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灵》凌墨凉

4、人界一

　　小狐狸彻底清醒，已经是深夜了，它的伤口已被全部清理，只有几个伤口还包了一层纱布，放置灰尘进入伤口。

　　他现在躺的地方是一个庙的大殿里，正对着他的是一位慈眉善目，手握医书，做大夫打扮的男人。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不认识这个真君像的原身，脑海中却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他的名字——葛元真君，医符双修。

　　但是他自己是为什么伤得这么重，又从哪里来的，脑袋中空空一片，毫无头绪。除了这个男人，他只记得自己的名字——
　　涂山黎。

　　身边的女孩他也没有印象，可是，一看到她，他的心里不由地产生欣喜和愉悦，甚至还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后怕。他决定了，以后就跟着她。

　　妖的直觉很敏锐，他能感觉到如果离开这个女孩，他可能永远无法得到心安。他的四肢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慢慢爬起身，走到女孩身边，轻轻嗅了嗅她的面颊，一股无法言喻的熟悉味道，是她了，不会错的。

　　看着渐渐亮起的天，他在林乘月臂弯边找了个位置，紧靠着她又沉沉睡去。
　　第一缕晨光透过大门打在林乘月眉眼上，她睁开眼，稍稍一动乍然发现身边躺了一个毛茸茸的小动物。

　　“你伤好的差不多了，是在等我醒来和我道别吗？”林乘月抱起小狐狸，笑眯眯的点了点他的鼻头，轻柔地rua他恢复油光水滑的毛发，毛茸茸手感奇好，真是有点舍不得呢……

　　小狐狸“嘤嘤”了几声，做回应，“不，不是的，我想留下来跟着你。”可惜，涂山黎灵力大损，暂时无法化成人形，也无法言人语，只能嘤嘤叫着。

　　林乘月也不在意，她自顾自地打理好自己，向葛元真君施了一个跪拜大礼，“多谢真君收留，小徒无奈叨扰几日，还望真君赎罪。”她无银钱，打算去摆摊算命来赚些盘缠，在此之前，都得在当值的信徒不在的情况下，借居在此。此举算是不敬真君，但无奈之下，也只能出此下策，所以她提前行大礼向葛元真君赎罪。

　　涂山黎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的动作，脑海里朦朦胧胧地浮现出一个场景：

　　一群穿着深蓝道袍的人对着一个看不清面容的身影行着一模一样的跪拜礼。视角转变，想凑近看那个熟悉的身影，却怎么也看不清。

　　林乘月按原路走回大街上，找馒头铺老板借了一张纸和笔墨，潇洒写下“算命”二字，把纸往地上一铺，然后，悠悠地找了个安静的空位当街盘腿坐下，边打坐修炼便等待生意上门。

　　馒头铺老板见她坐在他的摊子后面，又没有醒目的旗帜招揽生意，也不吆喝，好奇地问：“先生，您这样会有生意吗？不如我借您一块木板吧，这样显眼一些。”

　　林乘月笑着回答：“多谢好意，不必。有缘之人自会过来。”

　　馒头铺老板便也不在意，老老实实给客人包馒头和花卷。

　　一个上午过去了，林乘月的生意……零。

　　馒头铺老板收摊了，看她依旧孤零零地坐在那，又想起刚刚这位道长先生风轻云淡的笑容，忍不住笑出声。

　　林乘月终于装不下去了，入世入世，就是像普通人一样生活，没钱了出来做个工干嘛还扭扭捏捏的。昨天一天就吃了俩馒头，今天又是大半天没吃东西，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更何况她现在还未辟谷，仍需人间的食物。

　　她走过去，看到还剩下两个长得埋汰又小的馒头，真诚地对收拾东西的老板说：“掌柜的，我没钱，请问我能赊账吗？我就想要这俩馒头，等来了生意，我一定还你。”

　　馒头铺张掌柜是个女性，平常心也软，二话不说就拿给她包了剩下的两馒头：“没事，我不要你钱，拿去吃吧。”张掌柜见林乘月虽然一身仙风道骨的气质，但眼眸单纯，人也才十几岁的模样，便起了同情心。想着是哪家道观年轻的小弟子迫于生活不得不出来做工的。如今释道不盛行，许多道观和寺庙都会派弟子出来化缘或者讨生活。

　　她也有过这么段时间，自己淋过雨,总想给别人撑把伞，平时见到这些要帮忙的也就顺手帮一帮，一生之中，谁不会遇到个困难？

　　林乘月顿时对她感激不尽，她观她面相，随时早年丧夫的面格，但额头宽，眉眼舒展，心气不骄不躁，能够干实事，以后会成大事，只是眉心有皱，怕是近五年有大灾。她迅速画了一张保命的符箓，折成三角形递过去：“掌柜雪中送炭，所行大善，贫道无以为报，这枚符箓可护佑你此后性命无忧，还望笑纳。”

　　掌柜哈哈笑了一声，她并不信教也不信鬼神，但别人的好意她还是领了，“那我就收下了，多谢先生。”

　　林乘月微笑颔首，看着她收好摊子离去。她刚刚看了一眼她的右手，命脉有两条岔路，代表了她会经历两次大劫，看运势已经过了一个，剩下的一个，就让她的符箓帮她挡一挡吧，尽管会破财，好在性命无虞。

　　一年后，绵州瘟疫突然盛行，街道上人影寥落，店铺纷纷关门，除了医馆求药的人络绎不绝外，所有的生意人都遭受了极大的挫折，还有不少染了瘟疫没钱治疗的百姓在街上躺着死去。
　　张掌柜依旧开着铺子，为这些染了疫病的百姓送水，送馒头，虽然她能力微薄，但还能贡献出自己一份力气。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张掌故深入疫区，很快也感染了疫病，被府兵拉走送去集中营等死，家产也没了，家人已全部过世，现如今，怕是真的要去地下团聚了。

　　“这样也好……爹，娘，女儿不孝，叫您们等了许久……”张掌柜躺在破席子上喃喃自语，眼神越来越涣散。

　　就在这时，她突然感到胸前一阵灼热，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掏出一看，是林乘月送她的符箓散着淡淡的金光。

　　就在这时，她听见周围病人的欢呼，那一瞬间，她好像精神好了许多，她跌跌撞撞爬来问身边的人，“怎么回事？”

　　身边的小乞丐高兴不已：“张姨，我们有救了！朝廷派了柳神医来给我们治病，现在正在回春堂那配药呢，我们很块就能喝到药了，我们能活下去了！”

　　张掌柜不敢置信，她明明快要气绝身亡，却峰回路转一般有了奇迹，而她在之前还是重病缠身，将符篆拿出来后，身体竟感受到了绵延不断的生机。

　　符箓光芒散去，整张纸化成颗粒散入风中。张掌柜想起了一年前看见的青涩面容的女道长和她的那番话，向林乘月离去的方向上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