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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轩城事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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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城之事
南梁将军府,曾经最为百姓热议的地方,随着林溪的出嫁,渐渐变得落寞,那一袭红衣的美艳女子,只流传在孩童口中。不过这样一来,倒是显得格外清净,此时在那将军院中,一人借着月色独自饮酒,一杯下肚仍不觉畅快,换了个更大的碗,岳阳楼的罗浮春,若是叫他人来喝,只怕撑不过半斤,而此时林毅已经喝下八两,想着明日朝堂无事,便也放开了。
喝酒不误风流事,方是人间六月天。要说这喝酒一事,一个人喝没有什么意思,一群人喝没有下酒菜也没什意思,大白天喝没有意思,大晚上没有月亮喝也没有意思,和不喜欢的人喝没有意思,没有心情喝没有意思。林毅倒是不知道自己属于哪种,只不过酒过三巡,起了舞剑的心思。
随即他抽出那柄冰玄,在凌厉的月光下,冰玄透着深深的寒意,一人舞起。
剑起,从军三十载,朝气少年变白翁。
剑落,孤影皓月凉,不思量意难忘。
剑起,三千里山高水长,鸿鹄之志无处话凄凉。
剑落,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庭院中,那道人影收剑,那柄冰玄再入鞘中,仿佛从未有过光芒。没有人知道,原来当朝的柱国大将军,竟是用剑的高手,刚才那番激情涌上而展现出的剑意,比起江湖中人,也是不遑多让了,只不过从军三十年,他早已习惯了用刀,因为在那沙场之上,刀起刀落,才能在乱军之中精准杀敌。
林毅回到石桌,又往碗里面倒满了酒,只见他又将另一个碗倒满,放下酒壶,他端起碗一饮而尽,饮罢,他擦去嘴角的酒渍,厉声问道,“既然来了,又有何不见的道理。”却见林毅将碗丢去旁边的一处黑影,在那碗将要撞到墙上之时,却被一只手接住。
那黑暗中走出来一个人影,他径直走向石桌前,将碗放在林毅眼前,而后端起另一碗酒,一大口喝完,人影拔出腰侧宝剑。
林毅会意,冰玄再次出鞘。月光之下,两人剑招凌厉,杀死腾腾,每一招都是致命杀招,若是外人来看,只怕觉得这两人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乌云遮来,月光隐落,只见的最后那冰玄落在黑衣人影的胸口,黑衣人影深吸一口气,再深一寸,只怕要取其性命了。却见林毅收回冰玄,不去看他。
“玄,你我快二十年没有交手了吧。”
黑衣人脱去黑巾,露出一张稍显狰狞的脸,在淡淡夜色中,显得极为恐怖。听的林毅的称呼,他的身子不由得挺直了几分,这是多年训练产生的自然反应,叫做玄的男人裂开嘴笑着,“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有人喊我这个名字了”,嘶哑的声音令的空气都产生了挤压。
林毅偏过头,对他说道,“当年一别,不曾想竟是二十载,当年那种情况,你的选择是对的。”
玄摇摇头,“谁对谁错还说不准,不过林毅,你可是真的甘心吗?”
林毅刚要酒入口中,却又停了下来,乌云散去,月光再次洒在院中,他沉默的看着眼前的老熟人,仿佛二十年未见,他竟苍老成这个样子了。当年他们都是意气风发的少年,有着闯荡江湖的武侠梦,而今,一个是令北齐、西魏闻风丧胆的大将军,一个是藏于黑暗中不敢直面光的江湖杀手。没有人能想到,身份天差地别的两人,曾经也是无话不说的挚友。
林毅的心终难平淡,“玄,当初父亲培养你时,本意是为我寻找的死士,当初的天地玄黄四人,如今也只剩下你和黄了,先皇突然崩逝,父亲决定不再启用你们,让你们回归江湖,一别二十年,你可是在怨我林家?”
玄紧握着拳头,狠狠抑制内心的情感,“天地二人为你而死,我别无他想,我们作为死士,本就是为了主人而活命。”
“可是你知道我不只是把你当做死士!”
“是了,若不是你当年极力劝阻,我和黄或许也会葬送了性命,但也因此为先将军质疑护主不力,将我二人驱逐。”
林毅紧闭双眼,克制自己不去想那些陈年往事,可是越是极力克制,越忍不住去想那些过去却永远过不去的事。天地两名死士死的太惨了,连血肉都没有留下,他与玄黄二人从小同吃同住,又怎么忍心二人受此性命之危。只不过,他又怎么能明白作为死士,玄黄二人的忠心毋庸置疑,他们愿意为林毅赴死。
玄跪地抱拳,“将军,我与黄,虽身在江湖,却无时无刻不在挂念将军安危,恳请将军让我等回来吧。”
林毅长吸了口气,“你二人,可是知道了什么。”
玄身子颤抖,是了,当初林毅力劝他的父亲放过二人,他的父亲拗不过只好答应,玄黄二从此得了自由身,成为江湖人,这么些年,虽然不再为死士,前不久,却听说了朝堂之事,又听见了民间谣言,说梁帝对林毅起了杀心,于是才不顾身份败露从南梁极北边界赶回,为了不打草惊蛇,二人埋伏在将军府多时。
林毅苦笑着,“没想连你二人也听信了坊间传言,放心吧,兔死狗烹原是常有,而今还不到时机,梁帝不会动我的。”
玄垂头,仍是希望留下。
“你二人在林溪出嫁那日便在了吧。”,见其点头,林毅继续说道,“你们跟着楼兰的车队进长安城,掩人耳目,黄呢,他去哪了?”林毅猛然想起什么,天地玄黄四人,从被选为死士,一直都是形影相随,而现在玄在,黄没有不出来的道理。
玄苦笑着回答,“那日在小姐出阁之日,黄看到了那只皇后赠送珠玉瑶。”
林毅叹气,果然,他们两个都看到了,所以才会。心想至此,林毅沉吟,“终归是我林家欠你们的。”
玄摇头表示不认可林毅的说法,当初四人被选上,成为死士,所以才没有饿死在当年的饥荒中,林毅的父亲救了他们四人,此恩当以命相报。
不在此上纠结,而是问他,“珠玉瑶,命相依,既然黄选择了溪儿,那你?”
玄再跪,“将军,以现在的情形来看,少主在兖州,已是凶险万分,恐遭小人之手,我愿为将军分忧。”
玄知道林毅不会将自己留在身边,因为他们之间的感情,早就不是什么主仆,若是真到了那一刻,林毅也绝不会让自己替他,所以他能做的,就是不让他分心。黄之所以与他分道扬镳,也是想到这一层,而且,那只珠玉瑶,却也是皇后给予林溪的信物,别人不知道这件东西的来历,可二十年前跟随林毅四处征战的天地玄黄无人不知,如今时过境迁,尽管早已生死看淡,但仍有人愿以苟且残生。
是夜,有一人影从将军府悄然离去,看其前行的方向,是那南梁北境。
南梁北境,兖州,有一少年郎,只见他坐在茶馆,听着说书的讲起柱国将军征西的故事,甚是感兴趣。
说书人正好讲到最精彩的部分,话说柱国将军被困沙城,适逢冬天大雪,林家军没有水也没有食物,敌人在阵前叫嚣,在城门口烤着肉喊着招降的口号,林家军个个男儿都是好汉,倒是没被敌人诱惑,只不过如果再这样下去,林家军迟早不是饿死便是冻死。如是一天过去,两天,三天,半个月,就在敌人以为林家军已经无力抵抗时,他们准备发起最后的进攻,却不想林家军自有天护佑,这是突发山崩,山上大雪挤压,渐成雪崩之势,地方溃不成军,林家军从而获救。
呵呵呵,不合时宜的笑声响起。引得茶馆之人望去,却见一个公子哥磕着瓜子,竟是捧腹大笑。
众人不解,那说书人更是气的上前,“敢问公子,何事如此大笑,是笑话何某说书技浅,还是笑我南梁林家军侥幸取胜。”此话一出,众人皆是愤怒而视。
公子哥赶紧摆手,“误会误会,我没这个意思。”
“那你是何意?”
“我是在想啊,如果天佑林家军,怎么天上不掉馅饼呢。”
那何姓说书人一听,问,“你这是何意,莫不是认为我在说假,大家都在这,此事南梁境内不仅人尽皆知,就说那沙城,至今都竖着林将军的雕塑。”
公子哥一听,不禁的苦笑,心下腹诽,“这老爹粉丝可真多啊,压力好大。”
原来这公子哥正是林川,此事他已回到兖州一月多,由于兖州地广人稀,且信息交流不畅,所以知道他就是林家之子的人,除了兖州太守,便无第二人了,这也是林毅目的所在,他不希望林川在自己的庇护下成长,既然要接管林家军,就要在军中闯个所以然才行。适才听到说书人讲起老爹的事迹,便产生了兴趣,只是听到那人竟说是天佑林家军才会出现雪崩,觉得有些好笑,便没忍住笑了出来,没想到竟惹得老爹一众粉丝的愤怒。
林川见那说书人仍是咄咄逼人,于是夺过那人手中的折扇,站在刚才说书人的位置,摆开架势便开口说道,“先前你所说的林家军因为天降雪崩,其实不然,据我所知,当时情景的确十分凶险,林家军剩下的人躲在沙城,大雪下了半月有余,停雪后,敌人准备发起最后的进攻,林将军于城墙之上,看见敌人气势,甚感绝望,他看向身后战士,大家都已无力再战,就在他们准备放弃之时,突然!”
众人被吓了一跳,却见林川调皮一笑,“突然,有一只鹰在雪山之巅徘徊,其鸣啼之音摄人心魄,林将军灵机一动,瞬间想到了破敌之法。他将战士们全都聚在城墙上,命令他们齐声呐喊,众人不明所以,只得听令而行。只见的那声音震耳欲聋,敌军不明所以,以为林家军想做最后的反抗,于是加紧进攻城门,却不想,林家军齐声呐喊,竟然引发了雪崩,而敌军已无路可退,被压在大雪之下。”
众人一听,恍然大悟,原来是林将军的计谋,没想到一传十,十传百,竟成了天道顾怜。
那何姓人撇撇嘴,质问林川,“你又不是林家军,你怎么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
林川不于他争执,却语重心长的说道,“事实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场大战,林家军死伤三万人,回到南梁的很多人,都因为失去手臂或者腿,成了废人,可那些人不愿拖累林家军,自愿退出,连长安都不回去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人群中有人起哄。
“对呀对呀,你年纪那么小,总不可能是你亲身经历吧。”
林川微微一笑,心下想,我怎么知道?总不能告诉你们我的老爹就是那个想到引发雪崩打败敌军的人吧。
林川丢下一锭银子,“老哥,讲的不错,下次把我说的这段加上。”头也不回的出门去了,却没想他这一举动,被茶馆角落的人看的清清楚楚,那人有着一道凌厉的疤痕,脸上却挂满了笑容,只见他艰难的起身,拿起身边的拐杖,一瘸一拐消失在众人视线,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
是夜,一封急报送到林川手中,他看完之后,陷入了沉思。天尚未亮,一红色战马出兖州城门,向北而去。
轩城,一个处于北齐和南梁边界的城市,两国之间虽然纷争不断,但是休战时期,却也有一些生意上的往来,久而久之,两国互通商品的地方建成了一个城市。
轩城并不属于南梁或者北齐,而是横亘在两国之间的存在,所以其占地不多,比起兖州小上一倍不止,不过这座城市拥有的财富却是令的两国垂涎,不时会派人去轩城招降,但是轩城均未被哪一方收入麾下。
在轩城,无论是南梁人,或是北齐人,或是其他国的人,都可以来此交换商品,众国的货币虽然不同,但是黄金银子这类都是共同的,既然有交换,就会有竞争,既然有竞争,就会有争执。一般情况下轩城并不会出面解决商贩之间的纷争,若是因为交换不和大打出手,轩城自发成立的守城军便会将他驱逐出境,且登记在册,再不让进入。
轩城的守城军势力是由江湖势力组成的,比起一般的军队,其战斗力之强不言而喻,虽然只有不到五千人,却能将轩城守得牢不可破。这一任轩城城主,是一个不到三十岁的中年男人,其名叫袁不曲,提起他,就不得不提到他背后的江湖势力天龙帮。
北齐曾派出精锐军队,想要清除境内的一支江湖势力,却不想精锐军队损失惨重,也无法完全清掉,这个江湖势力一战成名,它就是天龙帮。天龙帮是整个天下最大的帮派,其势力不仅是南梁三国,其他小国也皆有他们的身影,是以他们也是最大的情报组织,不少来轩城的人物,更多的也是为了得到想要的信息而来。天龙帮势力之大,强大如林家军,也不敢说能把它从南梁连根拔出,稍有不慎,便会引得这些江湖势力反扑,那后果也是不堪设想。
此时,一摊贩正在吆喝买卖,上好的胭脂,见那有个生的俊俏的公子哥牵着匹汗血宝马,忙招呼道,“公子,公子,可要来看看这些胭脂,买回去送给家里娘子,保准公子晚上回去得那一夜良宵。”
那人正是林川,他咧嘴一笑,“小哥,我可还未成亲,也没甚婆娘,怕是要这个无用咯。”
小哥不等他拒绝,“此乃北羌所产胭脂,便是公子家人用,也是欢喜的。”
林川见他非要卖给自己,掏出一锭银子,,说道。“小哥,这胭脂我买下了”。
那小哥看到林川随手拿出这么一锭银子,早就笑的眼睛咪成了缝,但他也不是什么没有眼力见的人,玩笑着说道,“公子可真是豪气,这一锭银子买我这小铺怕是都足够了。”
林川摇摇头,“你说说它值,它便值了。”在轩城混迹多年,这些商贩自然知道自己所卖东西的价值,虽然东西不值一提,但如果是什么信息之类的,其价值就不好说了。
小哥会意,忙问,“或许我有一消息,可能公子感兴趣。”
看林川一副就等着你说的样子,小哥也不墨迹,说道,“据说三天后,北羌会运来一批重宝,其中,有着传说中大秦帝国覆灭时留下的玉玺,据说谁能得到这块玉玺,谁就能再统一天下。”
林川不语,这些信息他已经知道了,他想知道的,是那玉玺究竟是不是真的。大秦覆没八百年,那玉玺消失了八百年,而今从现,是福是祸不得而知,不过各国必然会为之动容,不仅仅是因为它象征着权势,更因为传言谁能得到玉玺,就能得到其上面存在的气运,成为新的天下统治者。
不过林川倒是不相信这个传言,若是如此,那北羌既然得到,岂不是说明这个小国有一统天下的气运,怕是借他们八百个胆子,也不敢说出这种话来。毕竟以北羌这种实力,不说南梁北齐,便是那些附属国,想要消灭它,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林川来到轩城,是因为林毅密书,梁帝命他前来查看玉玺之事是否当真,若是为真,将玉玺取回。
那小哥见林川手里捏着银子却不开口,知道这些信息无法打动他,便继续说道,“那些北羌人的落脚点是城西客栈,这个消息,只有我知道。”
林川吃惊的看着他,似乎质疑他说话的真假,一般落脚点这个事件十分隐蔽,毕竟事关玉玺,稍有不慎,就会遭受偷袭被夺宝,而自己随便在街上碰到的胭脂小贩却说他知道。
小哥嘿嘿一笑,他知道林川必然会怀疑,却不缓不慢的开口说道,“公子可是忘了我卖的是什么?”
“北羌胭脂!”原来如此,这北羌胭脂的味道与其他香味倒是有所不同,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分辨的出来,只有贩卖这种胭脂的商人,他能够辨出,这么说来,那些北羌商人,怕是早就到了轩城了吧。
林川得到这么重要的信息,微微一笑,得来全不费工夫,哈哈哈,于是他又从袖中取出一锭银子,将其都给了小哥,这些信息,足矣。
趁着天黑,林川住进了城西客栈,这里较其他地方,是安静了不少,林川住进来倒也没惹什么人起疑。
轩城城主府,只见堂前坐着一中年男人,正是轩城城主,天龙帮帮主,袁不曲。只见他端坐着听手下向他汇报,当听见南梁林少将军已到达轩城时,其手中的转珠停止转动,底下那人察觉到袁不曲的变化,也是抬头看着他,仿佛想知道此刻他内心的想法,只不过袁不曲并未有何言语,而是让他继续汇报轩城近两日的情况。
南梁皇城,梁帝单手撑着脑袋轻眠,外面内侍匆匆走了进来,梁帝睁开眼睛,瞅了他一眼,“德全,林川到轩城了么。”
德全行礼起身,“陛下,据边关驿站所说,林川少将军已经出关,昨日已经抵达轩城。”
梁帝微眯着双眼,到了,到了就好,到了,戏就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