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新皇登基（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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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笃、笃、笃……当……”
低沉的更鼓声，隔着夜色远远传来，更加衬得万籁俱静，悄无声息。
芳菲殿里，容成雅音坐在高高的凤后宝座上侧耳倾听着更鼓，心里有些焦急。
已经五更了，距离清容离开已经快过去一个对时了……不知道他现在到了哪里，能不能找到阙府……他入宫多年，不知道还记不记得凉都的路，如果走迷了路可就麻烦了……还有，今天晚上礼亲王带着兵在城里实行宵禁，她可是认得清容的，若是被她撞见……
想到这里，容成雅音有些懊恼。
他不该让清容一个人出宫的，至少……至少应该派个暗卫跟随。
不过既然出宫了，现在担心也于事无补，而且，阙执墨那个人，还不知道她会不会答应。
想起那个相貌俊秀中又不缺柔美的少女，容成雅音暗暗咬紧了牙关。
为什么偏偏是他呢？
阙家是凤霄世家，她如今又是陛下大行前亲封的镇国大将军，要什么样的男子没有？却偏偏说要娶他？
他怎么可能嫁她？
他是一朝凤后，已经身为人夫，且为人父，又是新寡，是绝对不可能再嫁的。
她能当上镇国大将军，自然不是愚笨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其中的利害，但她依然对着他做出这样胆大妄为的要求，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
想起梅花树下，阙执墨以着极轻柔的语调说着一见倾心的话语，容成雅音的心里禁不住又升腾起几缕急火。
这个阙执墨，看起来虽然年轻，却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性子，这样的人通常十分聪慧，恐怕轻易就能看穿他的说辞不过是拖延之计，以他目前的估量，说不定她真的会拒绝他的请求，任由这凤霄王朝陷入风雨飘摇之中……
如果真是那样，他恐怕也不能对她寄望太高。
想到这里，容成雅音禁不住在心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正在烦躁，耳边就听到了低沉的声音带着咄咄逼人的意味滑入耳膜。
“君后，不知道您的意下如何？”
顺着声音的来处抬头看过去，容成雅音静静地注视着坐在他左下首的人。
那是一个四十出头的妇人，修眉，凤目，圆盘脸，皮肤白皙，相貌十分俊秀，只是一双凤目流转之间透着阴郁狠戾，让她折了几分气度，显得不够大气，好在身上那身绣有金丝凤凰的华服补了几分贵气，倒也是个翩翩美女子。
容成雅音见了她，脸上倒是显出了几分恼恨出来。
不为别的，就为这人是陛下一父所出的同胞姐妹——福王凤无惑。
福王与陛下是一父所出的同胞姐妹，原本应该是与陛下最齐心的，但是由于她自幼便被指给了不曾生育的清雅贵君抚养，所以与陛下根本不亲近。不亲近也就算了，这个福王从懂事起就与陛下处处作对，更是在陛下登基前做了一些非常阴狠的事情，差点就要让陛下的皇位不保。
陛下念在一父同胞，没有对福王赶尽杀绝，只是将其软禁在凉都里，没想到这些年来，她还没有绝了染指皇位的念头，竟然在今夜伙同其他几位亲王，带了禁卫军入宫，团团地围住了他这芳菲殿。
什么保护后宫，分明就是仗势逼人。
至于逼的是什么……
容成雅音想起这一个对时里自己与她们虚以委蛇时所听到的话语，禁不住沉下了面孔。
等了一会，不见容成雅音答话，福王凤无惑眯起了眼睛，但是脸上却还带着笑，显出一派诚恳的模样做着劝诫：“君后，不是臣妹无礼，实在是香儿年幼，若是将凤霄的天下交给香儿来掌管，臣妹只怕香儿无法服众，虽说……”
说到这里，她语音微顿，小心地打量着容成雅音的脸色，见他依然没有开口的迹像，不由地轻哼了一声，才接着道：“虽说，眼下有几位丞相扶佐朝政，可是，君后也应当晓得，三位丞相中除了左相大人还称得上健壮，其余两位都已经是耄耋之年，特别是右相大人，她前几日不慎坠马，至今还昏迷不醒，他日朝务一多……”
说到这里，凤无惑就拉长了尾音，作出了一副意味深长的神情，不再开口。
倒是坐在她对面的人，听到这里扭动着富态的身体，软绵绵地接上了话语：“君后，四皇姐所说，不是没有道理。几位大人自大皇姐领兵出征后就已经掌管朝政，至今已将近半年，功绩自然是出众的，不过，臣妹也曾听闻有些臣子向臣妹抱怨，说是递了紧急折子之后需要等上许多时日才会得到回批，耽误了不少功夫，一些本来轻易便可办妥的事情，弄得到后来总要花费上比原来多上十数倍的功夫，长此以往，臣妹恐怕朝上诸臣之间会生了怨气……”
抱怨？
容成雅睨着眸子注视着右下手同样身着金丝凤纹华服，身体圆胖，面上带着一团和气，一看便知是养尊处优惯了的妇人，耳朵里听着她不紧不慢透着温吞的话语，心里有些好笑。
这个成王睁眼说瞎话的功夫又精进了几分！
欺负他是男子不知道朝上的事情吗？
可就算是他不曾涉猎朝上，也知道陛下一向防她们防得紧，一向都不曾给她们实权，这些年来，她们费尽心机，的确是拉拢了一些臣子听命于她们，可是，那些臣子，在朝上地位低下，又有什么权力递什么紧急折子？
分明就是拿来编派几位丞相的谎话。
只是，他心里明白却没办法戳穿，因为，他现在还不能惹怒她们几个。
有些忧心地抬起眸子，看着芳菲殿大敞着的宫门，将宫门外那些身着黑甲的女兵收入眼底，容成雅音心里的忧虑更深了。
那是负责凉都防务的禁卫军，此刻却团团将他的芳菲殿围住了。
而且，不仅仅是这里，还有香儿居住的祥福宫，以及其他三位贵君的寝宫。
如果他此时惹恼了这几个亲王，后果实在是不堪设想……
虽说他在知道陛下大行的消息时就已经做了防备，可是，这几个亲王也不是傻子，动作比他还要利落，如今她们几个已经围到了眼前，他做下的那几手后路，现在根本派不上用场，而娘亲虽然身为左相，统领百官，但毕竟只是个文人，万般韬略摆在现在，哪里比得过这些杀气腾腾的禁卫军？
真是想不明白，以陛下之前防她们防得那么紧实的举措，竟然还会让她们的势力渗透到禁卫军里面去。
想来想去只能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她们一定是对禁卫军统领做了什么阴狠的事情，否则，她们怎么可能调动得了禁卫军？
好在陛下深谋远虑，所以才会把遗诏和兵权交给阙执墨，期望她能助他平定朝局，只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陛下恐怕不会想到这个阙执墨竟会压下了遗诏，把十万护灵大军给放在了城外，而且还以此要挟他……
这边是几位亲王带着禁卫军相逼，那边是阙执墨带着陛下遗诏和十万护灵大军相迫。
两相权衡取其轻。
难道，他真的要答应阙执墨下嫁给她吗？
想到这里，容成雅音只觉得一股腥甜直往喉咙口涌，眼前也有些乌黑，意识到情况不妙，他连忙伸手掩面，捂住口鼻，硬生生地把那股腥甜的味道给逼了回去。
就在这个时候，耳朵里又传来了另一个声音。
“就是，就是。”与之并肩而坐，也是一身凤纹华服，但却比其她两人来得魁梧健壮的女子忙不迭地点头附和，“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如果君后没有异议，我等几人，就在明天大皇姐入葬皇陵的大典上宣布由我姐妹四人出任摄政王，与几位丞相大人一起帮香儿稳住朝堂，您看可否？”
这个人却是几个亲王中行事最莽撞的丰王凤无垢。
没想到，这个平时只知道舞刀弄枪，看起来粗枝大叶的丰王，此时倒是精乖，一唱一和的与她两个姐姐把这个边鼓敲得山响，什么叫做说得比唱得还好听，他今天可是领教了。
迎着丰王凤无垢透着问询意味的眼眸，容成雅音放下了掩着口鼻的手，心里禁不住冷哼了一声。
帮香儿稳住朝堂？
不瓜分已是万幸，还指望她们帮香儿，痴儿听了都不会相信。
摄政王……
这就是她们今天前来的目的。
原本，他还以为她们带了禁卫军前来是为了逼宫，却没有想到，她们竟是愿意辅佐香儿登基的。
只是，摄政王又如何？
如今陛下突然大行，她们身为亲王，若是强行逼宫，从香儿夺去皇位，必定为天下所指，倒不如顺水推舟先辅佐香儿登基。反正香儿年纪还小，又不曾启蒙入学，一旦她们入朝，香儿还不是面团一样任她们揉搓？
先以摄政为名参予朝政，然后利用种种手段排除异己，等过了几年，她们权势稳定，就可以随便寻个由头败坏香儿的声誉，让天下百姓以为香儿昏庸，到那个时候，她们中的一个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登上皇位……
容成雅音抬起眼眸，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相貌俊秀却眼带阴郁的福王凤无惑，心里明白这样阴狠的主意，一定是她想出来的。
这个凤无惑要的，不止是香儿的皇位，她还想毁了他的香儿……
真不知道陛下与她之间，有着怎样的深仇大恨，竟让她下这样的狠手。
容成雅音不由自主地握紧了藏在袖子里的拳头，他，绝对不会让凤无惑如愿的。
如果，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那么，他只能答应阙执墨了，夫德与香儿相比，自然是没有香儿重要。
心里有了决断，容成雅音只觉得身体里立刻涌起了一股勇气，他坐直了身体迎着丰王的眼神，却并没有立刻答话，只是扬了扬眉毛，对着殿外道：“来人！”
“奴、奴在，君后有何吩咐？”
语音刚落，立刻就有一个眉清目秀的宫侍战战兢兢地跪在了殿门口。
容成雅音看着那宫侍哆嗦的模样，心里立刻有些担忧，但是有了身体里的那股勇气作后盾，他倒也不是十分害怕被这宫侍拖累，只是柔声吩咐：“几位王爷说了这么久，一定口渴了，你们跟了本宫这么些年，怎么一点都不懂规矩？还不快给王爷们上茶！”
“君后，臣妹不渴……”
丰王与几位亲王软硬兼施，在这芳菲殿里耗了这么长的功夫，一步一步打蛇上棍，好不容易等到容成雅音脸色惨白需要用手掩口鼻镇定情绪，本来以为今天的事情已经十拿九稳差不离了，却没有想到只是一个转眼，他就用了一个顾左右而言她的办法将话题转到了一边去，听到上茶，连忙出声拒绝。
只是容成雅音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和她们周旋，好拖延时间等清容找到阙执墨，又怎么会让丰王拒绝，点漆般的双瞳一转已经对着宫侍做了示意，他身为凤后，统率后宫已经有十一年，宫侍们平时就唯他马首是瞻，瞧见他镇定的模样，心里便也不觉得害怕，立刻麻利地起身端了茶水来奉上。
茶水上好，丰王还要再开口。
容成雅音却借着端茶喝水的功夫，轻轻用嘴唇蘸了蘸茶碗里的清香的红罗，把丰王要说的话堵在了喉咙里，看她皱眉，自己才放下茶碗，柔声道：“王爷说得实在是有道理，本宫也想了想，香儿年纪实在是小了点，几位王爷是她的姨娘，总是爱护她的……本宫想，设个摄政王也是应该的，就选在明天吧……不过，明天是陛下的大日子，祭典的程序都是有先例的，这件事情摆在上面说，妥当吗？”
以为容成雅音会反对的几个人没有料到他一开口竟是顺着她们的话意，禁不住有些意外，只是她们也不笨，仔细一想，就能够听出这是一招以进为退，摆明了就是说这设摄政王的事情在明天的大典上宣告不符祖制，想让她们打消主意。
几人沉默了一下，最后开口的丰王禁不住拿眼看着坐在对面的福王。
福王自从容成雅音出声之后就一直沉默不语，听到这里，她抬眼看了一眼坐在凤后宝座上的明艳男子，一边借着这个动作打量着四周，似乎是在琢磨什么，察觉到丰王的视线，她皱了皱眉毛，抬手拿起了茶碗，然后摸了摸袖子。
看到福王的举动，丰王立刻回过神来，她咧着嘴笑了笑，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卷用五色彩缎做的卷轴，笑嘻嘻地捧着它起身走到了容成雅音的坐位下方，然后高举过头，对着那明艳的男子半躬着腰，朗声道：“君后说得有道理，明日是大皇姐的好日子，臣妹也是不敢打扰的，但兹事体大，不落实总是不好，所以，在来宫里之前，臣妹几个就斗胆临了一份诏书，将这摄政王的事情写了下来，就差了君后手上的凤印，还请君后落印……”
容成雅音看到丰王取出这五彩卷轴的时候，已经是神色大变，他没有想到，这几个人的胆子竟然大到了私拟诏书的地步。
原来，这才是她们最终的目的。
她们知道，他一定会想尽办法阻止她们在明天的大典上宣布设立摄政王的事情，所以，前面的那一番软磨硬泡都只是前招，这道诏书才是杀着。
至于，为什么要盖凤后凤印，原因很简单。
陛下大行，玉玺由丞相掌管，而丞相们在朝多年，手段圆滑，她们如果相逼，恐怕讨不到什么便宜，那么，在陛下大行期间与玉玺有着相同效应的凤后凤印就是另一条捷径了。
“还请君后落印。”
看到容成雅音脸色大变的模样，福王凤无惑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狠戾的笑容，对着成王抛了个眼色，她们两个人几乎是同时起身，走向了凤后宝座上的人，福王更是从丰王手中拿过诏书，大踏步地走到了容成雅音的身前，直接伸手抓向了他。
容成雅音大吃一惊，还来不及反应，就被福王抓住了手腕，狠狠地按在了凤后宝座上。
与此同时，福王的另一只手更是没有得闲，对着凤后宝座的扶手处一阵敲打。
容成雅音见状，不由又惊又怒。
这个凤无惑看起来是蓄谋已久，竟然能够打探到他的凤印就藏在这凤后宝座的扶手里，只是，看她这般不得方法的敲打，心里明白她还是棋差一着，不由地冷笑了起来。
只是笑声刚落，福王凤无惑就停下了动作，转手钳住了容成雅音的脖子，一张原本俊秀的脸庞上此时布满了阴狠与决绝：“君后笑得倒是开心……看样子，您是不肯在这诏书上落印了……不过，不要紧，臣妹今天拿出这诏书就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
说着，她的嘴角上扬掀开一抹森冷的微笑，然后提高了嗓音。
“来人！将皇女殿下请上殿来。”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新皇登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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