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集》藜粢

2、第二集 阳春面

　　酒吧里，他擦着玻璃杯，举起，锃亮，挂上头顶的架子，拿起另一个，埋头擦着，“来杯啤酒。”一个声音传进耳朵，他抬头，又见她，最近，她是这里的常客。

　　倒满一杯推给她，进里面的小间拿出事先准备的点心，端到她的面前，“给。”

　　“哦，又是免费的？”她拿起一个放进嘴里，眯着眼睛，发出赞叹，“真好吃。”说完，舔舔手指，呷了口啤酒，“哈，痛快。”放下酒杯，她喊了一声，他闷头笑。

　　“笑什么？”她看到他隐藏的笑容，撇嘴问道。

　　“你才下班？”他避而不答，转问其他问题，她像是周围大楼的白领，穿着合身的套装，高跟鞋，每次，她坐上高椅就甩掉鞋子，光着脚晃来晃去，脚趾像刚出壳的蚕豆，圆润光鲜。

　　“嗯，才下班。”她点头。

　　“这么晚？”他皱眉，看看墙上的挂钟，难怪她那么瘦，每天都不定时吃饭。

　　“没办法。”她无奈摇头，有谁知道，看似华丽的办公楼是一个巨大的绞肉机，每个人在其中挣扎，到最后却不知为何，这是她要的生活吗？每天忙得没有时间吃饭，更别提约会了，她好想谈恋爱，轰轰烈烈的恋爱。

　　喝完手中的酒，她跳下椅子，穿上高跟鞋，丢下钱，摇摇手，“拜拜。”笑着走出店门，他想开口问她，“明天你还来吗？”但没有问出口，每个客人都是过客，匆匆来，匆匆去，只有他永远在这里，看着一个个新鲜的面孔从他眼前消失。

　　第二天，她来了，跨着肩，叹着气坐下，他没有问她，她也没有说话，没有喊，“来杯啤酒。”

　　他静静等着，桌上一滴滴泪水出现，她在哭，不知为什么，她在一个陌生人面前人哭，好像他并不陌生，好像他能了解自己的伤痛。

　　他没劝她，只是默默递过一个抽纸盒，她一张张抽出，一张张丢下，地上一滩纸屑，她把痛扔到了地上，抬眼，他看着她，“谢谢。”带着鼻音，她说道，他摇头笑笑。

　　“饿吗？”他问道，她点头，开了一个下午的会，会上，她的提案没有通过，还招来上司的一顿乱劈，她委屈，每天干到深夜，换来这样的结果，她不甘，没有功劳有苦劳，上司不屑一顾，他说看的是结果，而不是过程。

　　“来。”他对她招手，带着她来到后堂，两人在简易的厨房做一碗面条，看着他切着葱花，撒上胡椒粉，水晶的大腕，一碗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阳春面，在他手中变成艺术品。

　　透明的碗体，嫩绿的葱花，白色的面条，淡淡的麻油香，“吃吧。”他端到她的面前，她发誓，这是她吃过最好吃的面条。

　　对着碗上升起的热气，她的眼底扬起雾气，咽下面条，喝下滚热的面汤，生命力又回来了，她咻咻鼻子，“真好吃。”

　　他笑笑，“喜欢就好。”

　　她走了，没有再出现，又一个新鲜面孔消失了，消失在这个高级办公楼云集的地方。

　　门开了，一个少妇走了进来，他放下杯子，“来了。”他看着她，微笑，盯着她隆起的肚子，“今天宝贝听话吗？”他走出吧台，让她坐下，摸着她的肚子。

　　“嗯，听话，和你一样，会体贴人。”少妇笑着对他说道，眉眼是那样的熟悉。

　　办公室女郎不见了，一个幸福的女人出现了，她辞去了工作，和他结了婚，简单的生活更适合她，他的一碗阳春面获得她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