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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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清光明亮，铜炉熏香。
裴寂靠着椅背休憩，门外忽地传来叩门声，他缓慢睁眼。
顾洲野坐在他身侧，侧眸看了他一眼，随即说道：“进。”
门被很轻地推开。
姜落姝一脚踏进去，只见内中不止裴寂一人。
即便是在暖光底下，他身侧的青年面容仍旧透着一种疏远的锋利，那般隽秀的眉眼，看向她时如寒冰凌冽。
正是前些日在别院中见过的男子。
在她打量顾洲野的同时，顾洲野也在审视她，那样一张天姿绝色的脸，说是祸水也不为过。
他撤回视线，“本官有要事与太子殿下商议，闲杂人等一律免进。”
门扉很轻微地要合上。
“胥之。”
裴寂略带警告意味地唤了一声，迎向姜落姝的目光，“她不是外人。”
姜落姝很缓慢地眨了下眼，
她站在门口，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
而后瞧见裴寂轻抬下颔，示意她道：“坐过来。”
她犹豫了片刻，转身合门，还是坐到了裴寂对面。
顾洲野本也不是厌恶姜落姝，只是她的存在多多少少会影响到裴寂。
可事情已发展到现在的地步，他也只能勉强接受这个结果。
他从袖中取出一份报汛，在桌上铺开。
“河东水患困扰南楚至今，已有数十份急迅送往宫中都被退了回来。”
姜落姝顺着他的动作,低眉扫了一眼。
河东郡地势低平，又是南楚重要的粮食产地，夏季洪水泛滥几乎是个无法避免的问题。
父亲姜至也曾奉命治理过河东水患。
哪怕他是南楚数年以来最出色的少年才子，也无法将这件事处置妥当。
顾洲野拧着眉，继续道：“今年的灾情似乎比往年更为严重，已有不少百姓离开河东郡，又因其他郡县不肯收留流民，引起了好几次暴乱。”
姜落姝闻言侧眸，认真问道：“各郡为何不肯收留流民？”
她虽受父亲教导，却也是第一次真切深入汴京朝堂。
顾洲野在谈及正事时不假辞色，并未因她不懂时事而轻看几分， “南楚势力以各郡划分，郡守为大，各郡向来只需守好自己的领地，并不会愿意节外生枝。”
“可他们是南楚的百姓，并不独属于某个郡县。”姜落姝不解。
她思虑几瞬，说道：“为何不从汴京指派官员到各郡上任？”
“一来可以防止各地郡守一人独大，二来可以更好地协同汴京治理各郡。”
顾洲野原本看向姜落姝的视线倏尔复杂起来，那里头多了几许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震撼。
南楚分崩离析的内部，竟然被她一语道破。
他实在不知是该感叹姜至教导得好，还是她确实聪慧过人。
而裴寂只是静静看着她。
姜落姝抬眸恰巧迎上他的视线，话落后室内一瞬寂静，她耳后在不知不觉间染上几分绯色，稍显无措地别开眼，思索着自己说话是不是太过冒进，正要开口解释几句。
裴寂却在此时出声，“除此之外，还要收缴各郡货币、关停铸币厂，再由汴京统一铸造货币发放使用。”
闻言，姜落姝眼睫轻颤。
心上似是被蜻蜓一点，漾开一圈细微的涟漪。
怔忡间，她抬眼。
灯下，裴寂的瞳仁近于一块暖调的墨玉。
整个人胜券在握般从容。
但他们三人都深知这其中的曲折不易，并非朝夕可改。
裴寂指骨曲起，在报汛上叩了两下，“不过当前的紧要关头，是治理河东水患。姜相先前提出过筑造堤坝，孤觉得,可以重启这项计划。”
“可如今国库亏虚，河东郡又多是老幼病孺，筑堤一事恐怕行不通。”顾洲野几乎是下意识否定了这个想法。
随后不知想起了什么，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姜落姝。
姜落姝兀自低头，理了理裙摆，忽略他投来的视线。
各郡势力划分森严，筑堤对于河东郡来说，确实难乎其难。
这才让父亲最后落了个劳民伤财的名声。
明帝下旨调查，却查出父亲贪污受贿。河东郡百姓闻声群起而攻之，其声势浩大，终于击碎了父亲的一身傲骨。
或许只有坐上那个位置，才会明白权势永远代表着至高无上的话语权。
素色裙摆落入眼眸，逐渐染成绯红。
她恍惚想起初次入花满楼的场景。
自姜家倒台，汴京多的是落井下石、看她笑话的人。
可那天，来了很多百姓。
长安街被他们围得水泄不通。
姜氏全族被官兵押去刑场，而姜落姝只身一人来了花满楼。
特地为及笄打的头面，她见第一眼就很喜欢。
可此时戴在头上却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姜落姝挺直肩背，垂首避开旁人的目光。
无数的议论声带着鄙夷、嫌恶、憎恨，同肮脏的烂菜一起砸向她。
她偶尔会听世伯们提起父亲少年时的事。
听说他年纪尚轻就位极人臣，且汴京有名的少年郎君大多都在他的阴影之下。
周遭的辱骂声不绝于耳。
她起先还会听一听，世人如何评价父亲。
到了后面，她便不再听了。
从前那些嘉尚颂扬之辞，如今却都极尽刻薄讥讽。
“所以推行新政尤为必要。”
姜落姝收回思绪，温声却坚定说道。
那是父亲毕生都在坚持的事情。
所以她也会坚持下去。
裴寂看向她的目光一直淡淡的，此刻倏然流露出一种近乎柔和的意味。
很像是在鼓励她。
灯火倒映在他眼眸，姜落姝却忽然想起他同自己说过一句话——
“可孤想不到，除了你以外，还有谁会支持孤。”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 15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