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驯鲨》水墨淡彩

43、生如夏花

　　“那时候，你就知道了，对不对？”靠在他怀里，看云卷云舒，她隔了好久才继续说话。
　　他明白，她所指的……是在并盛的时候。
　　圈着她的手臂紧了紧，他应声：“恩。”
　　“嘻嘻……我竟然一点也没察觉到。”手指微动，她捞到落在她胸前的银发，“呐~斯库瓦罗，你来到这里，是不是代表……你把我放到第一了？”晃晃脑袋，她摩挲着指尖光滑冰冷的发丝，“在XANXUS之前，在巴利安之前……我是第一位的？”
　　“你是。”毫不迟疑地，他接口。
　　她轻笑出声：“嘻嘻……这样子，就算死也死得很值得呢~~~”
　　明明是很欢乐的笑音，她却在他怀里微微发抖。
　　他下意识地更抱紧她：“安小心……不要笑。”
　　“为什么不笑？”似乎想要强自抑制颤抖，却失败地抖得越发像筛子，“其实……我很高兴的……”

　　他知道，其实，她并不如她表面上这么高兴。
　　不止是因为长生咒的反噬，更多的原因在于……他。
　　她在怕他。
　　或者……她在怕——

　　“安小心，看着我。”他松了手，按上她的肩。
　　她的身子顿时僵了。
　　正如他所料，她在怕她现在的样子，怕他看到她现在的样子。
　　“安小心，看着我。”重复着，他的指掌穿梭进她的发间，“看着我。”

　　她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过了好一会儿，才微颤地出声：“呐……斯库瓦罗，你有没有觉得我的白发和你的银发……很相配？”

　　是啊，很相配。
　　他指掌间的白发，既冷且柔。
　　他以前从来没有想过，她为什么要染红她原来的黑发。
　　现在他才明白——那是她为了隐藏长生咒反噬的所带来的后果。

　　“呐呐~斯库瓦罗，我好喜欢你的银发，给我一束……让我睹物思人吧。”她继续逃避着，拉着他的发，战战兢兢。
　　再也不回避，再也不拒绝，他出剑：“好。”

　　她的掌心，立刻多了一束银色的月光。
　　诧异地瞠眸，她忍不住又泛滥起眼泪：“……这样也很好。”

　　【可以睹物思人，总比什么都没有……来得好。】

　　“斯库瓦罗……其实你不应该来的。”握紧掌心的发，她仰头，“你不该来的……我也以为，你不会来。”
　　他没动，难得地，没有打断她的话。
　　“那样一心一意为了巴利安的斯库瓦罗才是斯库瓦罗，那样的斯库瓦罗才不会来……我从没有想到有一天，你也会为了XANXUS以外的人，割舍这一头的银发。”
　　天色微黯，白云遮日。
　　她终于不打算逃避。
　　“我知道，你的字典里从来没有怜悯这两个字。所以，我不担心……你是在可怜我。”
　　香风微醺，暖阳从云层间冒出头。
　　下定了决心般，她转身。
　　在倾泻而下的阳光里扯起笑，白发顺着嘴角松弛的纹路滑下：“可为了现在这个样子的我……真的值得么，斯库瓦罗？”

　　她的话音刚落，他倾身，亲吻她的嘴角。
　　吻去她的不安和自卑。
　　吻去她的泪水和颤抖。
　　然后告诉她，他也会害怕：“我以为……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她怔住了，只听到他叹息般的低语，沉沉的暗哑。
　　——“安心，再见到你……真好。”

　　————————————————————————————————————
　　生如夏花。
　　红颜白发。
　　而那所谓的永恒的爱，是从花开一直爱到花落，从红颜一直爱到白发。
　　————————————————————————————————————

　　风过竹林，呜呜作响。
　　斜阳里，老头和老太慢慢地散步。
　　紫茉莉灿烂地吐蕊，一团一团的绛红色花云，塞满路旁。
　　大树下，阳光稀稀疏疏落下斑驳的光影。
　　而他们的身影被夕阳拉得长长的，长长的，长得像是一直会延伸下去……
　　没有尽头。

　　其实，仔细看，会发现老头有一头非常漂亮如月光般的银发。
　　这老头和老太，其实就是斯库瓦罗和安心。
　　“不论变成什么样子，你的头发，还是很漂亮。”轻轻拉扯他的发，她微笑，“我的眼光果然很独到~”
　　他牵着她，慢慢地走：“你也一样。”
　　她呆了呆，突然脸红。
　　因为明白，他的话大约说的是——不论她变成什么样子，在他眼里她也如他最初所见的那样。
　　“一、一样个屁咧……”老太太脸红，一点也称不上娇羞，反而那张脸臊得像猴子屁股似的，实在没有美感……
　　但斯库瓦罗却弯起嘴角：“一样。”
　　有些不服气地瞪回去，她指着他的脸，不满他的取笑：“你老了的样子就像一个糟老头子，一点也没年轻时妖精。”
　　“这很好。”不喘气，不暴躁，他顺着她的话说。
　　结果，安心更气闷了。
　　卵石小径本就不平，她一气闷，就跺脚加速往前走……于是，一个不稳，她恶狗扑食往前奔，眼看着那张老脸要撞成遍地坑，眼看着不利索的腿脚就要骨折——

　　斯库瓦罗捞住她的腰，闷笑出声：“摔跤的动作，也和以前一样。”
　　安心囧得想找个地缝钻下去，咬牙切齿地握拳：“混蛋……你根本就只有那张脸、只有那张脸是老的！”
　　斯库瓦罗的眸子里，划过一道让人不易察觉的光，他扯了一下嘴角，把她公主抱起来：“就算是这样，也很好。”

　　这样和她在一块儿，很好。

　　——————————————————————————————————————
　　苏州，百草堂。
　　安神香，养生茶。
　　静瑟的氛围，很适合放松。

　　任五湖饮着茶，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轻笑出声。
　　在药柜上清点药材的文雅中年人闻声回头：“何事这么开心？”
　　笑了半晌，她才慢悠悠开口：“青璜，你从医多年，可见过有求老的？”
　　转回头，他继续清点药材数目：“我见过求生的，也见过求死的，更见过数不胜数的求青春美貌的，倒真没见过求老的。怎么，你见过？”
　　“日前，就见了这么一个傻子。”心情颇好，她执起茶壶，满上茶水，“巴巴地跑过来，就说要变成老头子，真是有趣得紧。”
　　“平日里求青春美貌的人多了，我对变老的方子真没什么经验。不过，如若他真要变老，我但试无妨，你可以叫他来找我。”头也不回，完全没有领会到她话里的意思，青璜的话……真不中听。
　　一直放松的眉头微皱，五湖撇了一眼过去：“真是道不同不相为谋。鸡同鸭讲，对牛弹琴。”
　　“……你在说谁？”迟疑了下，某人回头。
　　阖眼饮茶，五湖拒绝回答蠢问题。
　　丝毫没察觉到唯一的客人很不快，青璜扭回头，爬上一格梯子，继续查看高处的药柜：“话说回来，那个人为什么想变老？”
　　搁下茶，五湖很高兴话题又回到这上面：“为了一个女人。”
　　落在册子上的笔微顿，青璜迟疑：“……难不成还是个情种？”
　　“他是个白痴。”快速地解答，她的嘴角翘得越发高了。
　　睨了她一眼，好大夫继续工作：“……你很高兴。”
　　“当然。”眉头舒展，她难得如此坦诚分享，“那个白痴你应该见过。”
　　“哦？”有些心不在焉，他的声音有些模糊。
　　“他就是那个追着小心来到苏州的男人。”
　　“恩？他想变老？”阖上册子，青璜也笑了，“原来……是为了安小心呀……”爬下梯子，搁下册子，他走至她一旁的位置，倒了杯茶，“小心那家伙……总是会为了一丁点小事不安，他大约是不想让她那么自惭形秽吧。”
　　“真是浪费时间的愚蠢想法。”起身，她步向门口。
　　“蠢吗？”急忙饮下一杯茶，青璜起身跟着她一起走，“我倒觉他想陪着她从红颜走到白发，这样不离不弃的心，很值得赞赏。”
　　“……屁。”冷嗤一声，她大步往前。
　　“五湖，注意形象、形象！”随在她身侧，青璜微笑，“抛却一切的决心，他的确有。你是因为这个才这么高兴，对不对？”
　　斜睨了他一眼，她不答话。
　　不以为意，青璜微笑:“既然决心有了，那么……那件事，是不是也该开始准备了？”
　　她依旧不答话，脚步也加快。
　　不恼她的无礼，他慢悠悠跟上，神采飞扬地补充：“我说的，是纾语提起的那件事。”

作者有话说

　　转机看到了吧看到了吧……嘿嘿嘿嘿……
谢谢亲们呢的支持，我爱你们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