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浣皖

46、第 46 章

　　燃灯，是大殷有史以来的习俗，是一艘船上竖着一个花灯树，上头挂着上百个小花灯。

　　你可以花十文钱买一个小花灯写上想写的，会有燃灯人替你贴在花灯上，就等燃灯。

　　姜云她们几人全都写了，交由燃灯人，就等着吉时一到燃烧整个灯树。

　　时间越来越近人群也越来越躁动。

　　不知道是谁突然爆喝一句：“谁TMD推搡我，我都要掉下去了。”

　　这一声喊出来顿时人群就就骚动了，不知从哪里传来争吵声，然后由点到线，由线到面，彻底乱了，有人着急起来，往前挤，又有人要往后退，混乱拥挤就在一瞬间发生，疯狂的不敢眨眼。

　　哭喊声，惊叫声，怒骂声各种声音搅拌在一起愈发使得现场糟乱不堪。

　　姜云一下子就被冲开了，她眼睁睁看着他们一群人被几秒钟之内就被冲散，最后的画面就是三娘被人挤到差点摔倒被褚康一把拉住，姜云松了一口气，再如何就不知道了，她自己自身难保。

　　恍惚间她似乎听到了一声惊慌的“姜姑娘”，像是雨滴滴入大海。

　　不停的被人推搡着，也不知被挤到什么地方去了，突然余光看见在人缝处有一个摔倒在地上惊恐哭泣的三四岁的孩子，眼看着这个孩子就要被人踩到，姜云拼了命的挤了过去。

　　弯不下腰，只能一点点的凭着感觉摸过去，同时嘴里大喊：“小朋友，小朋友，如果你能听的见我的声音，就抓住我的手。”

　　然后过了一会儿姜云感觉到有一双小手抓住了她的手，她十分惊喜，使劲一拉，将小孩子拽过来抱在怀里。

　　人潮汹涌，互相推搡着，像是暴风雨的海面自己行驶着一艘小船，随时都有被浪打翻的可能性。

　　姜云被人推搡着不知道要被推到哪里，突然不知道是什么人在背后使劲儿撞了她一下，她腿一软险些站立不住，正当要歪向一边时突然从侧边伸过来一只手紧紧拉住了她。

　　她的心怦怦跳，几乎要跳出喉咙，姜云有一瞬间脑子都是空的，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被推搡挤压使不上劲的情况，这种无助的感觉太可怕了。

　　周围的人都是惊慌失措，只知道往前挤，拼命的往前挤，宛如丧尸一般可怕。

　　“没事儿吧？”

　　姜云抬头看过去，席竹君一脸着急的看着她，没有注意到他自己被扯乱的衣裳，歪斜的发冠还有几缕黑发散落下来，却没有减少他丝毫的俊美，反而多了几分凌乱美。

　　姜云看着他，惊讶的同时似乎有什么在心底悄然绽开。

　　“你是来找我的？”她问。

　　席竹君紧紧将她护在胸前，低头看着她，坚定的回答：“是，我是来找你的。你没事吧？”

　　仔细听还能听到他刻意压下去的急促的喘息声。

　　两个人似乎有一种默契在，接下来谁也没有说话，却也和谐。

　　在席竹君一路的护送下。他们终于出了拥挤的人群来到一个角落。

　　“多谢你来找我。”姜云视线右移看着不远处树上挂着的灯笼。

　　席竹君：“这是我应该做的。”

　　至于为什么是应该的，席竹君没有解释，姜云也没有继续问。

　　过了一会儿姜云怀里的小孩儿大约是脱离的害怕的环境之前又哭了许久，这会儿竟然在她怀里睡着了。

　　席竹君问：“这孩子？”

　　“我之前被挤散了，也不知道在哪儿，余光看见这小孩儿坐在地上哭，随时都有被踩到的可能，我就拼命挤过去，将他抱在怀里了。”夜色渐凉，姜云怕孩子着凉，就抱紧了他。

　　又道：“乱成这样，被踩到了别说是一个孩子，就是成年人也未必有存活的机会。”

　　当时姜云也是冒着生命危险去救这个孩子的，如果那个时候她被人推倒了，再站起来的机会太小了。

　　踩踏致死，这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

　　姜云抱着小孩儿时不时踮脚伸长了脖子看看能不能看见七娘她们。

　　席竹君的心在这一刻终于平复了，除了他谁也不会知道刚才突然骚动的人群仿佛疯了一般的从四面八方相撞，姜云一秒消失在他眼前时他有多么的惊慌。

　　像找不到路的人看着哪里都是不知所措，都是恐慌。

　　他疯了一般的找，找啊找，总感觉过了很久，很久，在人头攒动的人海里看见她踉跄着，下一秒就要倒下，他使出全身力气挤过去抓住了她的手。

　　好在，他抓住了。

　　半晌姜云道：“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有没有挤出来。”

　　席竹君安抚她：“没事儿，有褚康和昀时兄在，他们会护着她们几个的。而且这里出现了骚乱，衙门的人应该已经过来了。”

　　姜云点头，本来这里就是有衙役在维持秩序，只不过一乱起来就连守护秩序的衙役都被冲散了。

　　总归是没有见到她们平安无事这心里怎么也放心不下来。

　　七娘还抱着甜甜，只怕甜甜是吓坏了。

　　过了一会儿捕快衙役们果然是来了，很快混乱不堪的人群就停止了骚乱，只不过惊魂未定的人受了太大的惊吓，一时半会是没有办法恢复如常了。

　　更有劫后余生的人当场就哭了出来，嚎啕大哭，什么也不顾坐在地上就哭了出来。

　　本来好好的过个团圆节，一家老小出来逛一逛，看看热闹，再看燃灯，谁知道会变成这样。

　　有不少人都与亲朋好友失散了，现在虽然已经安定下来了，也不敢随意走动了。

　　也有不少人受了伤，要送到医馆才行。

　　这一场事故让今年的中秋佳节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

　　“孩子，我的孩子不见了，有谁看见我的孩子了？”

　　“我的宝儿，宝儿，你在哪儿，爹在叫你，听见了回爹一声。”

　　“娇娇，娇娇。”

　　接二连三的家长不见了孩子，嘶声力竭的哭喊着。

　　姜云大喊：“我这里有一个三四岁的男孩儿。”

　　一下子涌过来七八位家长，每一个过来时脸上都带着希翼，可是一看到姜云怀里抱着的孩子的脸，顿时就失望起来。

　　显然这只有一个娃，不可能是他们这么多人的孩子。

　　“寿头？”一位二十来岁的少妇顶着一双肿成核桃的眼睛哭着跑过来，一看见姜云抱着的孩子就哭了出来。

　　“娘～”小孩儿睡眼朦胧的朝着少妇伸出胳膊要抱。

　　少妇感激的不停朝姜云道谢。

　　“真是谢谢这位姑娘了，你是姜掌柜？真是太感谢你了，我只有寿头这一个孩子，他要是没了，我也不活了。”

　　姜云小声向寿头确认了一下眼神这位少妇是否是他的娘，得到确认的回答，姜云将孩子交还给这位少妇。

　　“举手之劳，我也是不忍心这样小一个孩子出事。”

　　少妇再三感谢：“明日我与我家夫君定然会上门亲自感谢姜掌柜。”

　　“客气了。”

　　这个时候其实谁也没有心思在这上头，少妇又感激了几句，再三强调自己会上门感谢。

　　虽然不知道这位少妇是什么人，不过看衣着与行为举止想必必不是普通人家的。

　　寿头那孩子脖子上戴着一个长命锁，做工精细，得要六七两银子。

　　姜云同少妇寒暄客气完再一抬头席竹君已然整理过造型。

　　头上的发冠重新戴上，衣裳除了皱褶也看不出之前被人扯过。

　　他如同一棵翠竹挺立。

　　等到现场完全安稳下来，姜云怕三娘她们找不到她，所以也走出了角落，来到显眼的地方站着。

　　席竹君像守护公主的骑士一般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

　　姜云煞白的脸色在灯光的照射下太过明显，但是放在这个场合下又是那么不起眼。

　　她的小腿之前在人群里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这会儿正疼的厉害，可是这场合也没法让她查看伤势如何，只能硬挺着。

　　若是仔细看会发现她整个人都在颤抖，额前是细密的汗滴，她疼的几乎要站立不住。

　　“小心。”

　　温热的身体在她身后撑着她，便没有其它动作了。

　　他知道这会儿没有见到亲如家人的人平安无事，她是不会走的。

　　在原世界姜云就不是一个纯情的姑娘，可是现在席竹君只是那么简单的一个动作却让她脸发红发热。

　　脑子迷糊起来，仿佛有什么人拿着小细棍在里面搅来搅去，不疼，却搅乱了思绪。

　　“云娘！！！”

　　三娘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的，激动的跑向姜云，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重重的没收住力的扑过来，若不是身后有席竹君撑着，姜云这会儿就被她扑倒在地了。

　　这猛的一下子撞过来，姜云痛苦的闷哼一声，腿一软，席竹君搂住了她，这才没有让她倒下。

　　三娘被姜云这痛苦的模样吓得不知所措，眼里挂着的泪珠都懵了。

　　褚康在外行走多年，受伤无数，一眼便看出姜云的腿伤了。

　　姜云疼的冷汗直冒，嘴唇是一点血色都没有，即使这样她还是忍着，笑了笑，带着颤抖的声音问：“七娘她们看见了吗？”

　　三娘点点头，一副做错事等着挨骂的可怜模样：“甜甜被吓到了，哭个不停，七娘担心有什么不好，刚才跟着衙门的人去医馆了，周公子陪着呢。”

　　“那就好，那就好。”得到大家都无事的消息，姜云硬撑着的那口气一下子就散了，人就软了。

　　席竹君眼疾手快立马一把抱住她，直接来了一个公主抱，语气快速：“姜姑娘受伤了，我先带她去医馆。”

　　说完头也不回的就跑了。

　　留下三娘后悔自己刚才太过莽撞，连云娘身体受伤都没看出来，明明她脸色那样苍白。

　　莲花和荷花也是一脸担心，说实话今天这场意外实在是吓坏了不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