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集》湘逐

4、《悄然滋长》be

　　幽暗的房间里坐着一个人，这里安静极了活像一座牢笼。
　　少年左手中捏着一张纸，右手轻轻抚过自己的脸庞。
　　沈欲念扭过身走向镜子前坐了下来，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手上的动作更加温柔。
　　今天沈长暗又出现了，还给沈欲念留了一封信。他说：“念念，我真喜欢你。”
　　沈欲念患有人格分裂症，大概是一年前他发现了自己的副人格。
　　副人格干了好多自己不敢干的事儿，沈欲念的爱悄然滋长，他悄悄写了好多信放在自己的每一件外套里。
　　他盼望着副人格能够看到，他也知道这份爱见不的光。
　　副人格发现了他口袋里的信，给他也留了一封回信。
　　副人格说他叫沈长暗……
　　沈欲念从那时开始和沈长暗联系起来
　　他的爱意经久不息，反而愈来愈浓。
　　某一天沈欲念一时冲动，翻出一张纸，写满了“沈长暗，我喜欢你”。
　　上天总是不喜欢遂人心，沈欲念刚把最后一个字写完，沈长暗就出现了。
　　这一次破天荒的沈欲念没有沉睡，他保留着沈长暗的记忆。
　　记忆里沈长暗捏着纸小心折起来，塞进一个他没有注意到过的角落里。
　　他的记忆还是有些模糊不清，他只记得沈长暗躁动不已的心。
　　沈欲念回来了，他知晓沈长暗对自己存着一样的心思。
　　他欣喜不已，又找出一张带有淡蓝色白云的信纸吐露了自己的心声。
　　可他没想到的是，沈长暗拒绝了。
　　他说这段感情注定不能坦露在阳光下，不如让它烂在淤泥里，永远不要生根发芽。
　　沈欲念开始变得消沉，他吃不下任何东西，即使吃了也会吐出来。
　　他不是想博得谁的同情，他只是心疼，心疼的吃不下东西。心里好像有刀子在一点点刮着，一天一天，心里早已满目疮痍。
　　沈长暗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但是在6月17号他破天荒出来了。沈欲念记得很清楚。
　　他和沈欲念共用一个身体，自然很清楚对方的变化。
　　他在沉睡的过程中偶而会莫名清醒，每次醒来他都能切身体会到他的念念的痛。
　　他没想让他这么疼的，他只是……不想他被他人诟病。
　　沈长暗终于受不了了，他用了张念念和他表白时一样的纸。学着念念那样将自己的满腔爱意倾洒。
　　他们在一起了，沈欲念的身体也恢复如初。
　　沈欲念准备了一个日记本，每天把看到的，听到的都记录去。
　　他一直等着，等着沈长暗来找他，等着沈长暗在日记的某一页上写上一句“我爱你”。
　　今天沈长暗又在日记本上写了一句我爱你，沈欲念照例把它从日记本上撕了下来。
　　他在镜子前抚着自己，也抚着爱人。
　　沈欲念打开一个小铁盒，里面满是带有天蓝色白云的信纸。温馨淡雅，就像他和他的爱。
　　也的确就像他和他的爱，只能封锁在铁盒中，见不得太阳，见不得绿树成荫，莺飞草长。
　　时间真残忍永远奔流不息，人在它身后拼命追赶也绝不会回头。
　　沈欲念和沈长暗谈了五年恋爱，今天是他们当初在一起的日子。
　　沈欲念坐在镜子前抚着自己的脸，高兴的对着沈长暗诉说这一切。却不知道门后有道目光监视他多天。
　　沈欲念的小铁盒被翻了出来，他小心翼翼保管着的信纸散落了一地。
　　沈欲念没管父亲的咒骂，他跪在地上捡着一张张漂亮的信纸。
　　那天夜里沈长暗出来了，沈欲念本来以为他的阿暗不知道这件事。
　　但造化弄人，沈长暗还是知道了。他提出了分手 。
　　沈欲念早晨醒过来，看到那张熟悉的信纸上写了本不该出现的字，不是“我爱你”而是“分手”。
　　沈欲念始料未及，他还没来得及悲伤就被父亲塞进了车里。
　　他挣扎着想要跳下车，却无济于事。
　　车子开往了精神病院，沈欲念被关了进去。
　　他每天都在拼命拍打门窗，却根本无人问津。
　　他每天都能听到别人对他的议论，他毫不在意。
　　他的阿暗没有出现。
　　可能是他的爷爷于心不忍，他悄悄送来的那个小铁盒。
　　八旬老人颤抖着将盒子递给他，又慢慢抚了下沈欲念的脸，早已无神的眼里盈满沧桑的泪。
　　拿到盒子后沈欲念不哭也不闹了，他每天听着别人的议论只会低着头默默的笑。
　　他们说：“这人有病，自己跟自己谈恋爱。”
　　他们说：“这人心理扭曲，跟第二人格还能在一起。”
　　他们说：“真恶心。”
　　某个清晨，落叶萧瑟，伴着大风竟有好多吹进了屋里。
　　沈欲念的爷爷进门，只看见沈欲念躺在落叶与信纸中，眉目淡然。
　　他身下的叶与纸沾满了鲜血，经过一夜早已干涸。手中紧捏的信纸沾的最多。
　　纸上的字已经看不清，但又却好像模糊能看清，是“对不起”和“我爱你”。

　　多年后有人去扫墓，偶然看见一隅边有一座不起眼的坟。
　　杂草丛生，无人问津，墓碑上写着“沈欲念与其爱人沈长暗之墓”，还有年月日“20××年 6月17日”。
　　墓碑上用石头压了一张印着蓝色白云的信纸，经过风吹日晒早已发皱、泛黄。只有风吹过它才会扬起一角，无端让人心生悲凉。
　　他们长眠于此，他们同体同心，他们永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