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迟到了二十年的告白》槛菊泣露

2、一份迟到了二十年的告白

　　如果知道后来的事情会向着我所期待的对面发展，我一定不会选择认识他，也一定不会因为坐在他的旁边而庆幸和暗喜，但是，即使发生了这一切，我也从不后悔认识他，从不后悔曾经的这份心动。我是矛盾的，我的整个人生都是一个矛盾的结合体，它把我硬生生地拉扯着，使我得不到安生，也得不到真正的快乐，因为每当快乐降临，我都会自觉地隔绝掉它们。连我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认识他以后的第一次不顺就发生在调换座位后的不久。从前，我只听说过长得好看的女生会被嫉妒，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也会有这样的待遇。从前，我渴望这样的嫉妒，即使它会让我四面树敌，可起码能说明我是有某一点长处的。可是如今，如果非要在二者之间选择的话，我大概还是会选择自己独自丑陋吧。是的，我没有那么漂亮又独特的价值观，我很平庸，以至于没有勇气走那条是非之地的道路。可即使是我主动做了这样的选择，我也办不到，因为人要活着，就觉对不会平静。生而为人，老天爷断不肯让我做了那条漏网之鱼，如果有，那也一定不会是我。大抵这个世界有一条道路叫作平庸，平庸却暗流汹涌。

　　我从未想过自己能成为一众好看女生的攻击对象，在我过去平淡的生活里，都没有过。我听说过很多可怕的事情：打架，杀人，欺凌……起因都是好看的男生和女生。我从未在意过这些事情，我和它们八竿子打不着，直到一个不羁的声音在背后恐吓我，直到无数双手像魔爪一样推搡着我，直到无数的言语像刀子一样划破我的□□，我才意识到，不同往昔了。这个年头，成为靶子，没有原因，要怪就怪自己运气太差了。

　　人们都以为我换了座位是不知好歹，连老师都这么以为的，他们不说，可是我知道，他们就是这么想的。因为老师跟我说，他学习这么好，可以帮你，他有什么不好的？我就知道，这样的反问，意味着责任在我。我自然没有辩驳，将一切原因归咎于自己。我知道，太阳太亮的时候，谁都不会记得白天还有月亮，不会记得太阳上还有几只金乌。

　　他这样一个聪明的人，智商高，情商也高，他知道别的女生的倾心，也知道原因，所以他不安慰我，也不问我，更不阻止我。他选择了沉默，这样，那些人就以为他是不在意我的，只是碍于情面，没有说出口，自然就不会找我麻烦。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我一个人磨蹭地走出校门，一个人骑车走在喧哗已过的路上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他突然出现在了我身旁，与我并肩，我骑车向来很慢，他也保持着同样的速度，与我同行了一路。我原以为自己会恨他，会讨厌他，可是我做不到，他的身影一出现，声音一飘起来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输了，我又莫名地紧张起来，双颊发烫。他问我为什么要搬走，我不说话，心里面却在呐喊。他试探着问是不是有人找我的麻烦，我不吭声，眼睛里却有了泪，沉默中，我再也承受不住，哭了。我不敢大哭，因为我哭起来的样子，很丑，此刻的场景，应该是有一个梨花春带雨的美态的，可是我不是，我只能背转身去，让他看不到我这张像流了鼻涕一样的脸。他停下来等着我，给我纸巾，一直等到我止住了泪，缓过了情绪，才说了句，对不起。只是这么简单的三个字，就挽回了我对他所有的偏见，我再也不能强迫自己憎恨他，那时候，我的心底里一定是在隐隐偷笑，偷笑他仍然是一个完美的人，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不过，这就足够了。从那以后，路上，我总是极其莫名其妙地遇见他，他笑着跟我打招呼，然后安静地跟我走完这段路程，每每接近学校的那段路，他总不会来找我，他也总会在那里提前离开。我知道他在补偿我，他在向我因为他受到的伤害赔罪。我看着他的背影，想着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为什么要这么温柔，我想哭，我害怕这样的温柔。

　　每次考试的时候，我就会紧张。而现如今，我更加紧张，一半是考试，一半是因为他。我害怕自己考不好，害怕他考得那么好，害怕自己和他之间巨大的差距。这样的害怕一度让我失眠，我躺在床上，焦躁不安，那些恐怖的记忆不断侵扰着我，恐吓着我，让我一度抑郁起来，不敢面对白天。考试的前一晚，所有人在暗夜的灯光下复习，而我却已经在顾虑未来了，我害怕发下来的卷子还是一样的失望透顶，害怕数学课上被老师点名叫起来却只能尴尬地站着，被训斥一顿，被和他作比较。尽管经历了很多次，我的免疫力还是没有提高，仍然是一想起来，就羞愧难当，心就缩得像米粒一样，那么小，装不下这个广阔的世界。他是数学课代表，我多希望自己的卷子能不经他手自己飘过来，可这简直是痴人说梦。他会看到我的卷子，看到我的分数，意识到我拉了班级的后腿，然后在心底里贬低我，嘲笑我笨。三年以来，我不知道自己经历了多少这种忐忑不安的时刻，以至于现在想起来，都浑身颤抖，想要钻到地下，我多希望那段年岁里我没有出现过，没有出现在他美好的生命和时间里，因为他一定会拿我和那些比我好千倍万倍的女生作比较。我知道是我想多了，我知道他没有这个心思，可是他只要一看到我，就一定会在潜意识里这样想。

　　都说老天爷关了门，就一定会开一扇窗，我倒真的盼望是这样。我想像自己的数学很好，想像自己的名次能紧靠在他附近，是不是他就会和我一起探讨问题，和我笑着争论同一个知识点？是不是他就会陪我一起去食堂，边走边讨论同样的价值观和话题？是不是他连看我都不一样，是眸子里闪着光的？那是我们两个站在同一个高度看到的世界，看到的蓝天白云。我知道，我什么都没有。

　　我是颓废的，可还不至于到了坐等颓废的地步。如果我不想要向前了，那也一定是因为我向前过，却失败了而已。我一个人对着桌上的数学卷子发懵，任凭眼泪滴答而下，在黑色的字迹上落下一颗水珠，晕染开来，干下去，再皱起来。当时，不知道什么东西支撑着我，使我不至于面对无数的错题崩溃，我写下密密麻麻的知识点和步骤。很多题，我都弄明白了，还包括填空题的最后一道，凌晨三点，我躺在床上打滚，我高兴呀，我还不太笨，我连那道难题都能自己想明白，虽说是看着他白天在黑板上的板书才想明白的，可是我有了进步。

　　我总说老天是不公平的，不公平到他们轻轻松松就能理解一道题，而我即使付出了百倍的努力依然得不到好的结果。我花了很多次终于学会了安慰自己，使自己好好的，花了很多次告诉自己：考不好没有关系，晚上挨到两三点也没有关系，被上课点名批评也没有关系，我都承受得起，只要能接近他，这一切都没有关系。可是，当所有这一切又化为一次次倒数的分数时，我却崩溃了，我的努力都是没用的。我害怕了，像是掉进了深渊里，像是溺死在水里，没有救命的稻草。以前，我不害怕与他隔得遥远，因为我可以一点一点地靠近他，哪怕像是乌龟，可我始终相信有那么一天。可是现在，我再也不知道怎么接近他了，而他却还在以几倍快的速度向前，渐行渐远。当他在深夜里熟睡的时候，又怎么会知道，在他头顶的隔板之上，离他这么近的地方，一个女孩儿却在偷偷地哭，可是他却看不见，永远也看不见。这样的秘密会随着我入土，淹没在时间里。

　　好吧，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奢望了，没有期待，就不会有失落，不会有落差。可是，我连最起码的正常也失去了，彻彻底底。

　　我怀疑所有人都在嘲笑我，我不知道他们异样的眼光是什么意思，但那却是致命性的伤害，尤其在我知道原因以后，可以在以后的任何时刻回想起来，就能无形地杀死我。直到旁边的人告诉我，我裤子的后面湿了一片，我的第一反应便是：他一定看见了，他一定会和他们一样，从心底里笑我，嫌恶我。我仔仔细细地回想起来刚刚走过的每一个地方，遇到的每一个仅一面之缘的人，搜寻着那些场景里他的身影，所幸记忆里没有他，我松了口气，看向他的座位，他不在。没人知道从他回到座位之前的那段时间里，我有多么煎熬，一个场景被我挖干了想，榨干脑汁地想，反反复复地想，我想不明白。他与我隔了这么长的间距，一定不会看见，可是这么多人用那样的神情看我，他也一定会顺着人群看过来，即使不会看，即使没有赶上看，也一定会有人笑着告诉他，我知道，嘲笑一个无辜的人是他们平淡生活中莫大的乐趣。所以，他一定会知道，或早或晚而已。我在想着要怎么走，估计所有人也都在心里看着好戏，头一次会被这么多人打心眼里关注，不过滋味并不好受。偏生不幸什么来什么，他在座位上不走，他在那里有多么气定神闲，我的心里就有多么慌张。直到所有人都走完，他问我要不要一起走，我嗫嚅着说不出话，他问我怎么了，我犹犹豫豫着不肯说，在他的温柔攻势下，他隐约猜到了我话里的意思。我看着他如何回到座位，如何拿出一件衣服，然后——给我，当时我差一点就会哭出来。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善意的谎言，不论是什么，这一切，都让我心里的堤坝崩溃，眼泪爆发成洪水，让我心里的防备一点点地被撕裂。

　　一天有二十四个小时，一个小时有六十分钟，一分钟有六十秒，那件衣服，在我的眼睛里，在我的心里，随着时间周转了整整一个完整的圈。时间有多长，他在我心里就有多久。我洗了又洗，明明他一点都没有脏，我看了又看，明明他就是他随身的一件衣服，我对着窗子抻着衣服，想象着他早上如何将他穿在肌肤上，如何穿着他洗漱，吃饭……一切，一切……

　　从此我变得小心翼翼，敏感多疑，肚子每一次细微的不舒服都能被我敏锐地觉察，而后再偷偷地从书包最深的角落里摸出卫生巾，再偷偷地塞到口袋里，我害怕他们看见，即使他们不说，可看到了也一定会在心里起波澜，或是惊讶或是玩味儿。我需要一遍又一遍地翻着裤子，仔细地检查每一个地方，看是否有血污，以至于我常昏花了眼，将原本裤子上针头一样的点当成了血迹。我也更需要在每一次月事的时候，用两片卫生巾，只为了更厚。我要杜绝和避免一切可能让我出糗的机会，不至于在他心里抹掉我本就不太好的印象。他对我的认识有一个初始值，而我的比起旁的女生要低得多，如果我做了这一切，虽说它不会有一丁点儿提高，可至少还会维持原状，不至于下降，然后，我就等着那些高的人的值一点点，一点点地降下去，与我齐平，而后比我低下去。这是多么有意思的想法，我知道，我最近越来越遨游于类似无厘头的想法了，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会有这么古怪的念头，大概喜欢一个人可以召唤出来自己身上无数未被开发出来的技能吧，而我的技能便是天马行空的幻想。是呀，除了幻想我又能做些什么呢？我很笨，我的手不巧，嘴也笨，也没有一颗不顾虑一切的心灵，没有好看的皮囊，没有特长，没有好成绩……一切所能想到的足够渐渐吸引到他注意力的东西，我都没有。我估计是她们所有人都骗了我，如果没有，为什么她们竟然从娘胎里就获得了超能力，而我却没有，是谁告诉我，来人间走一趟，就是吃吃喝喝玩玩乐乐？早知如此，我该从娘肚子里带一件东西再出来的，可惜太迟了，太迟了……

　　我羡慕她们，羡慕所有的女生，除了我自己。你看，A同学多么受欢迎，她穿着美丽的轻纱礼服在舞台上跳舞，细长的脖颈和手臂，白色的肌肤，她的一颦一笑，一步一趋，都极尽明艳和大方，你断然不会想到，曾经在脑海里幻想过的那些美好集于一身的人，是真真实实的在人间，就在你身边。她的舞步像是清晨山岚的雨，蒙蒙的雨雾遮着，若隐若现地透露着青春少女的光彩，纵使你正像一朵睡莲一样被污泥缠绕，傍身，也一定会在看了她的舞之后，高昂起你本来就美的花朵，朝向天空，清风和细雨；你看，B同学多么可爱，像是一颗汤圆，白胖的外表透露出一股子亲切和福相，任谁看到，都想靠近去，像是抱着自己的玩偶一样，捏捏她肥嘟嘟的脸，抱一会子，怎么看怎么稀罕。你看，C同学多厉害呀，虽然她长得并不怎么好看，可是她站在台子上读起作文来的样子，却是比那些真正美的人还要美来，看到她，她的优秀却依然谦虚的姿态，会突然间像是看到山巅乌云透出的一线光亮，像是傍晚的太阳，金光照临山壁上，心里会突然安定下来，看着她，便会感受生命的沉淀和平静，她的身上，淌着静静的河流与湖泊，纵然有一丝动像，也像秋叶轻飘在上面，起了轻皱。那时候，我才知道一个女生，可以有各式各样的美，像花园里的花，美得千姿百态，美得各有特色，各有长短。我松下心来，不再逼迫自己定要拥有与他匹敌的容貌和优秀，我反观自身，可是，任我找遍了全身，也没有发现一处引以为豪的那一抹独特。我怀疑自己生而为人一场，无非就是为了凑一份人头的数，我的生命和来世一遭的价值，便是为了衬托别的女生。向外求亦或是向内求，求的竟是一个不人不鬼的自己，活着不像一个一生精彩的人，死了却还因为对未来尚自抱着期待死吊着半口气，无数次都不死心，说自己相信。以至于有时候我竟然作孽般地恨起了他，无比厌恶他，如果没有他的存在，即使我像一个半死半活的人，对我这样一个透明的人来说也是无所谓，我不在乎，我也不怕旁人对我指指点点。可因为有了他，我不能再假装自己的不存在，我有了热情，心里无端地闪现出火花，有时候甚至是绚烂的烟火，我从透明变为实体，希望让他看见我，要知道透明地活着是最容易的，什么，一切都不要，无欲无求，只需要有一口气，而变为实体，□□的精神的痛苦随之而来，因此，我没有来得及适应，便拖着本就不习惯的一身皮肉奔向了最使人身心俱疲的地方——情场，自然，我受到了无上的苦痛。我怀念起曾经的透明，后悔自己竟然做了当初那么蠢的选择，竟然非要现了形体来经受情爱的折磨。我的精神是清醒的，可是我的□□却贪恋起了这里的三情六欲，贪恋这里的欢愉，再也回不去曾经的纯粹，旁若无人了。

　　他鼓励过我，要我相信自己。可是，我要怎样才能像你说的那样，像你一样，可以穿着黑色西装站在台上，说出流利的英语；像你一样，在师生面前分享自己的学习经验；亦或是在文化节上吹出一首幽然的笛曲……他鼓励过我，我的心也被猛然间的热点燃，流遍全身，他的话像是福音，像是甘霖，只一句，就能让我燃起生活与生命的追求。只是，爱情的冲动来得快，去得也快，爱情的热烈在十几年的生命体验中，一文不值，完全败下阵来。可怜我不是奋不顾身的人，不是决断的人，我的心在爱情的浇灌和风雨的洗礼中选择了垂下高昂的头颅，毕竟朝不保夕的我，哪还有那些傲气和骄傲奢望崇高。我又一次选择告诉自己：算了吧，我不行的。并不是我真的想要这么说，而是每一次事情来临时，都会有一个声音在耳边这样告诉我。那是怯懦还是惯性，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只有这样我才会生活得安稳。他鼓励过我，要相信自己，就像排演剧目时一样，鼓励我说出自己的心声。你们知道吗？看到他对我皱了眉头，我有多害怕，我想他一定对我失望透顶了，才会凝眉，才会到了看着我却无话可说的地步，我琢磨着他的表情，知道再也没有挽回的地步了，他一定从心里，对我的外表，对我的心，彻彻底底地失望了吧？但是我有多么煎熬，我想要满足他的期望，想着向他所希望的方向走，可是身后的锁链硬生生扯着我的脚踝，纵然磨破了皮，嵌入了肉里，流出了血，也还是挣不断。况且，我怎么能看着她们乞求和希冀的眼神，好端端地拒绝她们？我又怎么能看着你一个倜傥王子的身旁没有漂亮的公主。做你身旁的公主，与你深情对望，听你发自内心的誓言，别提观众的失望，别说玷污他们的眼睛，单单是对你，我也于心有愧呀。你怎么能将一双含情的美目装了我，你的美目里盛着的，应该是璀璨的星河和美人。我是高兴的，单单躲在树桩里，躲在黑暗的角落里，只因为看到了你，看到了手里牵着的，是我梦幻里的，我就是高兴的。这一切，你可曾知道？如果我此生注定了是一个庸庸碌碌的人，我这像尘埃一样轻贱的人生，我都不会遗憾，可是你不一样，树十几年，二十几年的生长，长得这般玉立，不就是为了看得远，遇到高处的阳光和润泽吗？你怎么能像柳树一样，再回首尘土？你不必遗憾，你懂得这样多，怎么偏偏不知道，一朵在树荫底下长大的花，是不会需要很多阳光的，所以，太多的阳光照拂，反而会让这朵花死得更快。

　　人生若只如初见，于我来说，却不是一个从深爱到了被弃的悲凉故事，却是从遗忘到了深陷其中的故事，如果说前者是庭院深深里，一场秋雨，荼蘼花零落，小径上留有红稀，还有一把当初相见时共同撑过的油纸伞，飘零在槛井旁，竹架子上的手帕子，被雨水浸透尚自滴着水，那么后者一定是清冷的月光下，星稀的花丛中，白玫瑰染就了殷红的血，血红得可怖，还泛着黑。如果一切都能停留在刚认识你的时候，是不是就会不一样，如此，我就可以轻轻松松地将你遗忘，不过把你当成一个匆匆一瞥而过的人，没有心动过，也就不会用心过，没有用心过，心就不会随随便便地惊扰。可是没有如果，我不仅认识了你，还走近了你，走近了你，就痴妄着更多，痴念一作起祟，我又恨起自己的不争，怨天怨命也怨自己，这一邪念，缠绕着我三年，三年以后，它早在我身体里寄生，发了芽，长了藤，开了花，结了果，这花，年年开，这果，年年结，它日日吸食着我的血，与我共生，我习惯了它的存在，哪怕我因为它而失血过多，寿命一点点衰减。可是，什么花不是花，就算是夺命之花，也到底是一朵花，我的一生，又何尝见过这么美的花，至善至恶，我也都来者不拒。我怎么没有想过，怎么这花，偏生寄在了我的体内？我自知自己不是香腮愞体，没有浪漫的缘由，大概是因为我的心里有一片空地，它便有了地方播种，这空隙足够它长成合抱之树，够他长成壮年之躯，纵使在这副身体里老死，没关系，这片空地也会稀释掉它的残叶枯枝。

　　我没有想过，一朝见过你，再忘记时，不是忘不了，而是不想忘，这些嗔痴的代价便是我日日里的思虑过度。我何尝不知道思虑过度的痛苦，纵使你平白无故里的一句话，一个微妙的没有缘由的表情，一个毫不在意的眼神，都足够我翻来覆去地咀嚼，永远不会无味儿。而你一定把我当做了一个很害羞的人，害羞到不敢注视你的眼睛，不敢和你说很多的话，害羞到故意躲闪着你，可是，你怎么能知道，害羞到这般地步，已经是生病了，可是那时候的我并不知道，知道时，已经是病入膏肓了，也已经不会再有生病独自学会愈合的机会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