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潺潺流过的时光》火圈

2、送回

　　一只胖乎乎的小手伸过来提前抢走了小猪糖画，余木顺着那只手看去，是余家对门儿的李家枫叶两个小子，大家都跟着李奶奶叫他们枫哥儿，叶哥儿，枫哥儿是哥哥，七八岁大已经比同龄人看起来高上不少，壮壮的，叶哥儿才三岁，兄弟俩个正是鸡嫌狗厌的年纪，整日在街上玩闹，街上的同龄小孩都不太敢惹他们，而再大一点的孩子又都脱离了他们的玩耍街，走出到这条街外去耍了。枫哥儿仗着身高优势一把抢过小猪糖画，回头递给了叶哥儿，蛮横地说“这个糖画我们要了，”叶哥儿开心地舔起了糖画，弟弟看见属于他的糖画被抢了马上哭了起来“我的我的，快给我抢过来，”余木看着高高大大的枫哥儿，抿着嘴，不知道该怎么办，耳旁吵闹不止，枫哥儿的眼光扫到了余木身上，眼神中透着点凶光，那点光就像余妈早上杀胖头鱼时鱼目里映射出来死一般的散光，和着辣椒的辛和花椒的麻，余木不自觉后退了两步，诺诺了半天说不出什么，枫哥儿带着叶哥儿大摇大摆得意洋洋地走了。
　　后来，余木整个人像是被镇住了一样，不知到怎么走回了家，走进家门，正好遇见了收摊回来的余妈，“余木，弟弟呢，怎么就你一个人？”余木像是没缓过神来，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哎呀，作死了，”余妈没了耐心，自己出门找了起来。余木把自己蜷缩在大躺椅上，大脑一片空白，思路开始漫游，天渐渐黑了，屋里没有开灯，余木感觉自己与黑暗融为了一体，心情不断放松，像是回到了妈妈的肚子里，黑暗融化成羊水滋养着她，她开始昏昏欲睡，沉入了梦乡。再次醒来，余木感觉过去了很久，却又没过去多久，余妈的面孔在余木眼光中变得清晰，余妈脸上带着指责的神情，余木茫然地坐了起来，她一眼看见弟弟被余爸抱在怀里，余爸和舅舅站在余妈斜侧，“余木你怎么还睡得着呀，真是没出息，枫哥儿一吓，就失了魂儿，把弟弟都丢了，”舅舅打着圆场，“好了好了，姐，木木还小呀，这么晚了，超哥儿也找到了，都去睡了吧。”余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突然不知所措了起来，脸上涌现出一股红晕，似羞愧似愤怒，余爸低着头抱着弟弟走进了余爸余妈的房间，余木看过去，余爸眼睛低沉着，蒙上了一股阴沉沉的气息，舅舅拉着余木回到了楼上的阁楼，余家太小了只有一室一厅，说是一室一厅，其实只是一个房间隔出了一小半，隔出的小隔间摆了一把躺椅，几把木椅子再加上一个小圆桌，就是余家会客厅的全部了，平时做饭是在门外走廊上的公共灶台上解决，后来舅舅来了以后，实在是住不下，就找房东花低价又租了楼顶的小阁楼，小阁楼阴暗透风，狭□□窄，除了一张床一个柜子外，什么也放不下，平时余爸余妈带着余木和弟弟睡，舅舅一个人睡阁楼，不过今天明显情况特殊，未免余妈更加生气，舅舅带着余木到阁楼上睡，余木好像没有感受到家里气氛似的，在跟着舅舅睡到阁楼上后，很快就嘻嘻笑了起来，缠着舅舅讲故事，舅舅先是一楞，然后叹了口气，“也好，傻人有傻福，笑总比哭好。”“好，今天我们讲一只猴子的故事，它的名字叫孙悟空……”
　　第二天醒来，余木就跟没事人一样，继续蹦蹦跳跳，只不过，余妈不再要余木在家带弟弟了，余妈决定把小儿子带到她摆摊的地方，自己照料，至于余木，她也快五岁了，至于为什么没有去上幼儿园，还有一段缘故，当初余爸余妈超生余木后，交了一笔罚款，也不知什么原因，一直忘了去给她上户口，等到余从超出生后，为了躲避那更大的一笔罚款，余爸余妈小心翼翼地对老家村委会隐藏了老三的出生，后来，又在余奶的示意下，给老三上了户口，顶了余木的名额，乡里乡亲的，村委会那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所以，余木也就一直没上户口，属于黑户的尴尬境地，没办法上学，当然，现在的余木还没办法理解这一切，只觉得跟她同龄的孩子每天都得去上学，哭闹耍赖都没用，只有她可以在家自由地玩耍，也没人管她。经过这件事后，余爸余妈在商量后，给附近的街道幼儿园园长送了点礼，匆匆把余木送去了学前班。从此，余木就脱离了她无忧无虑的疯玩时光，开启了她长达十几年的学习历程。
　　初到幼儿园的余木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周围的小朋友也对她这个半途插进来的小孩感到好奇，但好在，余木天生人来疯，跟谁都能打招呼，讲上两句，很快得到了老师和同学的喜爱，余木也爱表现，当众表演一首歌什么的，都不在话下，偶尔得到一朵老师奖励的小红花，开心的到余爸余妈和舅舅的面前炫耀半天，也只有这时，余爸余妈才会放下手上的事，摸摸余木的脑袋，笑着夸奖两句，“呦，木木，又被老师表扬了，不错，下次继续努力。”余木完全忘记了上次的事，俗话说：父母孩子间没有隔夜仇嘛，至少余爸余妈是这样觉得的，这样想时，他们下意识忽略了余木至今还跟舅舅一起住在小阁楼里。时间这样一点点过去了，余木已经读完了一期的学前班了，随着身边的两个孩子越来越大了，余爸余妈的眼神愈发焦虑，很显然，余爸还没有起色的纺织厂和余妈平时摆摊获得的收入已经不足以在广州这个日益发达的城市养大两个孩子。
　　一个周末，余木睡眼惺忪的从小阁楼里钻下来，看见舅舅和余妈似乎在争论着什么，“真的决定了吗，一定是木木吗？”余妈沉默了一下，避重就轻“你是知道的呀，阿姐和你姐夫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在广州养大两个，必须送一个回去。”“妈妈，你们在说些什么呀？”，“没什么，木木起床了，桌上有早上妈熬的粥，快去吃，吃了快去上学。”余妈像是有些心虚地转身说道。
　　余木很快就知道余妈和舅舅在说些什么了，在暑假的某一天，余妈突然就通知式的告诉余木，也没管她听没听懂，“明天，你就跟着舅舅一起会云和老家，那里会有姐姐，奶奶，爷爷，以后你就在老家读书了，记得要孝顺爷爷奶奶。”接下来的一天里，余妈都忙着给余木和舅舅收拾行李，余爸出门去给他们俩排队买票去了，余木沉默着看着这一切，此刻的她可能似懂非懂，但她明白，这件事没有她说话的余地，也不会有人在意她的想法，她只需要接受、跟随，反正她整天嘻嘻哈哈，什么事很快都会抛掷脑后。
　　第二天一大早，余木就被余妈从被窝里挖了出来，迷迷糊糊地被余妈穿好衣服，很快，余家一行人就到了车站，车马上要开了，余妈不厌其烦地跟舅舅一遍遍交代着给家里人带的东西，车站里人声鼎沸，周围还有不少像余家一样大包小包一堆人来送行的，“知道了知道了。阿姐，车快开了，我和木木先走了，到了会给你打电话的。”舅舅一把抱起了余木大步走进了车厢，余木回头看着，余妈余爸一直在向他们挥手，弟弟呆在余妈的怀里直直的看着，余木恍惚间仿佛看见余妈的眼睛里有晶莹的东西在闪烁。随着嘟的一声，车启动了，车外的景色不断变换着，就这样，年幼的余木离开了广州，驶向了陌生的云和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