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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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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柳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掌心,拧着纤细的眉毛,纠结着到底要不要告诉二公子,她只是拿出来让他稀罕稀罕。
绿柳想了半天,发出了一个非常简单的声音,
“额……”
姜棠也没想到萧贽会误会,但是萧贽说以后让她别客气,那就是这次就算了,姜棠只想着事情赶紧结束,多跟萧贽说一句话,她都怕萧贽发疯。
“哦,好。”姜棠对着萧贽仓促的福了一下身,便拉着绿柳低头赶紧离去。
“快走吧,我回来再给你编一个。二公子都出门了,我们再不去就太晚了。”姜棠小声和绿柳说道。
绿柳想了想,反正有她们姑娘一双巧手在,不怕日后没有篮子,于是又恨恨的回头看了一眼,便跟着姜棠一起向主院方向去了。
春喜觉得绿柳似乎是有什么话没有说完,便一直看着绿柳,结果等来绿柳一个咬牙切齿的眼神。
春喜:……
春喜回过头来,望着自家公子手里的小篮子,道,“这姜姑娘真是手巧。”
萧贽转过身,对着春喜道,“回去吃盏茶再去罢。”
春喜不解,刚才公子还说时辰不是很早了,怎么又要回去吃茶,于是便问道,“公子怎么早上吃茶?”
“渴。”
萧贽没有再多说什么,径直往院子里走去,路过院子中间的紫藤花树时,便顺手将那小花篮放在了紫藤下的石桌上。
春喜虽然不明白自家公子这会儿为什么口渴,但还是很顺从地跟了过去。
姜棠和绿柳一路上尽力走了最快,但是等她们二人走到萧如海和刘氏所在的百鹤堂时,依然看到萧彻和萧如因已经在了。
“萧伯父,夫人,我来晚了。”姜棠领着绿柳福身行礼。
刘氏昨天让姜棠在外面淋了一下午的雨,本来就怕她今日有个什么头疼脑热,此刻见姜棠好好地过来了,不禁笑道,
“你住的远,晚来一些也是应该的,你兄长和如因也是刚来。”
说着便伸手将姜棠扶了起来,抬眼望见姜棠发间的小花,惊讶道,“不是还有只簪子么,怎么没戴,这般素净可怎么像样子。”
姜棠客居,如果说那簪子太老气,反而显得她不识好歹,别人给的,不管什么总得承个人情,更何况眼下萧如海也在,她更不能拆刘氏的戏台。
“有的,簪子和耳环都有,不过我想着今日里要去学诗,怕打扮的太贵重了,女先生嫌我态度不端。我如今在咱们家里,不仅不用缝补浆洗,托妹妹的福气,竟然还能跟着学字念书,我哪里还敢不用心。”
刘氏听了,抬起帕子擦擦眼,道,“我苦命的孩子,原来你吃了那么些苦,如因便是拿根针都是要喊累的。以后你在这里安心住下,有我在一日,再不让你吃那样的苦。首饰物件今天到了便给你送过去。”
姜棠点头应了,还要再说话,便听到了一个声音道,
“怎么都来的这样早。”
萧贽谁也没看,一边说着一边往里走,进来站定只对着萧如海行了一礼,便非常不客气地在一旁坐了。
刘氏闻言,也将姜棠拉着让她在萧贽一旁的椅子上坐了。
而后笑着道,“不早不早,你们几个不差什么时候,既然都来了,那便快些传早膳吧。”
“萧伯父。”姜棠忽然开了口,站起身对着萧如海行礼道,“我爹爹可是回去了?”
萧如海看着面前亭亭玉立的少女,旧时回忆悉数涌上心头,当时若不是王氏分娩在即,他怎么会离开云州,又怎么会有姜云鹤和云娘在一起的事。
明明那时候他和云娘,才是最……
“伯父?”
萧如海回神,道,“哦,你父亲如今官居高位,自然不能和我们普通百姓相提并论,他有公务在身,昨夜便赶回去了。你只管安心在此住下,我便和你父亲是一样的对待你。”
姜棠笑了笑,只说自己知道了。
就这样走了,连句告别都没有,怎么会有做父亲的这么狠心呢。
一大家子围在一起用饭,姜棠坐在了萧如因和刘氏中间,和萧贽几乎是面对着面,她用饭的时候把头埋的太低,以至于萧贽每次夹菜都会看到那三朵可怜的小花。
一顿饭吃得安静沉默,姜棠在不早不晚的时候停了筷子,面前的菜几乎没动,一小碗粥倒是喝的干净。
饭后漱口的时候,姜棠起身亲自为萧如海和刘氏斟了茶,虽然萧如海和刘氏面上客气推辞,但还是很高兴姜棠有这般自知。
姜棠本想只给萧如海和刘氏斟茶,结果姜棠刚坐下,萧如因便学着姜棠的样子,给姜棠也斟了一杯茶,道,
“姐姐为长,我为幼,也该我为姐姐斟茶。”
萧如因笑得好似艳阳下的花朵,娇美无辜,但是这却让姜棠不得不再次起身,道,
“那我为幼,阿兄为长,我也为二位兄长斟杯茶。”
姜棠端着茶壶,走到萧彻面前时,哪怕迎着萧彻凝视她双手的轻佻目光,她也尚且能够压住心中的厌恶与恐惧,将茶水斟满。
可是当她走到萧贽面前时,却紧张到差点把茶水洒在萧贽身上。还好萧贽眼明手快,在茶壶更严重倾斜之前轻轻伸出两根修长手指,将茶壶口往上略微抬了一抬。
二人目光短暂相遇,姜棠慌忙退开。
萧贽面无表情地将那满杯的茶水喝了下去,萧彻则在喝了茶以后,依然若有所思的用手擦着茶盏边沿。
刘氏喝了茶,笑着道,
“哎呀这下好了,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时辰不早了,来日多的是时候说话,你们各自喝了茶,赶紧学文章去。棠儿你和如因不用往外跑,女先生一会儿到家里来。彻儿贽儿,你俩去书院的时候留心打听一下,下个月林通判的儿子过生辰,同窗都送什么贺礼,回来我也好帮你们备下。”
四人皆行礼应是,各自带着下人散去。
姜棠上一世也和如因一起听女先生讲过课,女先生原本是当地一位大儒的独女,后来嫁了人,结果却因为死了夫君,被婆家以克夫的由头给赶了出来,满腹才华,却遭命运磋磨,女先生走投无路,只能回了娘家,早些年女先生帮着自己爹爹整理书籍教本,后来时间长了,便萌生了教女子读书的想法。
而萧如海虽然是个商人,但是却最推崇人读书入仕,他明白哪怕如今他锦衣玉食,也和姜云鹤的位高权重不能相比,所以在孩子们读书求学一事上,萧如海一直都很深明大义。
他出重金,将已经准备颐养天年的老学儒请去了学院,又将他的独女请来了家里,哪怕本朝女子不得入仕,但读书使人明理,将来家里生意算盘,多识一个字,便多一分用处。
姜棠想了想,撇开萧如海别的行径,但就这件事上,也算的上是积德行善了。
那书院建于前朝,风雨飘摇数十年,经过萧如海的重金修葺,如今越来越有模样。
原本逐渐离去的那些文人志士,也有慕了老学儒的名声,回来教书育人的。
人生命运便是如此,有积德行善之时,便会有余庆兴家之时。难怪这两年,萧家的生意是越做越好。
姜棠一直在想女先生的事,不知不觉间便到了萧家为女先生授课辟出来的小院子,茂林修竹,假山流水,庭院布局构建都很有几分文人雅趣。
女先生还没有来,萧如因便拉着姜棠一起在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从桌案下的暗阁里掏出笔墨,喊自己的侍女道,
“快把墨磨了。然后拿些浮春笺来。”
那名叫樱桃的侍女,便连声应下,萧如因拉着姜棠,压低声音小声问道,
“姐姐,你原来就没念过书?没钱去学堂或者请女先生,你娘也不教你么?”
姜棠笑了笑,道,“教的,我会写我的名字。”
“真的?”萧如因瞪大了双眼,从小跑过来的樱桃手里抽了一张浮春笺,道,“姐姐,你快写下来我看看。”
樱桃慌着去磨墨,却见绿柳已经帮她把墨磨好了,樱桃感激地忘了绿柳一眼,绿柳笑眯眯地摇了摇头。
姜棠认真握了笔,蘸了墨,在色彩明亮的浮春笺上认真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她的字写得十分娟秀,不禁让萧如因瞪大了眼睛,惊讶道,“姐姐真的没有念过书吗?怎么字写得这般好看。”
“就是因为没有念过书,所以才在特别想写字的时候,反复练习自己的名字,写的好看的就这么两个字,也只会这么两个字。”
姜棠如今认识了许多字,只是她情愿自己不认得,更何况这个时候的自己,也不该认得。
“姐姐还有特别想要写字的时候,我怎么就没有。”萧如因一边说,一边对着绿柳樱桃道,“你俩去看一看女先生来了没有,我有悄悄话和姐姐说。”
绿柳樱桃闻言,转身一起离去,留下萧如因望着两人背影彻底消失不见,方才道,
“姐姐,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然后姜棠便看到萧如因从一本蓼蓝色的书本里,抽出来一张小笺,上面是一首诗。
落款是林瑜。林通判家公子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