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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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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了周五,像无数个周五一样,我正准备慵懒的迎接周末,资料室的黄姐忽然跑来找我,她手上拿着一份报纸,一见我便激动的问,“陈曦,这两首诗是你写的吧,我看这上面署名是你呢!”
“啊?我看看!”我不由得激动起来。
“不会吧?”顾姐的大嗓门充满了惊奇,她坐在工位上朝我这边望过来,“怎么可能?是重名吧?”
吴哥闻声立即打开桌上的报纸好奇的翻找起来。
黄姐将手中的报纸递到我面前,在众多的铅字矩阵中指出我的名字给我看。
我立马看见《春之梦》和《春的自白》,这醒目的标题正是我寄出的两首小诗的名字,一瞬间我的心里又惊又喜,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我觉得自已仿佛又在梦里了。
“嗯,没错,是我写的。”我愉快的说。
“写的不错嘛。”吴哥微笑盯着报刊一角,已经看到了我的诗。
“是呀,写得真好!我就知道是陈曦写的。”黄姐仍是一脸兴奋。
“哎呀,陈曦,没想到你还会写诗,你怎么都没说过呢。”不知何时,顾姐已经跑到吴哥的身旁,她同吴哥一起看着报纸,称赞道,“写得真是太好啦!”
“哪里,”我解释道,“这只是我的业余爱好,之前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寄出的,没想到真的刊登出来了。”
“嗯,太好啦!”顾姐随即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以后工会这边的稿件就由你来负责吧。”
差点忘记了,顾姐除了会计主管的身份,还兼职工会干部,负责一些相关的活动。工会到底是干什么的其实我也不懂,总觉得颇具政治色彩,教我这个‘浪漫婉约派诗人’如何胜任得了?
“啊?那个……我不行!”我拼命摆手。
“你没问题!”顾姐威武霸气,完全不容我拒绝,“就这么定了。”
我写诗的事情很快传开,大家都说项目上出了一位才女,只有我自已清楚,我的才华远远不够,偏偏我的心情总是似泉水般流淌,急需透过文字去表达。我非常感谢报社的编辑给予了我这个机会,细节之处我看到他稍作的修改,使之更加美好的呈现出来,这无疑给了我极大的鼓励。
小夏特地打来电话恭喜我诗歌发表的事,令我感到十分惊喜。
“你怎么知道是我写的?”我好奇的问,“万一是重名呢?”
“一看就知道是你写的,”小夏不假思索的回答道,“你是那么梦幻的人,只有你能把诗写成这样。”
“这样是哪样?”
“嗯……”小夏想了想,“不接地气,不生活化,非常的不现实!”
“喂,你这是赞美还是批评啊?”
“哈哈,怎么说呢,小曦,现实是残酷的,也是真实的,我们都活在现实里,这一点谁也无法逃避。我一向讨厌不切实际,但你是个例外。”小夏说着,语气从调侃变得认真起来,“我永远不会做你所做的梦,但我希望你可以一直活在那些美好的梦里。”
这就是小夏,一个活得既现实又洒脱、像男孩一般爽朗的女孩。她对我所做的‘不现实’的评价到也十分中肯,我知道我与她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
几日后,我收到了稿费,虽然只有几十块钱,但这是我作为诗人的报酬,与做出纳的劳动所得感受完全不同,我欣然将报纸和稿费拿回家递到父母面前。
母亲接过稿费,高兴得合不拢嘴,“闺女出息了!”
父亲拿起报纸,用他一贯严肃的表情审阅着我的作品。
“怎么样?”待父亲放下报纸,我紧张的问。
“还行。”对方作出严肃而含蓄的评价,“就是稚嫩了些。”
母亲对我所拿到的微薄稿费表示出毫不嫌弃的态度,“嘿,没想到写诗也能赚钱,当个业余爱好还是不错的。”
哎,我心中一声叹息,在母亲固执的偏见里,写作和唱歌演戏一样都不是正经职业,所以只能是‘业余’性质的。而父亲,无论我多努力,在他那里得到的最高评价永远都只是‘还行’,至于最低评价,那必是直言不讳的挑剔与泼冷水。
“如果……”我半开玩笑的试探道,“如果我辞掉工作,在家专职写作怎么样,也许将来还能当作家呢?”
所谓半开玩笑,就是有一半玩笑,有一半认真。其实我并未打算辞去工作专职写作,所以,从事情本身来说,它确实只是一个玩笑,然而我想听到父母的态度,这样的出发点却是认真的。
“就你……还能当作家?”父亲淡淡一笑,好似我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我怎么了,不行吗?”我不服气。
“小曦!”母亲朝父亲递了一个眼神,二人立马心领神会达成共鸣,接下来母亲用温和的语气对我劝说道,“你看,你现在的工作多好呀,是吧,风不吹日不晒,上下班有班车接送,有社保,还管午饭,一个小姑娘需要的不就是这份安稳嘛,所以这个工作千万不能丢啊,再说了,作家哪是那么容易当的,业余爱好写一写就行了。”
“可是我不喜欢现在的工作。”我有我的倔强。
“嗨,有几个人喜欢自已的工作呀,工作是谋生的手段,能挣钱就行了呗。”
怎么说呢,我早该想到他们的态度,偏偏我不甘心要去试探,这便是自已找虐了。
在父母一份工作一干就是一辈子的人生阅历中,工作的属性必须得是长期稳定,也就是说,国企铁饭碗的地位神圣不可侵犯,除此之外,一概不在考虑之内。
现实,真的是这般残酷又残忍吗?我反复的思索。我就只能为了活着而去谋求生计吗?哪怕是强忍捏着鼻子吃药的痛苦?我为什么不能跟随内心去追求理想呢?如果心中明明拥有热爱?
‘工作是谋生的手段。’母亲的话犹在耳边,刺痛着我。
‘工作只是谋生的手段,而已。’我认为这样才是正确的句式。人活着不仅仅只是为了谋生,人应该有更高的精神追求。
夜晚,灯下,幽寂的孤独令我安宁。我将报纸上的小诗抄在日记本上:
《春之梦》
沉睡了一个冬季
白色的迷茫里
盼着花香
念着蝴蝶
任冰雪封锁
我依然守望 天边
那颗不知名的星
让梦凝成期待
星月依旧
时光依旧
梦里回荡的
是那古老传说中
温暖的旋律
《春的自白》
我愿拥有花海浪漫
把花浪交给蝴蝶去清点
我愿乘着轻柔的风儿
去溪边 随游云 向山谷
用最温柔的笔触
把万物尽染
谁不留恋我的踪影
却无人猜透我的心事
唉 流光中又把什么错过
然后,在诗的下面,我写下了内心的忧郁:
‘不知道为什么,
父母完全不能理解我的心情与梦想,
当然……
更何谈支持。
不知道为什么,
人一定要做现实的傀儡吗?
连梦都不能够有?
我听到内心的呐喊:
就算是梦,
也请让我保留吧!
乔真啊乔真,
此刻若能与你说说话该有多好,
也许,我的心情只有你能懂。’
周六呆在家里,百无聊赖的一天。自乔真出差到现在一周有余,不知道他是否已经从上海回来了,好想打电话给他,却努力克制着这个念头。
毕竟,我们现在只是朋友吧。我担心太过频繁的联系会成为他的负担,我亦怕深陷其中,迷失了自已。
每当这样的想法冒出来,双鱼座便分裂成两个人,最后悲观的那一方终是占了上风,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全都烟消云散。
我知道,我是一个胆小怯懦的人!当然,我也会偷偷的想,乔真知道我的电话,他若愿意,一定会打来的。
周日依旧在家里,浑浑噩噩的一天。当家常便饭完毕,父亲的沉默和母亲的唠叨被房间的门板隔绝开来,我终于安宁于一盏灯火的孤寂。
戴上耳机,打开随身听,任熟悉的歌声填满整个房间。
‘我的思念是最美最苦的依恋,
伴着你的心飞去海角天边,
我的深情是蛰伏已久的牵绊,
只为你悬在风中一遍一遍。’
艾伦的歌总是那样动人心弦。
我好像有些消沉,然而我不愿陷入消沉。所以当周一来临的时候,我努力让自已投入那虽然我提不起兴趣却不得不从事的枯燥工作。
时间在平平淡淡中匆促流去。
这一天,我过得无精打采,直到晚上电话铃声响起,我才终于为之一振。直觉告诉我,那一定是乔真。也或许,是我潜意识里一直存在的盼望。
“嗨!”是某人久违的声音,风尘仆仆又带着愉快的气息。
“你回来了!”我惊讶于直觉的应验,“你现在在家吗?”
“是的,刚进门。”他说。
“那……你吃过晚饭没有?”我看了下窗外暗下来的天色。
“在火车上吃过了,你呢?”
“我也吃过了。”
“你最近好吗?”乔真的语气温柔又真挚。
“我很好啊,你呢?带团顺利吗?”
“嗯,还算顺利吧!”
“你辛苦了!”我说,深知他是一个极有责任心的人,我几乎可以想像出他带团旅行中事无巨细忙碌不停的画面。
“不辛苦。”他说。
我忽然语塞,心里明明有许多话想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隐约有一种感觉,好像他也有许多话想对我说,却同样无从说起。
于是我们陷入了一阵沉默。是的,久违了的沉默,连这份沉默的默契也是熟悉的。
片刻之后,乔真忽然问道,“你周六有时间吗?”
“周六……”我心里一惊,“周六下午有课。”
“几点下课?”
“三点半。”紧张,预感到他要约我见面的那种紧张。
“我去找你!”乔真柔和的语气中,有一种坚定得不容拒绝的力量。
“好。”虽然只是简单的一个字,却用尽了我心底全部的勇气。
无论出于什么理由,我都不想再拒绝他,哪怕只是为了那份好不容易维护起来的‘友情’,我也应当好好珍惜。
“那周六下午三点半,我在学校门口等你。”
“好,周六见!”
“再见!”此番通话以他美好的声音做为结束。
放下电话,我感觉到自已的心像小鹿乱撞。
这算是约会吗?我不知道。但我可以确定,我与乔真的距离正在一点一点的拉近。我很庆幸,这一次我没有拒绝他,我不再是从前那个胆小的逃兵了。
为了这个崭新的开始,我跑到楼下理发店去剪掉了我的长发,倘若头发有记忆,我希望从今以后,垂下的青丝不再是三千烦恼,那慢慢续起的将是我与乔真在一起的美好时光。
理发师傅很耐心,帮我剪了一个虽然很短却十分文雅的发型,尤其是额前保留了秀气的刘海,看上去到并不会像假小子一般,我从未剪过这么短的头发,对我来说这可谓是一个新奇的体验。
在人们固有的观念里,文静的女孩好像都应该有着一头飘逸的长发,所以不难理解为什么第二天上班,同事们见了我都一脸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