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侠请留步》百炼生

5、镇抚司

　　“赵不违家？”蒋子意愣了一秒，翻身下马，跟着她走进巷子。

　　整栋房子在刺眼的阳光下显得异常荒凉，墙壁上长满了青苔，一丝裂缝顺着墙顶蜿蜒而下。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后，屋内无人应答。

　　沈宸不禁皱眉：“人呢？”

　　“可能是去书院了吧。”蒋子意猜测道。

　　许久，大门吱呀一声拉开了一条缝隙，赵不违的母亲探出半张脸，问道：“你们是谁？”

　　蒋子意往前凑了凑，柔声道：“伯母，我们是赵不违的好友，请问他现在在家吗？”

　　听到他的声音，赵母顿时放松许多，道：“我记得你，今天上午来过。不过阿仔刚刚出去了。”

　　“那他出去多久了？”他继续问道。

　　赵母仰头思考片刻，道：“大概一个时辰之前走的。”

　　“多谢伯母，我们先告辞了。”蒋子意微微拱手，转身就准备带着沈宸离开。

　　“慢着。”沈宸叫住正要关门的赵母，问道，“大娘，赵兄最近有带什么兄弟回来吗？”她一边问道，一边透过门缝往里瞧。

　　赵母摇了摇头：“没有，你们有什么事吗？”

　　“没事，告辞。”沈宸讪讪一笑，转身与蒋子意一同离去。

　　二人并肩走在狭促的巷子里，青石砖铺砌的小路，显得十分寂寥。

　　“你刚刚想说什么来着？”沈宸突然问道。

　　“没什么，潇湘馆的小二来报，亲眼看到黄希从酒楼里走了出来去坐船了。”蒋子意低声回答道。

　　她突然停住脚步，回眸望向他，脸上带着丝丝疑问：“你明知道他不在赵家还不拦着我？”

　　蒋子意淡淡道：“现在人还没抓着，在哪都有可能，过来看看也没什么。”

　　听了他的话，沈宸顿时语噎，小声嘀咕道：“好有道理。”

　　“对了，你为何会猜测他在赵家？”蒋子意疑惑道。

　　沈宸回想起他之前的那段关于阶级的言论，顿时没了解释的兴趣，只是随口敷衍道：“直觉。”

　　蒋子意若有所悟地点点头，没再追问。

　　二人走到拐角处，正巧碰上赵不违，只见他低垂着头，脸色苍白，神色匆匆地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

　　“你刚刚去哪了？”沈宸急忙拦住他问道。

　　赵不违神色微僵，低声道：“刚刚去找师傅了，有什么事吗。”

　　“没事了。”蒋子意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们还以为黄希藏在你家里，刚刚去打问了一番。”

　　赵不违听后，神色越来越紧绷，眼神也有些慌乱。

　　他勉强笑道：“黄，黄希？怎么会在我家。”

　　“既然不在，那我们走了。”蒋子意淡淡一笑，仿佛胸有成竹。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赵不违心里一团乱麻。

　　二人刚回到镇抚司，就看到魏怀正坐在大堂之上，正悠闲地喝着茶。

　　见到他们回来，他连忙招呼道：“蒋大人回来了，可真是让我好等。哦，沈宸也在。你们······”他一双眼睛在他们身上来回扫视一番，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沈宸盈盈施礼，柔声道：“见过魏大人。”

　　“沈宸姑娘是本案的重要人证，此次是协同我作案。”蒋子意不动声色，淡淡说道。

　　“我懂。”魏怀满脸堆笑地点点头，将目光放在沈宸身上。

　　蒋子意轻咳一声，热情地给他续上了茶，关切道：“不知道魏大人此次前来有何贵干？”

　　“你公务繁忙没法赴宴，我只好亲自过来找你喽。”他重重地叹了口气，神色微微不悦。

　　闻言，蒋子意满脸愧疚，歉然道：“案情错综复杂，实在是抽不开身，望大人恕罪。”说罢，站起来行了一礼。

　　“诶诶，你我之间说这些就见外了。”魏怀连忙起身扶他。

　　“好假。”沈宸站在一旁，保持着自己的职业假笑，内心暗暗腹诽。

　　一番敷衍的外交辞令之后，魏怀将昨夜府上发生的事情仔仔细细地讲了一遍。

　　蒋子意面色凝重，沉声道：“天子脚下，竟能发生这般无法无天之事！”

　　“敢杀我的狗，若让我查出来是谁干的，我定不饶他！”魏怀死死盯着蒋子意，眼中迸射出两簇怒火。

　　蒋子意沉吟片刻，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愤愤不平道：“我大明官员岂能任由他人欺负！魏大人，我一定会尽力帮你查清楚的。”

　　沈宸轻轻擦拭了下脸颊，心中暗自拱火道：“查啥呀，不就是你给人家把狗宰了嘛。”

　　“那就交给你了。”魏怀对他拱手拜道。

　　蒋子意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关切道：“你有何线索吗？”

　　“有，我正是为此而来。”说着魏怀掏出一截断掉的手链，递给他，“我的管家昨夜被人袭击，这是他从那贼人身上扯下来的。”

　　看到那半截手链，沈宸手腕微微一颤，暗叫不妙——那是她的手链！

　　蒋子意瞥了她一眼，接过那截手链仔细打量，喃喃道：“看起来像是女子佩戴之物。”

　　他把手链凑到鼻子旁闻了闻，唇角微扬：“还带着点杏花香呢。”

　　“一个女人？杀了我的狗？”魏怀一脸错愕。

　　闻言，沈宸的心陡然一动。

　　她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垂下眼睫，向后退了一步。

　　“沈姑娘这是怎么了？”魏怀见状，关切地询问道。

　　她干咳一声，抬头对上他的目光，尴尬笑道：“走了一天了，实在是有些累。”

　　蒋子意斜倚着椅背，嘴角荡漾出一丝笑意，轻拍着旁边的椅子，示意她坐下。

　　见状，她犹豫了一瞬，还是坐了下去。

　　“家贼难防，我建议魏大人还是先从身边的那些下人查起。”他摩梭着手上的东西，漫不经心地提醒道。

　　魏怀双眼微眯，目光闪烁了一瞬：“你的意思是······”

　　“有些人监守自盗也未可知啊。”沈宸突然开口。

　　蒋子意笑意盎然地把手链递还给他，不置可否。

　　听罢，魏怀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魏大人，我这里还有些公务要处理，您自便。”蒋子意微微欠身，起身便去。

　　临起身，他侧眸看了她一眼。

　　沈宸立刻会意，紧跟着他出了衙门。

　　大堂之内，一片寂静。

　　魏怀紧紧盯着二人的背影，目光幽深。

　　“给我好好盯着他。”他冷冷吩咐一声，将茶杯重重扣在了桌子上。

　　咔嚓一声，瓷碗破碎，茶水四溅。

　　—

　　煦风拂过，柳枝翩跹。

　　二人一前一后走在街上，一个神态轻松，一个却心绪纷乱。

　　蒋子意蓦然顿住脚步。

　　“哎呦！”沈宸一头撞上了他的后背。

　　他扭过头来，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眸光好似星辰流转。

　　沈宸下意识地避开他的目光，不自在道：“看啥子。”

　　“你对魏怀敌意这么大，是因为当年他弹劾你父亲贪污吗？”他语调低缓，却字字清晰。

　　“你说那老头吗？他本就该死，谁弹劾都一个样。”沈宸嗤笑一声。

　　“什么？”他的音调陡然抬高，一脸不解。

　　沈宸玩味地勾了勾唇，凑到他的耳边，低声道：“那沈简守本就是个宵小之辈，一个穷酸书生靠着我娘升官发财，转过头来却对她百般羞辱。一边逛青楼戏美妓，一边还拉着我娘扮演什么恩爱夫妇，恶心！”

　　她愤恨地攥紧拳头，指甲刺痛掌心，却浑然不觉。

　　“后来，我娘重病而逝。寒冬腊月，她就倒在院里那棵老杏树下，我看着雪花落在她的头上，再也不会融化了。”

　　她喉咙哽咽，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眶微红。

　　“可你猜他当时在干什么？”她猛然抬头，眸光微闪，像一个天真的孩子。

　　蒋子意心底某根弦仿佛被什么狠狠扯了一下，痛苦地呼吸一滞，默然不语。

　　“他正在前院办家宴呢，左拥右抱，春色无边。”她嘴角浮现出嘲讽的笑容。

　　蒋子意心头一颤，他伸出手，轻抚她额前的碎发。

　　沈宸后退半步，不悦地皱了下眉。

　　他的手僵在半空，悻悻收回。

　　“男人呐，终究是靠不住的。”沈宸轻轻撷去眼角的泪珠，越过他径自离开了。

　　—

　　半夜，潇湘阁。

　　店小二擦完桌子，拖着疲惫地双腿，晃晃悠悠地回到下房。

　　“累死小爷喽！”他将肩上的抹布扔在一旁，揉捏着酸痛的腰部。

　　刚要往床上倒，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