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妖王抢走以后》就吃一碗

21、第 21 章

　　“因为……”巴璇攀在筷子上的指节攥得泛白，她垂眼，缓慢地咽下一口菜，嗓子却像滚过一群砂砾，沉重的呼吸声在无声的饭桌上格外清晰。

　　良久，连摇光都停下来看她，巴璇才悠悠吐出一段话，“之前村里有个赤脚大夫，医术非常高明，大家平日里有些什么头疼脑热的都是去找他。怪病发生之后一直想方设法弄清怪病的来源为大家治病，他用自己试了上百剂药方，可始终徒劳无获。”

　　“得病的人越来越多，有人请来了巫医，说这是得罪了山神招来的天谴，闹得人心惶惶，于是便有人提议为庙中的神女筹办祭祀，期望神女能保佑大家，驱除灾祸。”

　　摇光登时抽了口冷气，村里那么多人如果同时向妖女祈愿，那她瞬间就能成为雄踞一方的大魔。

　　“原本不干他的事，那赤脚大夫却跳出来反对，不让大家祭祀神女，还说自己已经找到了治疗怪病的方法。在他的坚持下，大家便松口再等他三日。”

　　摇光追问：“他在三日内找到解法了？”

　　巴璇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而后道：“他只是带着我漫山遍野玩了三日，还让人不要担心。”

　　摇光诧异地正了正身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巴璇等着后文。

　　“三日后，他告诉我他要去为村民治病，却不是去寻常采草药的后山，而是去了西山的那座神女庙，他说庙中的确有治病之法，只是让我答应日后绝不能让他人再踏足那座庙。”

　　“而那之后，村里得怪病的人的确不再发狂，但神志全失，犹如活死人。他也消失了，谁都不知道他去了哪，村里人说他是治不好病所以逃了。”

　　“我知道应该是那座庙有古怪，但三番五次的调查都没有结果，想放火烧了那庙可大火总会无缘无故地熄灭。没办法，我就只能养一群护卫，阻止村民们靠近那座庙。想来这次护卫们中毒就是村民想去庙中祭拜，故意下的药。”

　　“生病了应当求医，拜神有什么用，神像又不能直接扔张药方下来。”受供奉的神本人有时也无法理解信众的行为。摇光见巴璇始终盯着桌上的烛火，盯得双眼都受不了地泛红眨动，便将烛火往自己身边移了移，唏嘘道，“那赤脚大夫想必也是被妖女害了，可惜。”

　　她想起来那天破庙墙上的一排排骷髅头，那些都是被妖女所害的人，说不定那赤脚大夫便是其中之一，她这么想着便不假思索地说了出来。

　　哐当一声，巴璇手里的茶杯四分五裂地摔在了地上，“你说什么？你说他在哪？！”巴璇用力拽住摇光，浑身却连唇瓣都在抽动。

　　摇光愣愣地说：“就是那座庙……”

　　时间静止了几秒，巴璇忽然深深地抽了口气，猝然起身撞得饭桌一阵摇晃，她却不管不顾地跑了出去。

　　“诶——你去哪？”摇光伸手去拦，却只捞到她一片衣角。

　　“你瞎了？是没感觉吗？”顾云崖一把抓起摇光的手，桌上的火烛在摇晃中倒下，没熄灭的火舌正舔上摇光的手背，猩红的烛泪挂在她手上，将手背烫红了一大片。

　　摇光这才反应过来，痛得嘶叫一声，看着顾云崖将自己手上的烛油剥落，“她刚刚好像哭了。”就在巴璇跑出去的时候，她感觉有温热的水滴落在了自己的手背上，高温从手一直烫到了心里，顾不得处理手上的烫伤，摇光推搡着顾云崖道，“她一个人出去会不会有危险，我们快跟上去。”

　　巴璇目标明确，一看就是奔着破庙去的，两人在路上没浪费时间，踩着巴璇的脚后跟来到了破庙。

　　神像的残躯静默地倒在废墟中，曾经受香火鼎盛的庙宇随着毓碧的倒台成了一堆颓垣烂瓦，一如她留给人的伤痛无限悲凉又难以消散。

　　巴璇径直跪在废墟之上大口地喘着粗气，脊背弯曲像背上了沉重的大山，压得她不得不捂住心口。

　　“你快起来。”摇光赶去扶她，手下的身躯却纹丝不动。

　　“让我接他回家吧。”巴璇呼出一口滚烫的气息，将摇光的手拂开，接着便徒手翻找起来，掌心很快被锋利的石块划破，她却毫无知觉，一心一意地掀开废墟，嘴里低喃着听不清的话。

　　有人一直在等她。
　　等了很多年，而她却现在才知道。

　　破损的砖块木瓦被不断地搬开，但要在这么大一片废墟中找一个人的残骸谈何容易，人没见到，巴璇的呼吸声却越来越急促，像牵着根即将燃到头的引线。

　　摇光摇了摇嘴唇，蹲下身“我帮你一起找。”

　　参须能够更加快速地延伸至深处寻找，但有发现了然后呢？摇光曾经帮助过很多人，也有过很多人来为他人求医，那时她交给对方的，都是一个个生龙活虎健健康康的人，如今却要将个残缺冰冷的骷髅交给巴璇吗？

　　“我……”摇光才轻声吐了一个字，巴璇便立刻望了过来，“我不知道是不是。”

　　巴璇踉跄着走过来，捧起摇光找出来的骷髅头，摇头道：“不是他。”

　　摇光在脸上抹出一道灰痕，打气道：“那我们继续找，别灰心。”可八十个骷髅头，怎么能分清哪一个是巴璇的赤脚大夫呢？摇光不敢去问，只能和巴璇一起闷头翻找。

　　“你也一起来帮忙呀。”摇光回头对着远远站在一旁的顾云崖，无声地用唇语说着。

　　顾云崖淡漠地别开眼，几秒钟后，他大步上前将摇光从废墟里提溜出来。

　　“你干什么！不帮忙还添乱。”摇光小声地挣扎着，不敢惊扰到巴璇。

　　顾云崖将摇光几乎被磨掉血肉的双手高高举起，冷眸微眯俯视着摇光，嘴角冷漠地抿着。

　　对上顾云崖眉眼一片的冰凉，摇光要说的话和语调一起冻得打了个转，她鼻音有些重，嗫嚅道：“她很伤心，我是不是做错了事，我不该告诉她这件事。”

　　顾云崖声音低沉：“没有。”

　　摇光无助地低喃：“要怎么办？都被砸碎了？如果我没有把庙破坏得那么严重就好了。”

　　顾云崖没有说话，左手维持着抓住摇光的姿势，右手拇指抵在剑柄上稍用力一推，长剑便在黑夜中争鸣出鞘。

　　“去。”剑随声动，不需要主人的操控，长剑便径直飞到破庙上空，在空中幻出几把相同的剑来，一同旋转聚起巨大的银色风漩。

　　强大的吸力将废墟的砖瓦吸到空中，却不影响还在废墟中的巴璇，有了顾云崖的帮助，隐藏在废墟里的残骸很快显露了踪影。

　　做完这一切，顾云崖才低头问摇光：“你属王八的？这么喜欢把锅都揽到自己身上？”

　　摇光还没开口，就听见废墟上爆发出一声强烈的哀泣。上方盘旋的长剑使得空气中凝出细小的冰晶缓缓落下，为久别重逢的两人落下帷幕，巴璇跪坐在空地上，怀中紧紧拥着她阔别多年的爱人。

　　白色的骷髅头空洞没有一丝血肉，上下牙关却紧紧咬着，叼着一枚浸满灰尘看不出颜色，被压到变形的同心结。

　　摇光：“原来是这样，他有告诉巴璇该怎么找到自己。”

　　“瞎操心。”

　　“顾云崖。”摇光抽回被束缚的双手，正色唤道。

　　“骂你还骂错了？”顾云崖蹙眉看她，腰身却忽然被人揽住，他闻到一股干净的清香，瞬间驱走身上许多浊气。“你干什么。”顾云崖掐住摇光的后脖颈要把人拉开。

　　摇光却梗着脖子往他身上贴，脸埋在顾云崖身上蹭了蹭，“我害怕。”

　　“如果那天我没有发现你，或者如果那天我没想到救你的办法，那你就死了。”

　　“嗯。”顾云崖感觉自己的衣服被晕湿一大块，他的右手停在摇光的脖颈上不再用力将人拉开，也没有移开手。他顿了顿，开口道，“这件事确实是你的错。”

　　“呜……”摇光狠狠地吸了吸鼻子，“我以后再也不丢下你偷偷跑掉了。”

　　“你知道就好。”顾云崖几不可见的僵了一瞬，目光幽深地落在摇光身上，没忍住将手挪到了摇光后脑勺上抚了抚，“下次可没人会去救你。”

　　“以后你去哪我就去哪，我绝不乱跑了。”仅限于我把内丹拿回来之前。摇光隐去后面半句话，她抬起半张哭湿的脸，朝顾云崖伸出一根小拇指，“我们拉钩。”

　　顾云崖不屑地嗤笑：“幼稚。”

　　摇光执拗地牵起顾云崖的手指和自己盖了个戳，“那你以后也要记得保护我。”

　　“看我心情，比如下次你再这样随随便便地抱过来，我不敢保证不会对你动手。”

　　摇光被眼泪迷住了眼，仿佛没听清他说话，愕然道：“我抱一下怎么了？又不会少块肉，是喜欢你才抱你。”

　　“喜欢？”顾云崖先是一愣，而后揪着摇光脸上的肉，将人脸揉捏的变形，“你还是先想想该怎么给那群人治病吧，否则他们还得烧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