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切磋》天下九点

7、山脚

　　由于这里的云雾长年不散，剑锋山群脚下一片昏暗，大树寥寥，陆上动物稀少，偶尔一两声蛙叫，显得十分冷清，与剑锋山群上生机勃勃的风景相差甚远。

　　姬岚在一条河边抱剑而立，神情严肃，敛去以往的病态，犀利的双眼盯着河中的小鱼，啥那间挥剑刺出，激起重重浪花。等风平浪静之后，姬岚缓缓地将佩剑从水里抽出，剑身上连片鱼鳞都没有！河里的小鱼均有遇事不惊的能力，依然悠哉悠哉的嬉戏。

　　“嘻……嘻……哈哈——”韩子凌实在看不下去了，终于忍俊不禁。都半个时辰了，这家伙怎么能连一条鱼都捉不到？

　　听到笑声，姬岚浑身一震，僵在原地。那家伙到底是什么时候醒来的！如果被他知道我花了一个时辰都没捉到鱼肯定会被笑死！什么鬼地方呀，没有兔子至少应该有鹿吧？要不野果也可以……

　　“啪”的一声，浪花再次被激起，同时打断了姬岚的腹诽。随即，河水中飘着几缕红丝，然后消失不见了。姬岚跟前，一根树枝斜插在水中。姬岚一把把树枝抽出来，正想把那个打断他思路的人大骂一通，不料树枝不断地抖动。他愣愣地顺着树枝看去，只见另一端串着一条正做垂死挣扎的小鱼。

　　“嘻……嘻……”笑声断断续续地从后方传来。可恶的韩子凌！姬岚愤然转身，谁知却迎来韩子凌冷淡的目光。韩子凌面无表情地坐在地上，一袭白衣更显安静，似乎刚才的笑声并不是他发出来的。

　　“好剑。”

　　绝对是嘲笑！哼，其实你很想躲起来狂笑的吧！姬岚狠瞪一眼。

　　没有，我觉得现在这样的效果更好。韩子凌回以淡淡的一眼。

　　姬岚颓然将鱼扔下，霎时间脸色恢复苍白，踉跄地颠倒在韩子凌怀里，“咳咳……很晕啊——凌。病人要多休息，所以那鱼还是你弄吧。”

　　病人？刚才那个生龙活虎的家伙是谁呀？韩子凌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将姬岚推到一边，“喂，先把衣服换回来。”自从他醒来后就发现，他的紫衣和姬岚的白衣调换了，甚至还包括内衣、佩饰。也就是说姬岚趁他昏迷时，把他和自己扒光。

　　“不要——如果你要暗杀我怎么办？”要知道韩子凌的衣服、佩饰里都有机关。

　　“衣服里有自杀机关，你要是碰了照样会死。”

　　“……”姬岚相信他现在苍白的脸色绝对不是装出来的！“脱——吧——”由于韩子凌的恐吓，姬岚乖乖地换衣服，只是嘴里依然嘀咕着：“我们中毒了嘛，又没有解药！我身上的百灵丹虽能抑制百毒，却会让身体发热。如果不脱光，热气不能散去的话会死人的啦——大家都是男人有什么问题嘛。况且我又没有偷窥……”只不过偷吻了很久而已，用得着要背对我吗？

　　可是姬岚不会知道，韩子凌背对他是因为看到他渐渐露出的春光而砰然心跳。

　　两人换完衣服后，韩子凌处理他们的鱼，姬岚继续装病看美人。忽然，姬岚想起他的百灵丹，禁不住“嘻嘻”的贼笑，“凌——忘记告诉你了，百灵丹必须每个月服用一次直到得到解药为止哦——否则还是会毒发的。所以不能离开我呢——”

　　你那上翘的语调是怎么回事？如果韩子凌不是发现自己体内真的有毒素的话，肯定会认为某人在说谎。他躲在扇子后面，咬牙切齿。突然想把你给宰了！

　　“啪”，三条鱼同时被杀……

　　经过两人的商量，他们觉得这剑锋山群山体独立，每座山都高而陡，两山之间只有铁索桥相连，山脚虽雨雾氤氲，却应该有许多条路可供离开。于是两人趁天还早，决定到四周观察观察。

　　“姬岚，这附近的植物太千篇一律了。”

　　“叫我岚！嗯——就像是人故意种的呢。这个人肯定非常喜欢玉簪花！”娘，你也喜欢这花吧？
　　忽然，韩子凌停住了脚步，双眼微合，似乎在欣赏着什么。

　　“怎么了？”

　　“嘘——有琴声。”

　　姬岚闻言，也静下心来细细品味。那悠然的琴声自前方传来，带着少许随意、忧愁、满足，流淌在玉簪花如玉的花瓣上。骤然间，琴音一转，如暴风雨来袭，山河破碎，刀光剑影，腥味冲天，似要惊落那片玉簪花。曲至高潮又乍然而止，疑似这一曲未完又是完了。

　　“呵，有人就证明有路啦！走吧，凌。咳咳……”说罢，姬岚把自己挂在韩子凌脖子上，看似有气无力，喘着粗气，半合着双眼，脚步飘浮。

　　韩子凌斜看他一眼，一手抱腰，将他拥入怀里。这确实让姬岚受宠若惊，“被少爷我迷倒了？”

　　“你很重，我脖子疼。”要装就一起装。

　　“……”唉——被反咬一口了。

　　两个人缓缓地向玉簪花丛的中心前进，随着琴声渐大，他们终于看到了弹琴之人——头带银色面具，腰系玉酒壶，肤似古铜的半百老人。老人身前是一张古琴，身旁还有一张凳子。凳子上放着一幅美人听琴图。

　　肯定有路！姬岚和韩子凌脑海里同时闪过这结论。

　　“咳咳……老……老人家。”姬岚见老人解下酒壶喝酒，并盯着他看，却不说话，心中有些发毛，“前辈……打扰了您的雅兴晚辈咳咳……抱歉……”

　　“前辈，我和表弟今日到剑锋山群游玩不料掉入山崖。表弟自幼体弱多病，若是睡在山洞里恐怕要得风寒。不知前辈能否行个方便，让晚辈借宿一宿？”韩子凌实在不想浪费时间，便抢先告诉老人自己的来意，语气诚恳，可脸上依然看不出表情来。

　　在老人眼里，韩子凌的抢先是因为担心表弟多说会累。所以老人意义不明的看了韩子凌一眼，笑道：“没关系，进来吧，我屋里还有一张床空着，你们今晚就睡在那好了。”说着，老人就把人带进屋里，同时小心翼翼地收拾好那幅美人图。

　　“前辈，咳咳……您知道离开的路……吗？”

　　“离开？年轻人，我从小跟随师父在这里生活，从来不知道有路可以离开，你们明天自己去找吧。”

　　说谎！姬岚和韩子凌对换了眼色，心中均是不解：从玉簪花的规模来看，老人已经来这里很久了，而这里云雾迷蒙，光线微弱，是绝对不可能晒出一身古铜色肌肤的。再说这里人迹稀少，那个面具显得有些多余。可老人又为何要说谎呢？我们很像坏人吗？

　　由于百思不得其解，两人便暂时以隐居于深山老林的人都是怪胎作为答案。

　　两人走进老人的屋子，顿时愣在当场。屋子里挂满了美人图，有半数的椅子上也放着美人图。画卷上的美人虽千姿百态，却都是同一个人，画上都写着“方玉簪”，应该就是画上美人的名字了。

　　“很美。”听风楼的四大花魁在她面前也黯然失色，只可惜唯一的缺点就是和姬岚那家伙有相同的神韵，相似的相貌。韩子凌心感愤愤不平，“前辈，这是你娘子吧，能娶到她真好。”

　　“她不是我娘子，是我嫂子。”老人语气中带着的愤怒，吓了韩子凌一跳，“失礼，前辈。”

　　“咳咳……表哥，我很累，你陪我睡好吗？咳咳……你答应过我娘会照顾我的。”姬岚正对韩子凌，说着请求的话，眼神却不容拒绝。凌，我在命令你！

　　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娘？韩子凌满腔疑问，脸上却没有露出任何表情，点了点头，“前辈，我们先去休息了。”得到老人的许可，两人不慌不忙地去了客房。

　　其实姬岚此刻非常紧张，他只想急忙把韩子凌拉到无人的角落，商量逃跑大计。韩子凌没有注意到，并不代表姬岚没有发现，刚才老人说‘他不是我娘子’时，双手握拳，杀气乍现，那种杀气只有杀人无数的高手才会有的，而且……

　　一进房间，姬岚就把韩子凌推到床上，同时点住他的哑穴。不等韩子凌挣扎，姬岚将他紧抱在怀里，双唇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说道：“凌，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半夜就走，千万不要睡着了。”

　　这么一来，韩子凌就更加疑惑了，他愣愣的看着姬岚，希望能看出点什么。
　　姬岚和他四目相对，心里却想入非非了，双唇渐渐靠近，再靠近……姬岚！这里是那个人的家，乱来的话会死的！

　　靠近，直到到了若即若离的距离，姬岚终于停住了，“方玉簪是我娘哦！你想娶她的意思是不是想嫁给我呀？”

　　……我没有说过要娶她。二十多年前的天下第一美人怎么会生了你家伙？韩子凌淡淡的看了姬岚一眼，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红晕已经漫上脸颊。

　　“那个老人绝对是我叔——姬司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