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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五章 ...

  •   “大……大人。”姜云鹤吞了吞口水,连痛都不敢喊,他想不明白,薛明明明看中了那个丫头,却又为何不肯接受自己的美意。

      薛明这一巴掌用了十成的力气,那是一种极致愤怒下的野蛮本能,这些年来他身居高位,纵然是至高无上的帝王也会给他三分薄面,朝臣之中,文臣武将,哪个见了他不得如见圣上亲临。

      是以这些年很少有人值得他亲自动手了。那本来就是防身用的玉扳指,许久没有见过血,今天却因为姜云鹤这样的杂碎出了山,薛明心里很不高兴。

      薛明擦干净了手,将那只雪白的绢帕丢在地上,站起身,好像看着一个死人一样看着姜云鹤,

      “你是个什么东西,能把她送给我。”

      薛明说完便站起身,往外行了两步又站住,牢狱暗无天日,姜云鹤只能从昏暗微弱的灯光里瞥见那一张俊美阴柔的脸。

      姜云鹤忽然想起来,他年幼时也曾赤诚纯粹,寒窗苦读累到极致,唯一的消遣便是读上两本野史杂记。

      眼前沉默离去的薛明,莫名让他想起来了那些杂文里模糊记载的玉面修罗,那样俊美,却总让人觉得,死亡近在咫尺。

      姜云鹤看着薛明停了下来,可是他脸上的伤口还在淌血,他不敢再多发出一点声音,更别提如最开始那般,苦苦哀求他救救自己。

      薛明转过身来,俊脸几乎全部隐在黑暗里,他凉凉开口,道,

      “等你被斩首,你的家人也会或死或流放,应当无人为你收尸。等到时候,我会找驸马爷借他那只从北疆带回来的猎犬,届时你在狗腹之内,不要多做挣扎,免得伤了驸马爷的宝贝,我不好跟他交差。”

      姜云鹤闻言,顺着牢狱的墙壁滑了下去,他的双眼空洞茫然,好像是被薛明空口描述出来的场景所吓到。他似乎不能接受,这短暂四十年的富贵荣华春风得意,竟然这般突兀的便迎来了结局。

      姜云鹤慢慢的倒下去,地面上干枯的芦草几乎要将他埋葬,他在这个时候,忽然间想起来柳氏自尽前的话。

      那一日他要去接走自己的女儿,可是一个跟娼妓所生的女儿怎么能算是女儿呢,那不是女儿,那是耻辱,甚至是他在朝堂之上受人攻讦的把柄。

      他本来不愿意的,柳氏给他写过很多次书信,他都不愿意认下这个女儿,可是最后一次,柳氏竟然在书信之中,捎带上了一副那孩子的画像。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呢?

      那是比名满江州的柳氏更为艳丽的一张脸,但她是那样的干净,连脸上的梨涡都带着摄人心魂的美丽。

      所以他还是去了,但是他也做了一个决定,他要了柳氏的命。

      只有她死了,他那一段荒唐风流的过往才能真正的被埋葬,纵然还可能会有与这件事相关的流言蜚语,但是还有什么流言蜚语能抵得过一个当朝最高品阶的言官那张嘴呢。

      只有柳氏才是他们曾经相爱过的死证,其他事情,纵然天下人说破天,他也有颠倒黑白的本事。

      那一日他先将姜棠引到了院子外面,柳氏没有等他催促,便将一条旧披帛搭在了横梁之上,柳氏踩上圆凳的时候,低头看了他一眼,那双美丽的眼睛里满是轻蔑,好像那一刻的姜云鹤才是最可怜的人,姜云鹤还记得,柳氏薄唇轻启,似哀叹,似诅咒,

      “姜云鹤,你也不会有好下场的。”

      这句话似乎穿透了数月的光阴,如今又一次清晰地冲击着他的耳膜。

      姜云鹤缓缓翻了个身,正面朝上,右手微微抬起,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陷入对往事的回忆。

      姜棠在夜雨刚刚降临的时候起了高热,两世都不能逃脱的覆灭人生,让她觉得自己这破碎的身躯已经到了极限。

      萧贽端了一碗白粥,在姜棠的窗前坐了,小心地舀着温热的白粥喂进姜棠的嘴里,姜棠很奇怪,在病倒以后忽然变得没有那么固执的倔强。

      半睡半醒之间,总是喃喃自语,而令萧贽开心的,是姜棠半睡半醒中连说带骂,却都是他。

      “萧贽,你走开……”

      “萧贽,你疯了。你疯了……”

      “萧贽,求求你不要把我锁起来……”

      “萧贽,把我的胭脂还给我……”

      萧贽从来不记得自己有拿过她的胭脂,但是姜棠睡梦里的呢喃,好似两个人曾经无比亲密的一起生活过一段时间。这种感觉让萧贽莫名觉得开心。

      她让他把胭脂还给她。

      萧贽搁下了粥碗,日渐飞扬的神色出现在俊美非凡的面庞之上,他起身走到门前,吩咐门外的管事。

      “去买京城最好的胭脂水粉过来。”

      管事出自宫中,是薛明亲自挑选的人,他记得那一日,薛明找到自己,跟他说,有份好差事,前途无量。

      他刚开始还觉得老祖宗忽悠他,这人再怎么前途无量,那无量不过皇宫大内呀,出了那皇宫,再怎么达官显贵,不也得稍逊一筹么。

      可是最近管事不这样想了,在这里,他知道了什么是真正的好日子。

      这家主萧小郎君,那真是谪仙一般的人物,他们这些个做下人的,从来没有听过一声呵斥,偶尔也不妥贴的地方,也只是被提点一句两句。

      比起宫里那些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阴毒手段,如今这日子便是真的到了神仙日子的地步。

      管事躬身应好,转身上街买胭脂水粉。

      这边萧贽又端了那粥碗,用手背试了试温凉,而后朝着内室走过去。

      姜棠头疼的要炸裂开来,但是高热逐渐退去,她也逐渐在痛苦中醒了过来。

      姜棠微微睁开眼,略微顿了一顿,看到萧贽端着一碗粥坐在她的床边,他的衣衫规整且纤尘不染,头发也梳理的整洁好看,只有下巴上,,一点点青色的胡茬,看着平添几分憔悴。

      姜棠的意识逐渐清明,她的眼泪比声音更先一步落尽萧贽的眼中。

      他伸出手,轻轻擦拭她的眼角,软声道,

      “你别哭。”

      姜棠用力将脸偏过去,好像他的碰触让她觉得无比恶心。

      萧贽温和的神色退去,他的双眼落在姜棠的侧脸之上,冷声道,“明日一早,会先出废后的圣旨,然后姜云鹤做了什么,大概也会在废后后不久便一同昭告天下。”

      姜棠终于又回过脸来,带着数不尽的泪痕和浓厚的鼻音,道,“为什么呢萧贽。你是哪里讨厌我吗?他是我爹爹啊!”

      “你就那么缺爹爹?”

      萧贽的拳头握紧,他几乎要忍不住告诉她那个残忍的真相,可是又怕她余生再也记不起来这点仅存的亲情。萧贽忍了又忍,还是没有说出口。

      姜棠撑着身子坐了起来,萧贽慌忙拿了外衫给她披上,只是他不曾看姜棠的眼睛,好像没有办法面对她眼中几乎要溢出来的无限伤痛。

      “我真的很缺爹爹。”

      姜棠开口,萧贽的双臂还圈在姜棠身后,萧贽为姜棠扯外衫的手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将那外衫拉好。而后坐直了身体。

      萧贽顿了顿,道,“你长大了,不要随便就觉得一个人是你的父亲。”

      “什么?”姜棠不明白,萧贽这是说的什么话。

      萧贽沉默伸手,将姜棠额前碎发归顺好,而后道,“他没有那么疼爱你。”

      “那也比没有强。”姜棠哭得鼻子眼睛都通红,脆弱的好像萧贽记忆里的那一朵山茶花。

      萧贽不知道要怎么给姜棠说,也不能承受她双眼之中的怨怼。

      他只能站起身,避开这个话题,道,“这宅子你觉得怎么样?”

      以后我们就住在这里好不好。

      姜棠却觉得那种熟悉的恐惧感又一次袭来,越来越高大挺拔的萧贽,逐渐和上一世的身影重叠。

      姜棠内心有一种认命般的绝望。

      “萧贽……”

      “嗯。”萧贽回过头,看着姜棠,不明白为什么她望向他的眼神里,为什么那么多的欲言又止和隐约可以窥探到的恐惧。

      为什么怕他呢,因为他搜集了姜云鹤的所有罪证,和薛明联手将姜家推进万劫不复的深渊么?

      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那是姜云鹤的姜家,不是姜棠的家啊。

      “萧贽,你放我出去好不好,我只想回去看一看。”姜棠苦苦哀求,甚至虚弱的站起来,去摇晃她的手臂。

      这是她上一世常用的伎俩,只要她摇他手臂,低声哀求,他好像便不再那么冷漠。

      一如此刻,萧贽看着那纤细手腕和白玉一般的手指,轻轻抱着自己的手臂,他觉得他可以把命给她。

      “好。你先吃点东西。我让厨房送热的来。”

      姜棠知道如何讨好萧贽,就好比这样的时刻,决不能在这样的小事上忤逆他。

      姜棠乖巧点头,并且十分温顺的喝完了一碗粥,萧贽让小厮套了马车,亲自送姜棠去了姜家。

      姜云鹤在朝堂经营多年,党羽势力错综复杂,如今一朝倾覆,在没有了往日的威风与繁华。

      姜棠站在门前的石狮处落泪,很多细节有不同,但是结尾却都是这般凄清冷落。

      萧贽站在姜棠身后,久久不曾说话,直到一个声音响起来,

      “你们怎么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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