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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湖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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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河边,此时热闹的让人怀疑,是不是这里陶出了金子,围观的人们如贪蜜的蚂蚁,分不清雌雄,嘴中窃窃私语,一张张得意含笑的脸上,都是讽刺和幸灾乐祸,甚至还能看到一丝雀跃。
“送”一声清亮的声音本如雄鹰展翅时的一声长鸣,此刻却如死神般宣判了命运,清冷的湖面也似乎被震起了褶皱。
声音未落一条小船晃悠悠使出了湖面,喧闹的声音也如下了咒般安静,船桨波动,天上繁星似乎不甘寂寞在白天就挣脱了束缚跳进了湖中,雀跃飞上枝头!
船上站定的人似乎被这美景触动,嘴角微微动了下,转头看向岸上的远处,一回眸,眼里皆是春风,只听人群中倒抽一口凉气,三两人心有不忍低下了头。
素白的手指伸出衣袖,轻捻住斗篷缓缓拉下,墨发倾泄垂在衣襟,一身鲜红的锦袍都没比过它的光泽,薄雾散尽白玉兰盛开在世人眼中,无需风动嗅花香,无需雨露见清冽,众人唏嘘他的美,嫉妒他的美,而这样谪仙的一个人,却是一个男人,一个风骨卓卓的男人。
“萧羽,你,……”话出半语,没了声音,他这是怎么了,想听他的悔过,从他口中说出抱歉,还是未了的情分呢?沐心紧了紧拳头,在次抬起头,对上一双如泉的双眸!心头一紧,这双眼太过熟悉,他见证了一池冷清,也见过它沸腾的情深,如今这里剩下什么呢?一片死寂。
被叫萧羽的男子看着眼前的人,最后目光停留在他紧抿的嘴唇上,老一辈都说薄唇的人心也凉薄,看来是不假的,自己一生自负,没想这般下场,一生付出一次的真心,也换不来如夏的结局。
在这清冷的季节,这目光让沐心冒出汗来,若不是里衣穿的厚实,怕要印出水来,脑袋里还没冷静,一声轻如白羽的叹息闯进耳膜,沐心猛然瞪大瞳孔,萧羽的目光已经越过他看向远处,若不是自己听的真切,定以为自己做梦了,永远站在枝头抬着头的人,竟然也会如此哀叹,看来无论是谁,生死面前都是熊的,没来由心头竟然一松,心想你若是开口求我,或许……
他的小心思还没想完,淡淡的声音飘出,“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能不能给他留条命!”萧羽问道,明明该是祈求的话语,在他寡淡的声调里,像在诉说心事,又像在自说自话。
沐心定定看着眼前的人,近在咫尺,却在感觉不到他的心跳,在他眼中最后的他们也只剩相识一场吗?尽管如此他还是机械点了头,哑口道:“好!”只要你所求,我都想答应,面对这样的人,张开了口:“你若……”
“噗通!”几滴清凉的水溅在他脸上,沐心才反应过来,面前火红如霞的人影已经消失,一波波涟漪重新安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宁可死也不求我吗?你知不知道,只要你开口,我就会带你走!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是你背叛了我,死的人却好像是我……”沐心下意识薄唇抿的更紧,细长的木船,轻晃他死死盯着这一池可恶的碧水,闭上了眼,心想,若我来殉你,你会不会感动,以后只钟情于我,心这般勇敢的想着,可这身体懦弱的未动分毫,或许是怕那池水太过刺骨,或许是怕即使死,也追不上那人得身形!
而周围本该雀跃的人群,例外的像被定住般,只几声疑问:“死了吗?”
“应该是吧!”就在没了动静,有想开口的,又被身边的人扯了扯衣袖提醒:“不想活了吗”?
船头一盏荷叶萤火,停止晃动,沐心才发觉自己已经回到了岸边!
“啪!!”一个巴掌落在沐心脸上,刺痛拉回了游离的心,看清打自己的人,低声叫了声:“爹!……”意识到自己矢口,忙补充到:“掌门!”
“拜见掌门!”众弟子弯身施礼,青白相见间,人间清明,傲雪青松。
“不过一个妖兽戏子,你要哭丧吗?”知命之年的沐子峰,目光如鹰未显半分老太,光看沐心脸上红肿的力道,就觉牙疼,简单一句问就已经吓的周围人瑟瑟发抖!
“沐心………不敢!”沐心半低下头,脸上热拉的痛楚不敢用手触碰,只是习惯的抿紧唇角,余光看向平静的湖面,心狠狠收缩,却不能表露半分,像极了他在不能提起的情谊,只能在哑声的口里横冲直撞。
“赠!”还是那个清冽的声音,只是这一次引发的却是山洪倾泄的热情,真金白银落入围观人的手中,冷却的笑脸重添在了脸上,只是这一次是感激,也是羡慕!
众人得了实处,又无热闹可瞧三三两两的相继离开,湖还是湖,林还是林,绿风拂面,有人冷,有人想看波澜。
“掌门,这孩子如何处理?”内门弟子沐木轻声询问!
沐子峰看向他身边的少年,八九岁的样子,一身青衣染了泥巴,零散的头发,遮住了面颊,他自然是记得的,被那人常带在身边的少年,只是也只剩记得,却想不起他的容貌,平日里不在意,现在看来,他这碎糟糟的头发似乎总是这般,不过到点是什么样子也似乎并不重要,他心想:还是除掉的好!以绝后患!
一个眼神转换,沐木已经明白意思,欲带人安静的离开!
“掌门三思!”沐心双膝跪地阻止道:“他不过是个孩子,还是个傻子!……他们没有血缘,不一定是妖啊!”
沐子峰恨的后槽牙紧咬,心想若不是亲生的,一掌拍死算了,性子这般绵软多情,怎么就是他的种呢?太阳穴微蹦,未开口。
“沙,沙,沙”林中绿竹轻舞,随之又闻“呵,呵,呵”之音,沐子峰眉头一皱,开口问道:“何人?”
众人面面相视,心想不过是风吹竹叶之音,怎么就有人呢?
沐木停下了脚步,看向竹林深处,沐心也忘了自己难堪的样子,偏过了头!
“碧色清波红阳暖,绿竹飒飒互寒暄,几声鹤鸣叫先生,闻见世人皆凉薄!”不见他是怎么从竹林走出,看清时,人已经站在众人不远处,鹤发童颜,身边一只仙鹤陪伴!
沐子峰心生警惕,又不失风范问道:“老者何人?”
沐木错愕看了眼自己的师傅,不明白他在和谁说话!
老者未回答,看向他们生后的湖面,不知为何,沐子峰心中一紧,总觉得那眼神似乎看破了一切,脸上攀起不悦!
“你想杀他?”老者开口问道!
这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窗户纸被一个外人点破,有些尴尬,沐子峰重新打量老者,并没有想出来人身份,只回了句:“家事!”
老者嘴角上扬却未有笑声,手指指了指天,声音空灵又悠远:“以天之名欺天,地狱还远否?”
此话听的沐子峰身形一晃,在看老者来处,人不知何时又不见了!能在他面前来去自由,这世间怕不多见,难道真是神仙下凡点化他来了。
老者一语,让他心生顾虑,看向那个还不知道发生什么蹲在地上挖泥巴的孩子心想,看的紧些一个傻子又能如何!而且他还可以借着他造事,得个圣人的美名,何乐而不为!
“掌门!……”沐心轻唤这个一秒换脸的父亲,有些拿不准,他这是怎么了发呆至此!
沐子峰听音回神扶起沐心道:“心有慈悲,不错,刚刚我只是在考验你呢!做的不错!”
沐心心里顿时晴朗,心中欢喜,心想无论是什么原因使他改变心意,至少他做到了自己能做的!规规矩矩回礼道:“掌门辛苦!”沐子峰的形象又在他心里猛赠几倍!
众人呼啦啦离开,沐木若有所思看着竹林,究竟是什么让师傅做出了改变,回头又看了看平静的湖水,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萧羽死的太顺利了,那样一个聪明又有手段的人,怎么会任何事都不做,就那样投了湖呢?红梅树下傲视苍穹的人,怎么会就这般屈辱的没了呢?他想不透,也猜不透,只是紧了紧拳头,看了眼这诡异的地方才离开!
“呵,呵,呵!!”几声鹤鸣,似在竹林深处响起!又听不真切了!
一群人一路向东,进入杻阴山,树高入云,薄雾萦绕,溪流血色,杻阴山上,左面是世人皆羡慕妒忌的金山,右面是同样让人羡慕的银山,偏偏在这耀眼俗物的山林水瀑处,坐落着清奇雅居,百世玄门,天听门,有上听天意,下行天道之意,而沐姓氏也是后来所改,希望世代子孙能沐浴在这离天最近的地方,参透天机,顿悟大道,他们深信,他们行侠仗义,斩妖除魔的最终可以登上神坛。
若问这明晃晃的财富,为何还能安稳百年,那就不得不说他们的实力,世代英才,悟性极佳,弟子众多,剑为器,玉为灵,白为洁,青次之,山中常有妖兽出没,鹿头虎身,黑色斑纹,名为鹿蜀,传闻此物食人,若无本门人带领,贸然进入者都怕是有去无回,故无人轻易打扰,对于自己的责任,灾难处都会有他们的影子,妖魔地都会有他们的风姿,世人口中谈及,皆有虔诚之心,向往之情。
天听门正义的使者,斩妖除魔的神,只是仿佛到了这一代多有波折,掌门嫡亲儿子,也是自己最得意的弟子沐心,竟然喜欢上了一个戏子,为他一掷千金,夜夜笙歌,还把他带回了天听门,执意放下身份要和那个戏子双宿双飞,被罚穿骨之痛也未放弃半分,沐子峰实在无奈,后来也就放任不管了,只是好景不长,沐心亲眼看见心爱之人夜宿他人床笫,被刺激的险些疯癫,本只是家丑,那成想萧羽竟然是六头三足的妖物,传闻他一夜之间杀了很多弟子,杀人挖心,只为自己永葆青春,掌门沐子峰用银针封了它的百会穴,才将其制服,本扔进炼妖鼎里化成渣也就算了,不知谁走了风声,一夜之间流言满天,几个版本的低俗之语,后来更是越传越离谱,为了声誉,为了基业,没办法才来了这大张旗鼓的沉湖除妖的事情,为护一方安宁,死一个妖怪,还是一个戏子,都理所当然!风波也就这样像这湖水般重归平静!
迷雾散尽,雅居楼阁如阶梯浮现,兰花圣茂,红梅覆林,碎彩铺路,松香满园,大小居所不下百处,高耸三居,中间是沐子峰的住处,另外是两位掌事居住,左边白虎沐白洵,右边朱雀沐赤,下四所,以竹,梅,兰,菊排列,大师兄沐心住在幽兰居,二师兄沐木住在冷梅居,三师兄沐绝住在清竹居,四师兄沐海棠住在重阳居,以下居所依身份依次排列,分别又以四季,二十四节气命名,外门弟子住在最后一层就没有特定的独居住所了。
沐木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一直把那个脏兮兮的少年影在了身后,对于这孩子的去留,沐心还未开口就被沐子峰把话瞪进回了肚子。
素手白纱,暗香冷梅,玉面细雕,一寸秋波,千斛明珠觉未多,青色倾泄无分卷,沐木清冷的声音开口道:“弟子独居,偶感孤寒。”
沐子峰不悦的脸,细微有了缓和,他最爱这个徒弟,为人内敛,不争不抢,总能明白他心中所想,就着他的话道:“这孩子放你身边如何?”
“极好不过,多谢师傅体恤!”沐木施礼,嘴角含笑,规矩站在了一旁!
沐子峰狠狠看了眼还有些走神的儿子,恨铁不成钢,希望斩了孽缘,以后更佳!
“大师傅,大师傅……”泉水叮咚,沐海棠跳跃而入,草草施礼,就像崩豆子一样开始输出:“大师傅,你出门怎么不带我,你快看看我的胳膊,差点被沐绝折断了!可怜我小草一颗定要噩梦连连啦!大师傅,你要给我做主啊!”
沐子峰看着被要拉断的袖子,一句话未说,又见他红唇轻启,只觉得脑仁生疼,这好好的娃儿怎么长着长着就歪了呢?这碎嘴的毛病到点和谁学的呢?沐白洵那静如夜的性子是怎么忍受他的聒噪的呢!
“嗯!!”一个冷哼,好像按了沐海棠的暂停键,只剩一双葡萄的大眼睛,左右动了动。
“拜见掌门!”低沉的声音如磁铁般吸引人,大步走进如一颗青松傲雪带着凉意站在室内!
沐子峰松了口气,嫌弃抽出自己的衣袖,满意点头,这才是他天听门的徒弟该有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