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灵》凌墨凉

14、人界十

　　林乘月清楚地记得回来的黄泉路上看见的景象，那个位置位于一条河旁，听村民们讲，那条墨江曾经很是繁荣，鱼虾数不清，基本上附近的百姓们都能靠这条河过上吃饱饭的日子，可是五年前从河底打捞出数具女尸，河水就开始变得污浊不堪，颜色如墨水，有喝了河里水的百姓们经常生病，还差点引发疫病，后来便有了‘墨江’之名。
　　“我找到妞妞时，她的魂体还差一魂一魄就要凝实了，鱼妖正张大嘴等着吃她，我魂魄无法施展术法，只好抢了妞妞就走。”边走，林乘月边和涂山黎叙说当时的情况，“鱼妖修为比我高，我看不透，而且他全身泛魔气，眉心也有一个黑色蛇形印记，我怀疑他和袭击我们的那批魔人来自同一个地方。”
　　涂山黎：“蛇形印记，我记得第一个来攻击你的魔人眉心也有这个印记。”
　　二人说着各自的推测，走到夜江岸边。
　　须臾间，一条浑身肥硕，长六尺的黑鱼从江里猛然窜出，张开血盆大口就冲二人去，那口里还有两排密集锋利如刀尖的牙齿。
　　涂山黎猛地网上一跳，拔出剑，“阿月，退后！”他跳到附近的一棵树上，借力往上跳，手中的长剑与鱼妖的牙齿碰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声音。
　　林乘月往后退，快速拿出黄符纸和朱砂，趁他们俩打斗时，连忙画了几张五雷符。掐诀耗费的灵力多，画符则有符纸依托，相对耗用的灵力少，林乘月刚刚施展了寻魂术，灵力大损，暂时无法掐诀来帮涂山黎。
　　她看了与鱼妖打的不可开交的涂山黎，努力控制自己不去担心他，强行让自己静下心来，闭上眼，专心提笔画符。
　　五雷符，天火符，太上静神符，林乘月闭目，一手画符，一手取纸，动作一气呵成，冥冥之间她感应到无数的符箓涌进她的脑海，而她不需要演练学习便能直接画出来，甚至，动作越来越快，笔下的朱砂符箓带了一层浅浅的灵光。
　　她睁开眼，面前的符箓竟有数十张之多，再看涂山黎，和鱼妖的打斗从天上打到了水上，林乘月把符篆收好，挑出其中杀伤力强的，二指夹住一甩，符箓直直地往鱼妖身上贴，突然间五雷轰鸣，五道连续的惊雷从天上朝鱼妖劈下来。
　　鱼妖见势不妙，就要往水里遁，涂山黎一手持剑一手持剑鞘，使出一招鎏云闭月，激起了鱼妖身下的河水，硬生生让鱼妖被河水顶了起来，任由雷电径直劈在它的眉心。
　　涂山黎运起灵力迅速后退，眼前的鱼妖被亮光包围，它传来惨叫，不多时还能闻到一阵烤鱼的肉香。
　　涂山黎：“阿月，等下我给你做烤鱼吃！”
　　林乘月在岸边看他身体完好，没有什么大伤，还有心情调侃鱼妖，放下心来。她轻轻抽了抽鼻子，这香味，让她都饿了。
　　于是她回应道：“好啊，好久没吃鱼肉了。”
　　鱼妖一边惨叫一边咒骂：“你们两个真不是人！居然一点都不会保护夜江唯一的生物了！啊！——”
　　涂山黎抱着剑站在那里笑，“不好意思，我是九尾天狐。”言下之意，他还真不是人。
　　最初的那阵光芒已经散去，鱼妖眉心的黑色蛇印已然消失，周身黑气比之前消了许多，它啪叽摔进水里，边游边骂骂咧咧：“臭狐狸骚狐狸，还有你这个臭修士，没把爷爷我给劈死，你给我等着！”说完，快速游走，妄图逃跑，逃跑时还不断输出祖安之语，暴露方位。
　　涂山黎见他嘴里脏话不断，眉目冷了下来，拔剑就把受伤鱼妖刺中，用灵力把他遏制住，然后隔空一甩，将他按在河岸上。
　　鱼妖瞬间怕了，立刻腆着脸求饶，“狐大仙，饶命，别杀了我！我招，我错了，不该骂您老人家……”
　　涂山黎面无表情往它腮帮子划了一剑，瞬间血流如注，鱼妖眼泪汪汪，“大仙，我错了，狐爷爷，饶了我吧……”突然他看见旁边走过来的林乘月，福至心灵，眼珠子转向她，向她求饶：“道长，仙人，求求您，饶了小妖一命吧！河水污浊我好不容易开了智……”
　　林乘月见他半点不提自己所犯下的罪行，冷冷地问：“原来是赤鲑一族。你是好不容易开了智，可是那些被你掠夺了魂魄的百姓呢？他们没有修为，不能修炼，就活该被你吞噬魂魄吗？！”
　　赤鲑一族，《山海经》记载：其兽多兕,旄牛,其鸟多柝鸠。也就是众所周知的河豚。处于兴奋或害怕状态下头部会鼓起来，宛如一个气球。
　　鱼妖懵了一下，委委屈屈道：“不就一个人吗？我就夺了了一个小女孩的魂，还没吃成就被您老人家抢走了，其他人的我都没动过。而且我修为一般，大人阳气足，魂魄我抓不动。”
　　涂山黎剑指着他，“一个人而已？天道有言，万物生灵皆平等，你这样是违背了天意，既如此，那就杀了你，让你的血肉和魂魄去安抚那无辜枉死的百姓吧！”说完，长剑灵光一闪，就要刺中。
　　说完，他的左眼朝林乘月眨了一下，林乘月瞬间捕捉到他的意思，二人合力演一场吓唬鱼的戏，涂山黎唱红脸，她便唱白脸，她按住他的手，语气温和“先别杀了他，赤鲑肉质肥美，虽有毒囊，但去之即可使用。看你身彪体壮，肉质也不错，我给你驱了魔气就把你的肉送给楚县的百姓分食，也算是你为了犯下的错赎罪，如何？”
　　鱼妖大叫饶命，面容更加委屈了，他的大眼睛居然留下了眼泪，带着哭腔道：“别杀我别杀我，我说实话。我不过是个小喽啰罢了，楚县东南方有个大妖，是它掠夺了楚县大半人口的魂魄，我只是偶尔帮她存存粮而已。”它修为太低，哪怕有魔气傍身，也无法与涂山黎和林乘月抗衡，还不如乖乖招供。
　　她蹲下来，在他鱼腮处贴了一张言灵符，避免他说假话，“那名大妖本体是什么？它具体什么地方？杀了多少人？这些你可知晓？”
　　赤鲑于驰在地上疯狂跳动，“它修为太高，无法看穿她的本体，不过，看她长相和住所，应当是树妖一类的。她偷魂这件事好多年了，我也不知道她想干什么，我只是求她庇护才帮她存魂魄的。道长，您是了解我们赤鲑的，我们攻击性差，但是头部气囊是天底下最好的储存袋，可以储存各种类型的物品，包括灵魂体。每到十五，月圆之夜，那个树妖就会去附近城镇偷魂，一魂一魄慢慢来偷，然后存到我这里，存个99个人魂就带走。我也不敢问她想做什么。昨天恰是十五，她刚来过，我就偷偷留了个魂，想学她，尝尝魂魄什么味道。道长，这次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您饶恕啊！”
　　言灵符没有亮光也没有冒黑烟，于驰说的话是真的，林乘月听到为自己推脱的话就来气：“尝尝魂魄什么味道？你干脆把自己魂魄撕一块下来，尝尝看是什么味道！”
　　她含着怒意道：“你知不知道魂魄被吞了，不论是人是妖都会消散于天地间，不再进入轮回，你这样做相当于绝了他们轮回转世的机会？”
　　她站起来，实战口诀，天眼符开，眼前的于驰身边虽有魔气环绕，但身上却并无背负的命债。
　　符燃尽，林乘月的眼神瞬间变得冷漠疏离，眼中有金光流转，好似她就是天道本身，充满威严，“赤鲑于驰，伤人魂魄，助纣为虐，且知情不举，罪加一等。汝违背天地规则，吾承天地之意降罚于你，此后千年，圈禁于墨江，日日承受魂魄撕裂之苦，以此消除罪恶，修炼身心。”说完这番话后，她好像窥探到天地规则的一角，眼中有金线流转，涂山黎愣愣地看她气质瞬间变得威严无比。
　　于驰被林乘月身上的功德之力和一丝天道之气压得抬不起头来，吐出一口血，鱼鳍颤巍巍地抖了两下，嘶哑着嗓音说道：“于驰领罚。”
　　他后悔了，就不应该在这两位大神眼皮子底下犯事，若不是自己贪心，想要增长修为接受了莫名其妙而来的魔气印记和树妖的提议，现在的自己估计会好好地从墨江离开，去往一个新的干净的江河里老实修炼吧，而不是像现在这般，被天地圈禁在这片河水里赎罪。
　　林乘月眼中金光褪去，恢复了往常的神色，“既然不知悔改那就好好的在这片河里呆着吧，日日体验那些被你掠夺魂魄，撕裂魂魄之人的痛苦。”
　　涂山黎把剑拔起来，一脚把于驰踹进墨江，任由墨江污浊的水冲刷于驰的伤口。
　　于驰痛的大叫，魂魄上又感到了被割裂的疼，厚着脸皮道“两位仙人，大神，能不能最后求你们一件事？这些罪我都认，但是，能不能帮我把墨江清理一番？它太脏了，在这个环境里，我带着伤，我怕是，”他的脑袋努力漏出水面，深呼吸一口气，“怕是一年都撑不下去。”当魂魄感到割裂之痛时，他突然明白了那些百姓的痛苦，也深深觉得他做错了。
　　涂山黎玩味地看了他一眼，“整片墨江只有你开了智，踏入修行之道，那你自然而然身负起保护山河，保护百姓的职责。”
　　林乘月：“修行之人享用了天地灵气和资源，就要担负起相应的责任。五年前楚县发生多起杀人投河案，你既然坐视不理，结下了恶因，那这就是你结出的恶果。我们若是插手，天地间的因果将会改变，无数人的命运也会被改变。”不过她指尖灵光一闪，给于驰指出了河水变污浊的关键。
　　这就是不出手的意思了。
　　于驰看了一眼林乘月指尖点的方向，是个水底漩涡区域，整个鱼欲哭无泪，灵魂撕裂的痛和□□的痛就算了，让他去处理漩涡区，岂不是要他小命吗？
　　他承认，当时那些人杀人，抛尸是他故意不管的，他开智多年，一直都是野路子修炼，灵力衰减，修炼也一直停滞不前，看着那些抛来的人尸突然起了歪念头，人自古是天生地养继而繁衍的，人体又自称小周天循环，体内也有灵气，就想着吃人肉或许能增长修为，所以，那批歹徒杀人时他不仅没制止，反而暗地里鼓励他们。
　　于驰身上的伤很重，但涂山黎出手有轻重，在事情没了之前不会下死手故而只是皮肉之伤，修为也没损，就是灵魂和身体都在疼。
　　他深吸一口，这两个大神不要他的命已经很给面子了，他不能太过贪心。
　　于驰把身子沉下河底，“多谢两位道长不杀之恩，我此番一定好好反省，勤奋修炼。” 说着消失不见。
　　善因种善果，恶因结恶果。天地间的因果冥冥之中早已注定。
　　天界凤颜宫内，孟柯如同之前那样，又吐出一大口血，只是这次他没了温柔和柔和，反而神情暴躁，愤怒至极。
　　“又一个控制被处理了，林乘月啊林乘月，死了的人为什么又要回来？为什么又要抢占我和阿清的位置？”他双眼怒极，似是要喷火，手中绿色冥火一闪，林乘月和涂山黎的身影就出现了，就像现代电影一样，他竟然在实时监控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