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上曲》烟霞友

73、番外九:不知归处（谢翩翩）

　　“陛下，这便是你想要的吗？”
　　法华殿内香烟悠悠，无忧注视着面前最尊贵的人。
　　谢翩翩背过身，不愿起瞧无忧那通透的眸子。
　　“法师，明知自己命不如此，实乃奸人所害，你当真安心吗？”
　　“陛下已经不知归处了。”无忧双手合十，“贫僧不愿当年之事……”
　　“只是不知陛下再活一世，得到了最想要的东西是否幸福。”
　　谢翩翩猛然攥紧双手，自赵述死去，她已经登基二十载了。
　　如今已是玉衡二十年了。
　　谢翩翩八岁时做过一场梦。
　　＊＊＊
　　天璇十六年，宁候谢千山去世，谢羌和谢翩翩便来了玉京。
　　谢翩翩从幼时便知道自己的野心，她渴望做人上人，渴望凌驾于一切。
　　所以她要当太子妃，做未来的皇后。但是初入玉京的她还太小，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看着蒋泽兰嫁入东宫。
　　直到十六岁时参加舞阳公主的赛马宴，那是她第一次走入赵烨的眼里。
　　她是喜爱赵烨的，但也不多。仅仅只是因为赵烨的皮囊还算看得过去，谢翩翩在几次相处下来，也发现了赵烨是个草包。但是架不住天璇保太子的决心。谢翩翩和谢羌大吵一架后，顺利嫁入东宫做侧妃。
　　赵烨是迷恋谢翩翩的，他许诺会将皇后之位给她。于是谢翩翩不顾一切的为她筹谋、算计，逼迫着谢羌、谢皑去替赵烨铺路。
　　于是谢翩翩亲手害死了自己的长兄，让姑母对她失望至极。她亲手让家人离开自己，但是她已经不在乎了，赵烨已经要登基了，她马上就要成为皇后了。
　　在进宫前一天，一和尚找到了谢翩翩，劝谢翩翩切莫欲望太重，反伤其身。谢翩翩没有听，维持着体面功夫将人送走，心里却对那人极度鄙夷。
　　那位和尚就是无忧。
　　但刚刚进宫谢翩翩便被领去了一偏远的宫室，一封圣旨，一杯毒酒。
　　赵烨将弑君之责都推到了谢翩翩头上。
　　“我要见我二哥!我要见我二哥!”
　　谢翩翩想起了她的底气。
　　面前的宦官却讥讽一笑:“还念着谢二爷呢!谢二爷为了保你这个妹妹!今早才在紫宸殿上自刎呢!侧妃娘娘啊！你真蠢呐……”
　　“你们欺我二哥!你们怎么敢欺我二哥!”
　　谢翩翩悲愤交加，心仿佛在万虫啃食。她发了疯，一把掐住了那宦官的脖颈，旁人被吓到，忙出去唤人。
　　“你们怎么敢!怎么敢……如此欺我二哥!”
　　谢翩翩硬生生将宦官掐死了去，外头也叫来了侍卫。他们一把捏住谢翩翩的下巴，逼迫她张口，毒酒便如此入肠。
　　濒死之际，谢翩翩感受到身旁来了人。
　　“你是谁?”
　　“赵述。”
　　名字有些耳熟，但谢翩翩已经不想费力去想了。
　　“我这一生最对不起的是我二哥，是他陪我长大，一直护我。我念他，我悔了。”
　　“二哥死后可有人收尸?”
　　赵述目光沉沉，瞧不出情绪:“御史李玉关替二爷收拾了，娘娘可放心去了。”
　　谢翩翩记得那人:“我记得他。”
　　是个风光霁月的官人。
　　二哥喜他。
　　＊＊＊
　　梦醒后，谢翩翩不相信这一切，可当现实的一切与梦中一点点重合，谢翩翩不得不相信。所以她开始谋划，她想替二哥还愿，也想完成自己的梦。
　　于是谢翩翩推动着，他们去了扬州。
　　在扬州，谢翩翩再次遇到无忧，他还是劝阻着她。
　　谢翩翩感激她，却也不觉得自己会重蹈覆辙。
　　她确实也没重蹈覆辙，却也走向另一种孤独。
　　她天玑元年嫁给了赵述，但谢翩翩无法拥有子嗣，所以她逼迫着赵述将王香雪封妃，为得到一个孩子。
　　谢翩翩在那时觉得一切圆满了，哪怕旁人如何说，她都不在乎，只要孩子出生，她的地位才能稳固。
　　可也是这样，她把两个爱自己的人推得越来越远。
　　谢翩翩觉得她不需要这些感情，但她恰恰也忘了，梦里她也是这样的。
　　野心让她忘却一切，她没有伤害自己的家人，却伤害了别人。
　　天玑五年，王香雪给她带来了一个孩子。谢翩翩开心却也悲伤，这个孩子带走了香雪。
　　谢翩翩至今都还记得王香雪临终的模样。
　　她哭着，最后一次抱紧谢翩翩。
　　“皇后娘娘，香雪让你满意的了吗？”
　　谢翩翩说不出话来。
　　天玑十年，赵述去了。
　　天权元年，幼帝登基，太后垂帘听政。
　　天权七年，幼帝驾崩。
　　玉衡元年，谢翩翩登基。
　　玉衡二十年，如今谢翩翩的二哥也不在了。这是她最后的亲人了。
　　“法师，朕错了，朕孤独、不知归处。”
　　我想让他们都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