊,少年拍了拍手中残灰,从树间一跃而下。
却说前院的宴席直到日暮时分才渐渐散场,谢宸枫送走宾客后就来到了幽篁院,案边少女撑着头一点一点,显然困极,他正准备抱她到软塌上,谢初篁被惊醒了。
“哥哥?你忙完了?”
“嗯。”谢宸枫俊容含笑,他对妹妹今日的表现十分满意,尤其是她对慕容星池的态度。
谢宸枫拥着她:“今天的生辰过得开心吗?”
“有哥哥作陪,篁儿当然开心。”谢初篁道,“哥哥,你今天使的是什么功夫?篁儿怎么从未见过?”
谢宸枫面容有些不自然,“你还记得我之前去沧州办事吗?是武林盟高盟主送我的一本秘籍。”
谢初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总觉这功夫哪里不对,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不过她到底没有多问,谢宸枫在她房中又待了一会儿,就回去练功了。哥哥走后,谢初篁倒是没一点睡意了,若是真如兄长所言,那这套功法未免太过厉害,届时她与阿濯能胜过哥哥吗?
她不敢想。
所幸她今天认真观摩,大抵知晓了这套功法的出招规律,并借慕容星池之手验证过破解之法,倒是不必过于忧心。思来想去,谢初篁还是取了笔墨,凭借记忆整理出重点的招式和运功心法,还在一旁写下了自己的心得注解。
完成这些后已经将尽辰时,她仔细将文稿藏好,才唤了门口侍女进来服侍。
新来的婢女名唤听雨,年纪比听雪还要小上一些,梳着双丫髻,眼睛滴溜溜地转却并不叫人反感,反而显得活泼可爱。听雨的根骨还不错,之前被分在玄武堂当做暗卫培养的,是以武功不算差。
听到自己的名字,听雨小跑进来,“小姐?”
谢初篁笑道:“听雨是什么时候来镜水山庄的?”
听雨摸摸后脑勺,“我八岁时城中闹饥荒,家中只剩幼弟相依为命,弟弟又生了病,我只好把自个儿卖了,换来银钱替弟弟治病然后寻个好人家。”
是个苦命孩子,却不自困,谢初篁点点头,“这么多年了,你想念亲人吗?”
听雨神色暗淡下来,想,自然是想的,但是没有办法。签了卖身契,就是一辈子的事儿,除非……
谁知大小姐跟她肚里蛔虫似的,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张泛黄的纸,听雨定睛一看,可不正是她的卖身契?但她拿不准谢初篁的意思,只睁大了眼睛望着她。
“不要?”谢初篁作势收回。
听雨喜从天降,忙从她手中接过,只是大小姐此举究竟是何深意?喜色慢慢消退,听雨动作稍显迟疑。
她不过跟了这位体弱多病的小姐几天,平心而论,小姐性格倒是极好的,作为奴仆不用时刻提心吊胆,但她总觉得,她与大小姐之间隔着一道天堑——倒不是身份的差距,而是她总看不透这位小姐,仿佛这躯壳里有一个很深的灵魂。
谢初篁微笑解惑:“你还小,不该被束缚于这一方天地,这张卖身契自己收好,从今往后你便是自由身。”
听雨既开心又惶恐:“可是庄主……”
谢初篁露出一个头疼却又乐在其中的表情:“哥哥对我也太不放心了,我又不是个瓷娃娃……他是不是叫你时时刻刻留意我,然后向他汇报?”
听雨瞪圆了眼睛,“小姐怎么知道?”
谢初篁无奈摊手:“我哥哥就是过于紧张我,可我手无缚鸡之力,能做什么危险的事情?平日里顶多在园子里散散步,在书房里看看书罢了。”
这倒是,听雨点头,话说世家小姐生活都这么无趣吗?
只听谢初篁又道:“所以呀,哥哥的话你听着就好,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你做。”
听雨精神一振,忙附耳过去,听到最后她的脸色微变,“小姐,私自出庄可是重罪!”
谢初篁叹气,自小圈养的小羊羔,有朝一日替它解了绳子,它也不知逃跑,依旧乖巧地待在曾经拴住自己的木桩旁。
“你已经自由了,何况,你不想见见阔别多年的亲人吗?”
听雨咬唇,“我……”
谢初篁静静观察她的神色变化,黯然道:“听雨,我有两个心愿,一是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二是能见一见镜水山庄外面的风景……你能帮帮我吗?”
“可庄主……”听雨犹豫。
“只是让你当我的眼睛,哥哥不会怪罪的。”谢初篁道,“身为武林世家,我却无缘江湖,听雨在外面可以多打听一些趣事同我分享,好不好?”
听雨的肩膀垮下来,揉了揉头发,“大小姐,我是你的贴身婢女,我要是玩忽职守,庄主会把我捞回来千刀万剐的!”说罢,她作势抹了抹脖子。
谢初篁噗嗤一声笑出来,“算了,不为难你了。这样,你就待在我身边,但是只能留在外室,我看书不喜被人打扰;平日里呢,多打听哥哥的动向,要是他不在庄子里,你就可以出门啦。”
听雨外头思忖一番,终是答应了——离家太久,几乎让她忘记了自己。小姐说得对,她还年轻,有功夫傍身,不如趁此机会寻一方安身立命之所。但一想到庄主,她就忍不住打个寒噤,这卖身契是小姐偷偷给她的,如果真的离开镜水山庄,庄主必不可能放过自己,倒不如听大小姐的,徐徐图之。
时辰不早,听雨服侍了谢初篁沐浴更衣,便自行回了偏房。
谢初篁确实十分疲累,倒是没有忘记还在密室练功的江濯。她敲了敲暗板,不一会儿少年推开隔板爬了上来。
江濯此时没有戴面具,谢初篁看到这张不甚熟悉的脸有些晃神,男孩长大了许多,不如初见时圆润,眉眼间多了几分锋锐。她皱眉道:“阿濯行事还是小心些,莫叫人看到你真容。”
江濯其实不喜欢戴着这张假面,老疾医的手艺自然极好,完美贴合他的脸部曲线,只做了些许调整,但面对她,他却只想以真容示之。
“阿姐,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不会出事的。”话虽这么说,他还是乖乖将面具覆在脸上。
谢初篁无奈摇了摇头,这孩子习得轻功以后就不如从前谨慎。借身份之便,他摸透了镜水山庄布局,甚至可以错开守卫出入机密之地,听雨的卖身契便是由江濯取回。前段时日谢初篁发现他在偷学藏书阁秘典,提点了他一下行事作风,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但幽篁院内外,白天黑夜皆有侍卫巡视,江濯每日以送药的名头前来,却久久不见出去,已是让人生疑之事,幸而往来婢子众多,巡逻的侍卫未必会注意在这一细节。她便也没有多想。
殊不知这一处大意,便让她再陷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