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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家人之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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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那日晚宴已过去七日,听说陛下第二日就将那个舞姬带回了宫里,林真真掰着指头算日子,好像离她鸡犬升天的计划又进了一步。
林真真每天想办法搜刮剩下来的瓜果点心,又将自己每日的口粮都省下一半,悄悄藏好,在晚上的时候带给霍瞿。
霍瞿也逐渐向她敞开了心扉,他说他的舅舅和小姨都走了,没人教他武功,也没人能保护他和母亲了,林真真每每听到他诉苦,便会拉着他的小手,告诉他,你要好好学武,好好长大,这样才能保护你想保护的人云云。
霍瞿也曾问过她,问她的父亲母亲在哪里,林真真就答说自己的父亲母亲在很远很远的地方,自己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了。
说及此处,霍瞿便张开双手抱住她,“我的母亲以后也是你的母亲,你没有家人我就做你的家人,你不要伤心难过,我长大也会保护你的。”
林真真抱着霍瞿,想到了自己远在二十一世纪的父母。
要是自己能有个兄弟姐妹就好了,也不知道父母失去了她以后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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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来暑往,林真真在公主府的时光总是过的拮据又忙碌。
她最近被调到了舞乐司做侍女,整日里看着那些身量曼妙的歌女舞姬们排练,有时也会心痒地在心里默默和着乐声起舞,脚上也不自觉有了节奏。
她依旧每日都会给霍瞿送吃的,一年下来她感觉自己整个身体都变轻了。
冬雪飘飘洒洒地落在脸上,林真真想起了曾经为了艺考而排练的剧目,那是一首叫做“蝶”的古典舞。
林真真踮起脚尖,努力适应着这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张嘴哼着悠扬的调子。
她好像很久没有起舞,但早在心里跳了千万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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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雪霏霏,今岁的冬天,好像要比往年的更寒冷一些。
霍瞿套上了新做的棉衣,又取了母亲的一件旧衣,打算去赴那个持续了一年的约定。
其实自从小姨和舅舅入宫不久后,他们的日子也逐渐好过了很多,他已经不太需要林真真送来的食物了。
但他不知道,要是他不需要林真真送吃的了,他还能不能再见到她了。
他本想带一件自己的的新棉衣送给林真真,可尽管他已经长得很快了,还是没有林真真那么高,所以他只能拿了母亲往年的旧衣,挑了一件杏色的,貌似很衬她的肌肤。
在月华和雪色交融的清寒冬夜里,他见到了天上的仙子。
好似冬日里最后一只蝴蝶翩然跃与红梅间,清冷孤高地不似凡尘之人。
是上天对他的垂怜吧。从初识林真真的时候,霍瞿就这么想过。
这个突然出现在他生命里的女子,一定是上苍派来救他于苦难的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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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舞作罢,林真真躺在雪地上,呵气成霜,又冷又热的。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脚陷入松软的雪地中,声音悦耳。
“林真真,你这样会生病的,快穿上我阿母的棉衣。”
小霍瞿担忧的脸探到她眼前,林真真伸手拉住了他递过来的小手,摸着有些茧子,不似这个年龄孩童应有的柔嫩,可见他平日习武有多刻苦。
她套上了棉衣,又觉得背后一阵濡湿,便又脱了下来。
霍瞿放下了手上的点心,“你脱了做什么,会着凉的。”
“背后湿了,风吹的冷。”林真真说着解开了外衣,只余下白色的里衣,“你捂眼睛干什么?”
霍瞿从指缝中悄悄看向林真真,见她穿上了棉衣,便放下了手,“你...你怎么突然就脱衣服...”
看他小脸通红,支支吾吾的样子,林真真觉得有趣,便想逗逗他,“你这么小,你懂什么?”
“我不小了!我已经七岁了...男女七岁不同席...”霍瞿噘着嘴争辩道。
林真真猛拍了霍瞿的小脑袋,“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呢你,赶紧吃,今天的点心都是舞乐司的姐。们带来的,可好吃了,我都舍不得吃。”
霍瞿顿了顿,将甜饵递到她的嘴边,“我今天吃饱了,你吃。”
“真的?”林真真将信将疑地看着他,张嘴咬了一口。
真甜,有一种儿子长大了,会孝顺娘了的欣慰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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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舞乐司的姐姐们一直在议论宫里传出的八卦,说是公主府出去的卫姬有了,沁阳公主就带人大闹建章宫,想要杀了卫姬的弟弟,被陛下知道后,不仅封了卫姬为夫人,连带着她们姐妹一家人都升官发财了,赏赐了近千金。
林真真打了个喷嚏,难道...这就是她一直等的,鸡犬升天的机会?
大概是前几日晚上跳舞后又脱了衣服的缘故,林真真这几天一直觉得昏昏沉沉的,感觉自己感冒了,不知道古代有没有感冒药吃。
她困得沾着枕头就睡着了,完全忘了还有一个小孩此刻正在寒风中苦苦等她。
这是她第一次失约,小霍瞿就坐在内池边,傻傻等到后半夜,实在困得受不了,便合眼靠在了光秃秃的柳树边,睡到了第二日。
他是被路过的侍女和颜悦色地叫醒的,最近府里的人都对他和母亲的态度好了很多,可能是因为舅舅和小姨的缘故,但他一点也不开心,听说舅舅在宫里差点被人杀了,他只是觉得很担心,更深知自己根本没有能力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还有,林真真...是不是知道了他的事情,不会再来给他送吃的了。
母亲最近要和别人成亲了,他也要住到别的地方了,可是他还没和林真真告别,他想最后再见她一面。
霍瞿起身,拢了拢棉衣,想要去找林真真,惊觉自己与她认识了一年,竟然不知道她是在哪个院子做事的。
不过...如果她跳舞很好的话,应该是舞乐司的舞姬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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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真真是被同屋的姐姐摇醒的,睁开眼时昏昏沉沉的,她有些分不清这到底是一场漫长的梦境还是魔幻的现实。
全身都好痛,头部感觉被灌了铅一样沉重。
撑着最后一点力气从枕头下掏出她一年来攒的一点工钱,央求了那位姐姐为她找大夫来之后,便又昏睡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到她好好地参加了艺考,好考入了心仪的舞蹈学校,有了很多好朋友,每天的日子都是闪闪发光的。
然后她就醒了,面前是霍瞿因为担心而拧在一起的小脸。
“林真真,你终于醒了...你睡了三天,我还以为你要死了。”
“我只是在梦里回家了,我见到我的父亲和母亲了,我以为...他们要来带我走。”她反握住了霍瞿的小手,好似这样就能消解一些她睁开眼时的失望。
霍瞿伸手轻轻擦去了她眼角的泪,“不要哭了,我以后就做你的家人,有我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林真真笑笑,攥紧了霍瞿的手。
好似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