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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礼”尚往来(上) ...

  •   一见倾心……
      容成雅音听着阙执墨一字一句的回话,一下子觉得血脉全往脸上涌了过来。
      尔后,是澈骨的冰凉。
      有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坠进了冰窟里,四周寒风呼啸,一层又一层的冰霜随着寒风疾速地裹上他的身体,让他整个人都被冻得无法动弹,想要出声呼救,却不知道为什么,竟是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他有些惶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样的场景。
      直到一个刺耳的声音打破了笼罩在周围的冰寒:“大小姐与正君可真是恩爱,这一瞧上眼,就见不得奴们在旁边了……只是,奴还要在这里告一声饶,请大小姐和正君且慢思爱,还是先随着奴前去抱月楼吧!时辰不早了,老正君还等着行敬茶礼呢!再这么耽搁下去,奴可吃罪不起。”
      寒风就在那一瞬间停了下来。
      四周又恢复了清明。
      满身冷汗的容成雅音转眼看着站在距离他们只有两步之遥的阙李氏,心里突然觉得,这阙李氏说话,也不是那么刺耳了。
      “敬茶礼?”
      随着阙执墨的说话,耳膜的位置传来了一阵震动。
      “是的。新夫进门第二天,是要给府里的长辈敬茶的。奴正要领着正君前去的。”阙李氏的声音里透着由心而发的恭敬,“大小姐也是要一起去的……奴本来还想派人去请您,您倒像是知道的一样,竟然自己来了,正好省了奴花费唇舍去吩咐人请您。”
      “呵……”阙执墨发出了一声轻笑,容成雅音再度感受到了耳膜的震动,然后,他看到她低下了头,用那双乌黑的眼睛直直地看着自己,脸上流露着再自然不过的款款深情,“那倒是正好,夫君,我们去给祖父行礼吧!”
      容成雅音被那眼神看得浑身发毛,勉强扯出一抹笑意,低低地应了一声:“好。”
      声音刚落,就感觉到身体一阵摇晃,却是阙执墨大步流星地往前走了几来。
      容成雅音怔了一下,然后,挣扎着就要下地。
      哪有当着府里仆人的面,这样抱着新婚夫君走路的?
      他以后还要不要脸了?
      “别动……你不是在为难怎么去抱月楼吗?我正好抱着你去呢……反正,我也要去的……”
      察觉到他的动作,阙执墨忽然低下了头,对着他露齿一笑。
      容成雅音心里微微一动,她难道是看到了他之前的窘态?
      这个阙执墨……
      他实在是有些弄不懂她。
      说她邪佞,她看起来又很体贴……说她体贴,她又可以满不在乎地做出威胁皇族的话语……
      她,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容成雅音不禁迷茫起来,这样的迷茫,一直持续到敬茶礼结束,他在阙李氏的引导下重新回了新房,等到所有的人都退下,他一个人坐在梳妆台前细细地临摹着镜中那张明艳的脸庞时,他才清醒了过来。
      抿着嘴唇拭去脸上的妆容,容成雅音定了定神,叫来了清容,附着他的耳朵轻轻交代了几句。
      “什么……殿下!您……您竟要……”
      清容不能相信似地瞪大了眼睛,看着一脸淡然的容成雅音。
      “去吧。”仿佛没有看到清容见鬼似的表情,容成雅音笑得越发温柔,“不要被人瞧见了,本宫要给妻主一个惊喜。”
      “是。奴知道了。”
      清容虽然迟疑,却还是轻轻地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而清容这一去就是一整天,好在容成雅音新夫进门的三天时间里除非必要,都不需要出门,再加上送饭来的仆人并不是那个机灵善言的喜公阙李氏,是个沉默寡言的中年女子,默默地把饭送来,等着他吃完又默默地把碗筷收走,所以似乎并没有人注意到他身边少了一个人。
      当然,至于真的是不是没有人注意,容成雅音心里明白。
      毕竟这里是阙府,不是皇宫,没有那些纵横交错的地下秘道,想要悄无声息的离开,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他也准备了一套说辞,准备在有人问起的时候回答,但却并没有用上。
      华灯初上的时候,清容回来了,只是去的时候是一个人,回来的时候去多了两个纤瘦的身影跟在身后。
      放下手上用来打发时间的书,容成雅音皱着眉看着那两个抱着小包袱,一脸紧张,恨不得整个人都缩在清容身后的人,明艳的脸庞上透出几分森冷:“怎么回事?”
      “殿下,奴去的时候,这个名叫霜华的妓子说那是他的弟弟,非求着奴把他也带上。奴出门前,殿下吩咐过,即然是将军恩宠过的,从今天起也是奴的主子,他的话奴不能违背,就一同把他赎了出来。”
      清容跟在容成雅音身边多年,已经施施然地对着他行了一礼,仔细地回了话。
      看着他的举动,跟在他身后的两个身影也一脸惶恐地跪了下来。
      容成雅音点点头,看着两人惊惧的样子,沉默了片刻,起身走到了他们跟前,还没靠近,就被一阵刺鼻的脂粉味道给呛地掩住了口鼻。
      别开脸,深吸了一口气,他没有继续往前,转而在桌边坐下,然后睨着因为他的这个动作而怯怯地缩着身子往后挪了几步,看起来还有几分姿色的男子,淡淡地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本来是一句再自然不过的问话,跪在地上的男子却瑟瑟地抖了起来,一连对着容成雅音咚咚咚地磕了好几个响头,才哆嗦着回道:“奴……奴、奴,不敢……不敢在殿下……殿下面前说奴的……贱名。”
      容成雅音扬了扬眉毛,嘴角掀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倒是还有几分聪明。
      “你倒是还有点伶俐。本宫并不是那种容不下别人的人。”容成雅音伸出手,接过清容递过来的茶杯,浅浅地抿了一口,“你已经是将军的人了,以后就在府里侍候将军吧。”
      “咦?”跪在地上的男子怔了一怔,妖娆的眼眸里先是流露出几分惊喜,抬眼看着容成雅音波澜不惊的明艳脸庞,又渐渐地变得紧张和害怕,他迟疑了一会,低声开口,“殿、殿下,奴和将军,不是,不是……”
      “不是什么?”
      仿佛是想起了什么,男子又顿了口。
      看着男子的样子,容成雅音皱眉,转头看向身边:“清容,你让人送他们到将军那边去,本宫有点累了!啊……别忘了,让他洗干净了……再从我的妆礼里取几盒上等的胭脂给他。”
      “是。”
      清容轻应一声,如来时那样带着两个纤瘦的身影退出了新房,小半个时辰后,他才重新回来。
      “那边怎么说?”
      “回殿下,将军不在府内,奴把两个妓子交给了管家云姑,她听完奴的说辞之后,回奴说定会把殿下吩咐的差事办好,便将人领走了。”
      清容见容成雅音又拿起了书在桌边翻看,便端了烛台到桌子上。
      容成雅音捏着书的手顿了顿,脸上露出了沉吟的神色:“那你去柳巷的时候,有没有按照本宫的吩咐去做?”
      清容恭敬地答道:“奴按殿下的吩咐,以四抬小轿去接的,而且也当着那水月阁的爹爹的面,说了是殿下要接去的。那爹爹听说是殿下的恩典,笑得都不见眼了,相信,明日殿下贤德的声名一定会传遍凉都,而那些由于将军的行事而出现的流声蜚语会消停不少,至于那妓子的反应……奴去接他的时候倒是那妓子不见欢喜……奴觉得他应该是欢喜得过了,才会有此表现。”
      “嗯。”容成雅音的视线没有离开手中的书卷,只是轻轻点头,清容见状,便悄悄地退后,准备离开新房把空间让给他一个人。
      就在清容准备开门的瞬间,容成雅音忽然叫住了他:“等等。”
      清容赶紧回身:“殿下还有何吩咐?”
      “出宫前,本宫吩咐的事情,进展如何?”
      清容咬了咬下唇:“伍统领昨日上午来和奴回过,殿下吩咐下的事情还在查,但因为年岁已久,所以还没有什么进展。”
      容成雅音听了,眉头皱了起来,想了一会,他摆摆手,示意清容退下。
      只听得门吱呀一声,整个房间又安静了下来。
      等到四周静悄无人,容成雅音才把手上拿着的书扣在桌子上,起身走到了窗边,也不推开,只是隔着窗默默地看着窗上糊着的红纱,伸手轻触上面的大红喜字,良久,发出了一声不屑的轻哼。
      阙执墨,你想以新婚之夜不入洞房偏去柳巷狎妓来激怒本宫,然后让本宫因为恼怒失仪而被天下人所耻笑吗?
      本宫是绝对不会如你所愿的。
      和妓子共侍一妻又怎样?
      反正本宫也不会和你阙执墨有妻夫之实,担个虚名也不会怎么样。本宫新寡再嫁,虽然有御封的芳华太皇称号,但也只能堵得住那些朝臣的嘴,坊间百姓的传言肯定不会好听到哪里去,也不差这一点声名,何况,你这么做,还能让本宫多个贤德的名声,本宫何乐而不为呢?

      阙执墨回到阙府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她是从凉都十里外的军营里回来的。
      虽然小皇帝有旨,在准备大婚的期间,她可以不用掌理军务,但是,对于阙执墨而言,训练新兵,磨合此次护军临时从三州抽调出来的军士,远比娶夫来得重要。
      再说,凉都里的局势还没有稳定。
      朝堂上的动静,自从她在芳菲殿斩杀了福王凤无惑之后就突然静了下来,但这并不代表一切就此停息。
      礼、成、丰三位亲王虽然老老实实地呆在了自己的王府,一步都不肯出来,但是她派去监视她们的人每天送上来的暗报里面却都显示着她们的野心始终没有消散,总有一天,她们会卷土重来。
      而这一次,她们或许会有更坚实的后盾。
      小皇帝因为被迫下旨嫁掉了她的父后,所以始终对她耿耿于怀,虽然畏惧她手上的兵权,但是,那双眼睛里的恨意是怎么藏也藏不住的。
      不过,那又怎样呢?
      她敢做,就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她不怕小皇帝报复,怕的是小皇帝不报复。
      因此,从回凉都的那一天开始,阙执墨都会去军营操练军士,以策万全。只是因为今天是检视这二十多天来操演成果的日子,所以回来的晚了一点。
      进大门的时候,从等在那里迎接她的云姑口中得知祖父已经睡下了,她就打消了前去请安的念头,而是直接进了书房。
      因为原先住的地方要用来布置新房,阙执墨就暂时把书房当成了她的临时起居处,而至于新人娶进门之后她还不搬回新房住的行为,阙府上下也没有人提出异议,她也就继续住了下来。
      “去把东西放好!”
      把身上解下来的盔甲抛给跟在身边的阎子一,看着她稳稳当当地接下重达六十多斤的纯铁盔甲接下,阙执墨的眼里滑过了一缕赞赏。
      这个阎子一的悟性极佳,就是耐性差了点,跟在她身边的这段时间,性子里的懒散消磨了不少,等过些时候,她的身体健壮一些了,就可以教她马上功夫了。
      “是,大将军!”
      阎子一没有看到阙执墨眼睛里的光芒,恭恭敬敬地抱着盔甲离开了书房的门口。
      看着那比前阵子宽阔了不少的背影从视线里消失,阙执墨伸手推开了书房的门。
      书房里没有点灯。
      这对于夜视能力极好的阙执墨来说,算不了什么。
      她行走自如地来到了窗边,从窗下的水盆里掬水准备梳洗,忽然,她皱起了眉,一个箭步跃到了临时摆放在书房撂满了兵书的书架后的那张小榻前,伸手一探……
      触到的却是满手的凝滑,以及一声轻柔的低吟。
      男人!
      而且是一个脱得精光,躺在她用来睡觉的小榻上的男人。
      阙执墨拧了拧眉,从怀里取出火石点燃,一张洗净了脂粉却仍旧不失妖娆的艳丽小脸映入了眼眸。
      她不由怔了一下。
      霜华?
      “大、大将军……奴……奴……”
      小榻上,只用薄薄的锦被掩住羞处的霜华,虽然有些紧张,但却还是按着礼节跪在了小榻上对她行了一礼。
      “你怎么会在这里?”阙执墨对着眼前诱人的身体没有任何的动作,只是皱着眉头盯着那张妖娆的脸,深黑的眼眸里透着冰冷的气息。
      霜华打了一个寒颤:“奴、奴是奉殿下之命……”
      “殿下?”捕捉到那短短话语里的关键词,阙执墨的眼神更冷了,“是他赎了你?”
      霜华被那冰冷的眼神给看得遍体生凉,只觉得牙关打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忙不迭地点头。
      “他派人赎你的时候是什么场面?”伸手点燃了放在小榻旁边方凳上的蜡烛,阙执墨垂下眼眸,敛去所有的情绪,淡淡开口。
      感觉到那冰寒的气息随着那双眼睛的垂下而消失,霜华松了一口气,他怯生生地道:“奴是被一位长得很标致的侍人以四乘小轿接出水月阁的……出来的时候,爹爹还按照阁里男子赎身的规矩,在阁外放了炮仗以示庆祝……炮仗是那位侍人出钱买的……买了很多,奴离开柳巷老远都能听到……”
      “好了!”阙执墨瞟了一眼床上的霜华,看着他紧张地闭上了嘴唇,视线又在他不着一缕的身上扫了一圈,伸手掐灭了刚刚点燃的蜡烛,“你在这里歇着吧!”
      “咦?奴……”
      “你是个机灵的人,知道什么事是该做的,什么事是不该做的,对吧?”
      阙执墨抛下这句话语,听到黑暗里悉索的碎响陡然停顿,嘴角微抿,大踏步地走出了书房。
      站在门口看着黑沉沉的天空,阙执墨的脸色有些冷凝。
      容成雅音果然不是普通人!
      他竟然把霜华给接进了阙府,这样,虽然依然会流传着他不受宠的流言,但是,同时,他的大度和贤德,也会在外面流传开来。
      这并不是她想要的结果……而且……墨色……
      浮上脑海的两个字,让阙执墨的心脏猛地一紧。霜华进府,她如果想要打探墨色的消息,就得另想办法。虽然,她可以再去柳巷,并且直接找墨色,但是,她不想让墨色处于风口浪尖……
      该死!
      早知道,昨天就该直接把墨色带回来!
      那样迎风弄月的地方,对于墨色来说,多呆一天都是一种危险。
      不如现在就去把他带回来!
      关上房门,阙执墨径直走向了府门。
      “大小姐,您这么晚了,要去哪里?”
      一直在外面候着的管家云姑见状,赶忙跟在了她的身后。
      阙执墨大踏步地往前走:“我……要出去一会,你让子一给我备马。”
      “可是,大小姐,天都这么晚了……”云姑的脸上有些迟疑,想要劝导的话语在阙执墨淡淡扫过来的眼眸里停顿了下来,“是,奴婢这就去找阎姑娘。”
      看着云姑转身,阙执墨想起了书房里的霜华,又出声提醒:“找人给他拿套衣服,书房里冷,只有一床薄被,这么呆一晚上,会受凉的。”
      云姑唯唯喏喏地应着声,转身离去。
      不一会,又领了一个娇小的身影往书房走去。
      这个时候,阎子一已经小跑着到了跟前,从她手上接过了马鞭,阙执墨正要转身离去,却在看到跟在云姑身后,捧着一套男装小步前行的少年时愣了一下。
      那个身材娇小的少年,弓着背,头压得很低,看起来并不起眼,但是,让人觉得有些诧异的是他的模样顶多十五六岁,但是走起路来却是步履蹒跚,仿佛七八十岁老者,看起来有什么隐疾一样。
      大约是顾虑到少年的身体,前面领路的云姑也走得很慢,甚至在推开书房门的时候,还伸手挽着他跨过门槛。
      他是……
      阙执墨沉吟了一会,转身回到了书房门前。
      “他是谁?”
      关上书房房门,正准备离开的云姑被问得一愣,视线跟随着阙执墨的视线往书房里一探,立刻回过神来:“回大小姐,他是霜公子的弟弟,名叫墨色,是今天随着霜公子一同进府的,老正君说了,就让他跟在霜公子身边。”
      果然是墨色,他怎么会成了霜华的弟弟?
      不过,这样也好,这样,算是意外之喜吧!
      松懈下了紧绷的情绪,阙执墨伸手把马鞭抛回给阎子一:“回去睡吧,我不出门了!”
      “大小姐,您这是……”
      看着没有一丝疑惑,捧着马鞭小跑着离开的阎子一,云姑重新把视线投向了身边自家小姐那张俊秀的脸庞,她虽然做事老到,也被阙执墨这一前一后相差极大的行事给弄得有点糊涂。
      迎着那略带着困惑的视线,阙执墨呲牙一笑,雪白的牙齿在黑夜里显得有些阴森可怖:“云姑,收了别人的礼,是不是应该回礼?”
      “那是自然。”云姑点了点头,“收礼之后,至少应回以同价的礼物,否则偏是失礼了……哎,大小姐,您、您是要去哪里?”
      “来,云姑,陪我去回礼吧!”已经站在后院的门口的阙执墨听到叫声,转头对着云姑招了招手。
      院门上,挂着一盏油灯。
      橘色的火光,投照在阙执墨灿烂的笑容上,竟衬得那笑容,隐隐带着几分妖异。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礼”尚往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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