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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逆光而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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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安星母胎solo第28年时,沈妈妈终于着急了。
那日沈安星准备抓住假期的尾巴多赖会儿床睡个回笼觉,却猝不及防就被母上的视频电话打断计划,开门见山就是催谈恋爱。
“妈,今天你应该祝我生日快乐。”沈安星脑袋里想着等会儿要看什么剧下饭呢,却突然发现屏幕里自家妈妈快要拧成麻花的眉头真是有点可爱了。
她到底没忍住笑出声:“妈,别皱眉啦。你着急也没用的,操心安辰还比较快。”
“臭丫头你可28岁了,妈妈让你过了27年自由自在的单身生活,还不知足啊?”沈妈妈大有继续进行恋爱教育的架势,下一秒却是被沈爸抢了镜头。
“在家呢?”
“对呀。”
“吃饭了没?”
“没呢,刚醒。”
“记得吃早餐。”
“好哦老爸。”
…
最终是温恒的电话拯救了困在爸妈的爱里的沈安星,虽然她看到来电时对那个陌生号码毫不眼熟,但还是快速以接电话为由挂断了视频。
“你好?”
“沈安星,我是温恒。”
甫听到对方自报家门,沈安星下意识就想挂断,开发大佬亲自打电话能是为啥?她这一天怕是要贡献给公司了。
然而温恒却没有给她逃避的空隙直接说明来意:“公司主站挂了。目前联系不到运营负责人,需要麻烦你上线协助下。”
沈安星哑然失笑,心里话脱口而出:“或许你应该确认下我现在是不是有空?”
电话那头的温恒本边讲电话边敲着代码,听到沈安星的反问一时怔住。他确实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因为沈安星从来都是有求必应。
有求必应的意思是,所有交到沈安星手上的事情都处理得滴水不漏。公司盛传这姑娘是工作机器,不然一个人怎么能做到万无一失呢?
他倒忘了,再精密的机器都有可能会罢工。
温恒发怔的这几秒,电话就这么寂静着。沈安星闭眼在心里倒数了3秒钟,起身下床打开电脑:“需要我做什么?”
“上线说。”温恒回过神,沈安星的无奈情绪通过语气被电话明明白白地传递过来,他却不知为何莞尔。
沈安星上了线,发现相关部门都已经在忙碌着,问题也很快排查出来。小问题,但牵一发动全身。
工作群里的消息此起彼伏,恍若工作日。沈安星长叹一声,随即投入到自己负责的业务里。
这么折腾一番,再歇下来已经接近中午。群消息渐渐平息,沈安星向后瘫倒到沙发上,丝毫不想动。
用一个忘记吃早餐的上午来迎接28岁,很好。她无欲无求地想。
就这么瘫着昏昏欲睡之际,手机又开始疯狂震动。震动声一下一下传入耳朵着实扰人,沈安星探身摸到手机一瞥,想着这个手机号有点眼熟…猛然回神,是温恒。
“温总还有什么事儿吗?”
“辛苦了。”
温恒清冷沉稳的关怀听得沈安星一愣,她差点就下意识回复不辛苦,可不知怎的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还是温总比较辛苦,您不会打算亲自一个个打电话慰问今天加班的员工吧?”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笑,沈安星腹诽这人笑点也有点奇怪了吧…下一秒便听到温恒又说:“我在群里慰问了,只有你未读。这不是要确保传达到位嘛,沈总。”
“OK,接收完毕。提前祝你上班快乐。”赶紧结束话题,她宝贵的假期还可以抢救一下。
“同乐。”温恒顿了顿,补充道:“沈安星,生日快乐。”
沈安星本要合上电脑的手顿住。
她没有一定要过生日的仪式感,也从不主动和别人说自己的生日,所以除了家人和最好的几个朋友,身边几乎无人知晓,更别提同事了。
温恒怎么会知道?问问他从何得知?转念一想却似乎没必要。
于是沈安星礼貌地回了一句“谢谢”,又礼貌地道了再见。
耳朵里传来断线音,温恒摘下耳机,看着电脑上已不再有消息的群界面,回想一早上和沈安星的寥寥交谈,不禁苦笑。
她从来都这样淡漠疏离,像是天生自带和别人保持距离的能力。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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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安星将电脑关机,手机调成静音,而后快速洗漱换上外出的衣服。
虽然以前不过生日,但这次格外想吃蛋糕呢。她再次确认了购物清单,拿起钥匙出门。
正是假期,商场里人满为患,沈安星慢步走着思考午餐要吃什么,恍惚间却被人挡住去路。
“温恒?!”沈安星抬头不禁惊呼出声。
“你没有回家?”温恒的声音也带着对偶遇的惊讶。
沈安星摇头,眼神中诧异依然不减。
“出来吃饭吗?一起吧。”
“好。”
没有预想中的拒绝,温恒细细打量沈安星的神情,眼前的人正一脸如释重负。他听到沈安星继续说:“要吃什么?你选一家吧。”
看温恒半晌没有答话,沈安星略疑惑地在他眼前晃了晃手,凑近补充道:“我对餐厅有选择困难症,我来选的话估计我们可以直接吃晚饭了。”
温恒忍俊不禁,颔首迈开步伐:“有什么忌口吗?”
沈安星跟上他的脚步:“不要太辣就行。”
最终他们找了一家不用等位的餐厅,上菜间隙沈安星瞥到对面有蛋糕店,温恒看她眼中突然一亮,顺着视线也向外看去。
“我去买?”温恒回头问道。
沈安星已经起身,心情颇好道:“一起吧。”
挑好蛋糕准备结账时,身旁的温恒已拿出手机付了钱,沈安星倒也觉得无碍:“等会儿转给你。”
“不用。”哪有寿星自己买蛋糕的。
“亲兄弟也要明算账的。”而且无功不受禄。
眼看沈安星一脸坚持,温恒无奈:“今天你生日。”
沈安星脚步顿住,侧头看向温恒却久不言语。
“偶然知道的,放假前在行政办公室看到她们在准备这个月的员工生日礼,正好看到你的那份。”感受到沈安星的欲言又止,温恒开口说明道。
原来如此。
沈安星玩笑道:“我差点以为你会算命。”
“藏不住了,可要我来帮你算上一卦?”温恒笑着往前走。
饭后二人坐着吃蛋糕,沈安星脸上尽是满足。温恒看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也不自觉跟着笑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和谁这么轻松自在地聚餐过,一是没有时间,二是好友皆四散各地。
“神奇的是,这么多年我们竟然一次都没有遇到过。”沈安星突然出声。他们分明住在同个小区同一栋楼,但却鲜少碰面。
“遇到过,是你没看到我。”每次遇见,她几乎都是戴着棒球帽专注走自己的路。
“是吗?”沈安星讶然,不过下一秒又笑开:“感谢不打招呼之恩,社恐真的很怕在路上突然被人喊住。”
“我差点信了。”
“真的,寒暄真是个可怕的东西。”沈安星回道。
“你工作的时候跟那么多人沟通,根本是从容自在,一点儿也没有社恐的迹象。”温恒冷静指出。
“因为那是工作呀,大家谈的是正事。”她向来把工作和生活分得很清。
温恒摆出了然的神情,思绪却莫名飘远。
沈安星大四实习时入职公司,彼时温恒是刚结束一年实习毕业转正的开发小哥。
那天HR带着一群新人熟悉办公环境,走到开发工位区时正好碰到结束会议回座位的温恒。他礼貌点头致意就欲擦肩而过,却被拉住。
HR指着沈安星对他说道:“这是你们学校的学妹,叫沈安星,W大法律系,以后多照顾人家啊。”
温恒微微偏头看向沈安星,估计是当众“托付”来得太突然,她一时反应故障只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OK,你也来和我一起照顾代码。”他收回视线,玩笑着回应HR。
和沈安星再接触到是在两天后的产品评审会。
作为运营新人被带来观摩内部流程的沈安星在会上无意提出的疑问激发了产品负责人的思路,就此成为那场会议的小红人。
会议结束后温恒准备出会议室时,沈安星也正好往外走,二人堵在门口感受了几秒寂静的空气…
温恒后退一步站定,无甚表情地盯着沈安星道:“法律专业,怎么来做运营?”
他问得突然,沈安星倒也没慌。她抬头直视他,一脸真挚地说:“我是学渣,对本专业只能远观不可亵玩。”
温恒几不可察轻笑,点点头以示明白。
说得一本正经,他差点就信了。
11级法律系学霸沈安星,连拿3年一等奖学金,会考试更不怯实战,大一就在模拟法庭让多个学长学姐铩羽而归,声名远播到其他专业。包括计算机系。
他对她早有耳闻。
那日之后温恒和沈安星工作上的接触渐多,配合得也尤为顺畅。此后6年循环往复,就这样保持着不咸不淡的同事关系。
温恒一路打怪晋级,早已是开发负责人。沈安星本在去年提名运营负责人,却以无意做管理业务为由放弃。
那时公司八卦里总会讨论为何沈安星似乎总是对别人趋之若鹜的选项毫不在意,可温恒知道,“似乎”两个字完全可以去掉,她是真的不在意。
沈安星眼里心里,只放进了她认为重要的东西。
而他对沈安星也不仅耳闻而已。
温恒亲眼见过她大放光彩的时刻,在大三刚开始的那年夏天。彼时沈安星初升大二,被系主任拉着上台给刚入学的法律系新生做演讲。
温恒受发小所托,帮忙照顾其考入W大法律系的弟弟,那日正好带着人家熟悉学校顺路给送到讲堂,阴差阳错却被当成新生强制安排进听众席。
台上的女生脸上无甚表情但谈吐幽默风趣,他头一回觉得法律好像没有想象中那般枯燥。
后来他又遇见过那个女生,一改演讲时的冷静淡然,如娇憨少女笑得那般明媚张扬。
“想什么呢?和我吃饭这么无趣吗?还发起呆了。”
温恒被眼前人的声音唤回神,那人巧笑嫣然,一如多年前偶然撞进他眼里的明媚少女。
在心里翻腾多年的异样情绪终于破土而出,他坐正,直直望进沈安星眼里。
他听见自己说:“沈安星,和我谈恋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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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安星已经躲了温恒整整一星期。
温恒盯着再次避开他视线的沈安星,无奈低头苦笑。偏偏放完假回来这一周会议特别多,差不多每天都要在会议室碰面。
那日他丢了这么个直线球出去,沈安星几乎是落荒而逃。她说让她想想,但这一星期却对他避之不及。
会议散场时为了让某人不再那么尴尬,温恒快步向外走,却意外被沈安星喊住。
“你晚上有时间吗?和我吃个饭吧。”
不再是躲闪的目光。温恒感觉自己反应失灵,只下意识点了点头。
两人无言杵在会议室门口好一会儿,直到沈安星发觉他们成了会议室路障。她伸出手,无比自然地扯着温恒的手臂一起靠边站。
会议室冷气开得很足,沈安星掌心的温度猝不及防传递到温恒手上,温恒想,他大概已经知道她的答案。
下班后二人约在写字楼门口,温恒收拾完东西看沈安星还在和同事讨论业务,便先下楼等着。
温恒本就长得好看,又身材挺拔,往大门旁一站尤为突出。沈安星出了电梯一眼便看到了他,以及…他面前正脸红说着话的实习生。
似是感应到她的目光,温恒转头看了她一眼,又朝实习生不知说了什么,二人突然齐齐看向她。
沈安星一步步走近,倒是实习妹纸先开口和她打了招呼道别。
“安星姐好,安星姐再见!”然后便匆匆跑了。
沈安星一头雾水地朝温恒投去探询的目光。
“小朋友和我表白呢。”温恒回应。
沈安星莞尔,下一秒竟是和温恒不约而同同时开口。
“你应该和她说你有女朋友了。”
“我和她说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温恒愣了那么一秒,而后轻笑出声。他牵住沈安星的手:“走吧,饿了。”
“你说其他情侣刚在一起的时候,吃饭也不说话的吗?”埋头吃了几口饭,沈安星忍不住抬头问道。
温恒被问得一愣,他今天似乎一直被她惊到。
沈安星没错过他细小的反应,忍不住心里愉悦,但神色自若继续道:“我没有谈过恋爱,以后就请你多指教啦温总。”
“我怕你害羞,”温恒看着她缓缓开口,“另外,我也是新手。”
他是在回答她的问题以及…坦陈恋爱史?沈安星花了几秒理解温恒的话,下一瞬突然吃惊+八卦:“你没谈过恋爱?”
“我看起来像谈过恋爱?”温恒挑眉反问。
“黎砚说你从初中开始就很多人追啊。”
“很多人追我也不一定就接受…等等,黎砚?”温恒今日第三次被惊到。
“干嘛一副破次元壁的表情,黎砚是我同系学弟。”我可很久之前就认识你了呢,沈安星想,“看了场篮球赛,他顺便把你介绍给我们了。”
“在当事人不知情的情况下?”温恒失笑出声。知道她和黎砚认识,但他也拥有戏份的吗?
“这不就是计算机系学霸系草的威严。”沈安星表示肯定。
“在这威严下你还躲了我那么多天?”再难的代码都从未觉得棘手过,但这几天他真是倍感度日如年。
沈安星眨了眨眼,心虚道:“谁让你这么突然的。”
“刚刚如果没有恰好碰到实习生,你打算怎么回答我?”他很好奇。初见时她冷静自持的模样,成为同事后她六年如一日淡漠有礼,也曾无意中窥见她娇憨可爱的一面,但从未见过她在情人面前的样子。
“我刚才已经回答过了。”沈安星拿起果汁,挡住难以抑制的笑意。
温恒回想片刻,看着眼前言笑晏晏的人也笑出声:“互相学习,沈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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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起后和之前也没什么不同,除了现在会一起上下班,平常在公司沈安星依旧和温恒像是不咸不淡的同事。
也不是刻意避嫌,只是她并不习惯在公众场合表现亲密。
但某一天,在第N次接收到部门同事的八卦眼神时,沈安星放下手上的报表无奈道:“说吧,怎么了?”
“你和温恒大神…最近关系很好啊?经常一起下班呀。”
“我们在一起了。”竟这么自然就脱口而出,沈安星愣住。
偏偏温恒恰好开完会从她们工位区经过,一时间部门里的妹纸们高兴着起哄。
接收到温恒不明所以的眼神,沈安星叹着气起身走到他身旁低声道:“我公开了。”
看着她这低眉顺眼像是在认错的神情,温恒克制住当众揽她入怀的冲动,也低声说道:“没事,我很开心。”
他们在一起三个多月了,但沈安星好像仍未习惯有他在的生活。
她依旧一个人跑去逛超市,自己把一大堆食材搬回家才喊他过去吃饭;去领大件快递也没想起过有个男朋友可以当苦力,自己一个人找保安大叔借小推车跑了好几趟;忘带钥匙在闷热的户外等开锁师傅等了小半个时辰也没想过男朋友家就在楼上…
她愿意公开,他反而真的很开心。
“那下班见,你先走吧,不然她们不知道要起哄到什么时候。”沈安星抬头苦笑。
温恒心里觉得她这反应着实可爱,颔首朝吃瓜群众们微笑道:“明天请你们喝下午茶,先走了。”
沈安星:…他怎么比我还自然?
不是本意地恋爱公开后,沈安星反而开始深刻意识到,她现在是有对象的人了。
每天上班总有人过来跟她八卦开玩笑或者远远抛过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她想偶尔忘记都难啊。
于是在某一天订周末电影票时,她猛然想到,是不是该喊上温恒?
住的小区旁有两个商场,一个客满盈门,一个门可罗雀。她特别喜欢跑去那个没什么人的商场看电影。在空荡的影院独自观影,真的太疗愈。
但现在,能疗愈她的事物又多了一样。
沈安星退出订票系统,开始给温恒打电话。
第一遍,没人接。
晚上九点多,他应该在洗澡,沈安星想。
半小时后,第二遍,依旧没人接。
睡了吗?沈安星皱眉盯着手机。他没那么早睡啊。
转念一想,今天一起吃完早餐后温恒说有点头疼…沈安星抓起钥匙冲出家门跑上楼。
温恒家里黑漆漆一片,沈安星摸到开关打开灯,客厅无人,房门紧闭。
她推开卧室门轻唤:“温恒?”
无人回答。
沈安星干脆直接打开卧室的灯,看到床上闷在被子里一动不动的人才稍微心安。她走过去轻扯被子,明明开着空调,却感受到烫人的热气。
“温恒?”沈安星伸手覆到温恒额头,烫得惊人。
温恒迷糊间应了一句,似要醒来。
沈安星凑到他耳边轻轻道:“你起来,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温恒终于找回一丝清明,沈安星担忧的脸撞入眼帘,他思考了几秒想起来下午发现自己体温有点不对便吃了点药睡觉。
“现在几点了?”他问。
“晚上十点多了,你什么时候开始睡的?”
“下午两三点?”
“会难受吗?额头还很烫,我们去医院看看吧。”她没有照顾病人的经验,还是去医院看看比较保险。
坐上出租车已经接近11点,温恒靠在她肩上闭眼休息。
周末的夜晚似是所有人都出门放松,去往医院的路竟略有点堵。
沈安星想了想,拿起手机开始打电话。
“睡了没?”倒是接得蛮快。
沈安辰略带疲倦的声音传来:“值班呢。怎么了?”
“你知道发烧要注意什么不?”
“你发烧了?”沈安辰话音未落,电话那头又传来明朗女声,“安星姐,你生病了吗?”
“你和小语在一起啊?我没发烧,是我男朋友。”
“今天我们都值班…你,男朋友?!”电话那头似乎炸了锅突然吵吵嚷嚷。
沈安星无奈扶额:“算了,反正我也在去医院的路上了。沈安辰,加油啊。”
挂掉电话偏头看了看依旧闭眼假寐的温恒,沈安星伸手又摸摸他额头,不料却被他握住手。
“你没睡着啊。”
“睡太久了。”温恒闭着眼回答,又问道:“你弟弟?”
“对,明明没有天分却想要悬壶济世呢。”
温恒在黑暗中无声轻扬嘴角:“我见过他。”
“诶?”生着病还能语出惊人。
“你大二的时候,他是不是带着女朋友来W大玩?”
“是有来过,但不是女朋友,是一起长大的好朋友。臭小子净把精力放在暗恋了,不争气啊。”沈安星在心里为弟弟的爱情叹息一秒,随即又问:“你怎么知道?”
“路上偶遇。”温恒略略使力握紧沈安星的手。
那日他打完篮球正准备回寝室,室友半路跑去小卖部买汽水,他百无聊赖在路边等着,却看到她勾着一个男孩子的脖子似在威胁人家。
这是什么反差?温恒想起初见她那日,淡定从容的淑女变张牙舞爪的恶女?
他鬼使神差地靠近他们,不远处少女装狠的声音轻轻巧巧落进耳里:“你再逗小语我给你打回家听到没?能不能好好说话!”
“我是你亲弟还是陆语宁是你亲妹啊!下手这么狠!”沈安辰好不容易挣脱,他姐真是亲生的。
“这重要吗,反正都是一家人。”小语未来可是要给她当弟媳的。
忽然沈安星望向温恒的方向,温恒怔住。
下一秒身旁跑过一个人,举着汽水笑着喊:“安星姐,那边有人在打篮球,我们去看看吧!”
然后,方才还同男孩子打打闹闹的女生笑意盈盈地抓起弟弟的胳膊,逆着光朝他的方向跑了过来。
“不对吧温恒,路上偶遇…不是,你早就认识我啊?”沈安星越想越不对劲,灵光一闪突然发现到底是哪里奇怪了,原来他竟早就知道她的吗?
“托黎砚的福,有幸听了你的演讲。”
沈安星正欲理清这突然的因缘,转头发现已将将到达医院。
挂了急诊做了检测,幸好只是普通的发烧,只不过还要打个点滴。
温恒一手扎着针,一手将沈安星圈在怀里:“睡一会儿吧,好了我叫你。”
沈安星好笑道:“我男朋友打着点滴呢,你让我睡觉?”
“那聊聊天?”生个病好像不亏?我男朋友…听着真顺耳。
“你和黎砚从小就认识吗?”
“我和他哥是发小,小时候他就经常跟在我们后面跑。没想到后来竟和我考上一个大学了,倒是他哥一个人留守S市。”
“我当初高考的时候一心想离开S市,待了将近二十年的地方,总觉得想换个地方生活。”沈安星换了个姿势窝进温恒怀里。
“所以毕业后才又留在W市工作?”
“对呀。四年太短了,还没完全了解这个城市呢。你呢?怎么不回去?”
“大概因为,还有点牵挂在这里。”
这回沈安星终于听懂温恒的弦外之音,她闷闷开口:“温恒,你不会,要说是我吧?”
温恒低头直视她:“如果不是在公司遇到,我本打算让黎砚带我认识你。”
他从来都是个很理性的人,理性地发觉自己对她再见倾心,理性地选择蹉跎等待,却在大四择业时没有多加思索便选择了留在W市。
因工作而相识的这六年,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追求告白,只是漫长的蹉跎时光让他越发无法向前迈步。
好在命运终是冥冥中使力推了他一把。
良久相视无言,温恒叹气揉揉沈安星的脑袋:“吓到你了?”
沈安星摇摇头,并不言语,只伸手环住他的腰抱紧了他。
就这样在沉默中打完点滴,等回到家已经凌晨两点多。沈安星给温恒倒好热水看着他吃了药,正准备回自己家睡觉时,忽地却被温恒拉住。
他一点一点把她收进怀里,在她耳边低声道:“搬过来吧。”
一周后,直到搬完家把原来家门的钥匙交还到房东手上,沈安星才如梦初醒。她现在…真是鬼迷心窍了啊。
温恒好整以暇地看着沈安星对着大大小小的行李发呆,走过去揽住她道:“免费劳力在这儿,随便使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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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安星本以为自己需要很长时间才能习惯两个人共享私人空间,但温恒出差的一周里,她反而不适应一个人吃饭睡觉上下班。
终于等到温恒回来那天,她早早下班做好晚饭,却接到电话说飞机晚点。于是一个人吃过饭洗漱完,窝到沙发里边看书边继续等着。
温恒到家时看到的便是靠在沙发上睡着的她,以及房门口多出来的小黑板,上面写着“欢迎回家”。
正是年末12月,外面早已寒风凛凛,他身上尽是冬夜里风尘仆仆沾染上的凉意。但此时此刻,明亮灯光下安然入睡的人和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让他心头一暖。
温恒放下行李,静静走近沙发。想抱抱她,奈何身上太凉。于是就这么靠坐在沙发旁安静注视着她的睡颜。
沈安星并未熟睡,迷糊间忽觉被人挡了光线,意识从混沌中挣扎清醒,睁眼便见温恒正目光灼灼看着她。
也不知是意识支配行动还是行动快过大脑,她快速起身勾住温恒脖子便抱了过去。
温恒急忙伸手护住她:“我身上凉。”
“我抱抱就暖了。”沈安星贴在温恒颈窝低语。
温恒无声扬起嘴角,干脆直接把人抱进怀里:“明年,我们回家好不好?”
沈安星随即在他怀里点点头,像是不用多加思索:“好。”
从独自奔赴外地上大学到选择漂泊在外奔忙生活,到明年也就整十年了。这十年里,沈安星始终一人独行,也从未想和这个世界再有其他牵扯。父母、弟弟、发小,陪着她长大成人的那些人始终在她身后,已经很足够。
但现在却会依赖会贪心了呢。
许是年末喜乐氛围浓厚,12月飞快得令人恍惚,圣诞过后温恒又是一周的出差行程。
两人边闲聊边收拾行李,沈安星想起很久没有看电影,顺口问道:“行政给你订的机票是元旦当天的是吗?”
“对,31号大概很多人出去跨年,票不好买。”温恒应道,又似是想到什么回身圈住沈安星:“不能一起跨年了。”
沈安星眨了眨眼,伸手摸摸他脑袋:“视频远程就行了。而且,我好久没有一个人去看过电影了,正好!”
温恒也揉揉她发顶,想起她曾提过喜欢独自去无人的影院看电影,于是嘱咐道:“别买太晚的。”
“放心,我只挑没人的!”
感叹着元旦档还是蛮丰富的,沈安星浏览着电影排期和上座情况,没怎么犹豫就选中了31号晚上九点多的场次。
那日大家都不约而同踩点下班,她倒乐得一个人慢悠悠把工作收尾,又慢慢散步回家。简单给自己煮了面条,饭毕又缓步走到影院。
商场依旧冷清,影院检票的妹纸认出了她,特别热情地祝她元旦快乐。真是令人愉悦。
沈安星选的是最后一排,一进影厅门便是了。站在最后一排的阶梯上,底下空荡的座位一览无余,但她没有感受到如往常那般令人想大声欢呼的快乐。
好像…有点想温恒了呀。
她找到座位坐下,拿出手机看了看和温恒的聊天窗口,依旧没动静。看来又是在漫长的会议里。
沈安星把手机调了静音放进包里,专注看起大屏幕上的广告。
影厅的灯缓缓变暗,正片开始前短暂的寂静笼在空气中,沈安星被熟悉的疗愈感包围,在黑暗中不禁无声弯起眼角。
正准备跟随开场投入剧情,忽然听到影厅门被打开的声音,沈安星下意识偏头循着声音看去,有人笼在外面的灯光下,看不真切。
不会吧?她来之前确认过,只有她这个座位被锁定呀。
那人逆着外面的光一步步走近,沈安星眯眼试图看清来者何人,熟悉的轮廓和眉眼映入眼帘,她忽然不自觉泪目。
那一刻,像是回到许多年前,夏日午后的蝉鸣伴着篮球场热烈的喝彩,远处穿着篮球服的少年逆光而来,带着爽朗笑容与她擦肩。
沈安星愣愣地看着温恒走到她身旁站定又落座,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意识:“你…你怎么在这儿?”
“你在这儿。”温恒被她呆愣的神情逗笑,“想和你一起跨年,提早回来了。”
“那…电影?”她有跟他说过是哪部电影哪一场吗?
“我们不是说好要视频,算了下时间顺便研究了下订座情况。”温恒揉揉自家女朋友的脑袋,“我想你了。”
“温恒。”
“嗯?”
“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很喜欢你啊。”
“我也喜欢你。”
“可你害我错过了开场。”终于回过神的沈安星凑到温恒耳边道,“跟你大四那年的篮球告别赛一样。”
那是沈安星刚升大三的时候,系里正组建小团队参加本市的大学生模拟法庭。她跟黎砚就是因此相识。
某一日他们在系办公室准备材料,早上八点到下午三点几乎都埋首在法条和判例中,个个头昏脑胀。黎砚突然提议休息下换换思路,于是便集体到操场放松。
恰逢篮球告别赛,经过篮球场时黎砚看见正飞舞的队旗赫然写着计算机系,大呼他有个朋友正是计算机系篮球队队员,兴冲冲拉着大家进去观赛。
沈安星对篮球并无兴趣,于是和他们打了招呼便准备先走。日头正盛,转身那刻她被明媚阳光刺了眼,迷蒙间看见有人抱着篮球迎面而来。
那人将手中的球远远向她的方向抛来,身后似是有人接住:“温恒,快来!”
温恒笑着从她身旁跑过,带起一阵并不凉爽但却令人失神的风。
于是沈安星鬼使神差转身坐回同学身旁。
前半场温恒并未上场,沈安星的视线固定到他在场外的一举一动,赛场上的激烈赛况几乎沦为背景音。
黎砚跑过去和他打了招呼,下半场他上场时又颇为热心地跟大家介绍那便是大名鼎鼎的计算机系系草。
“你去看过我的告别赛?”温恒略带惊讶的声音被电影盖过,他看着唇边带笑却正襟危坐开始投入看电影的沈安星,脑海里她曾提过的那只言片语开始拼出完整的故事。
电影结束后沈安星仍静静坐着看片尾字幕,保洁阿姨已开门进去打扫,温恒起身朝她伸出手:“回家吧。”
沈安星默默直视了温恒好几秒,抬手牵住他。
回家路上烟花四起,旁边的商场似有跨年活动,欢呼声不绝于耳。
沈安星心里千回百转终是驻足告白道:“温恒,我喜欢你很多年了。”
那意外敲响心门的怦然,她本当作青春里昙花一现的悸动,可谁能想到会和他偶然成为同事?也大抵是独行惯了,她害怕自己不过是沉迷那段加了厚重滤镜的记忆,所以这几年明明触手可及却止步不前。
其实她收到的告白不在少数,但唯有那日人声鼎沸的餐厅里,温恒直白真诚又突然的恋爱提议让她如梦初醒,她正在爱着一个人,她面前的那个人。
听到沈安星突如其来的表白,温恒转身向她,墨如夜色的眼睛直直望进她眼里。
除了拥抱,他想不出任何字句来回应这段来自岁月深处的欢喜。
跨年的人潮冲散了冬夜晚风的寒意,被圈在心口的人从他怀里仰起头:“我突然觉得这六年可惜。”
温恒低头吻去她略带懊恼的眼神,在她唇边低语:“我们还有很多个六年。”
余生漫长,携手而行怎会抵不过空白六年。
那逆着光与他擦身而过的少女,终是驻足回首与他并肩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