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二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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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佳节，所谓花好月圆团圆夜。月华如水似霜，像只温柔的手，轻轻拂过苍茫大地便铺就一片绵绵柔情。
一轮圆月衬着一排排明亮的宫灯，一莹白一暖黄。朱红的高墙琉璃的瓦，雕龙的顶梁红漆柱。厚重的大门一层一层打开又关上，钝重的响声回荡在整个围城内，最终又不知消弥在哪个荒凉的角落。
这是堇嬛第二次进宫。
皇宫依旧华丽精致，只是相比上次更多了些隆重喜庆，倒显得不那么压抑而死气沉沉。
只是上次她是和萧纪央一起来的，这次是奉召进宫。
皇朝民风开放，举行宴席一类也均是男女同席。所以整个庆元殿内男男女女喧哗热闹，隐隐参杂着一种浮华之感。
正对着庆元殿大门的御座上便是睿帝。他看起来比上次堇嬛见到的时候又憔悴了不少，大概是国事操劳。
御座右下坐着的是当前后宫的掌权者——殷贵妃，太子的生母。眉眼温顺，举止优雅得体，谈吐落落大方，又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任谁看了都觉得当今天下的女主人非她莫属。只是从她十五岁进宫封了贵妃那一刻起，就再也没有别的身份。
殷贵妃三个字，像是注定要随她一世。
御座左下坐着的除了十二皇子的生母如妃外，还有另外几位教受宠的妃嫔。都是天姿国色，百里挑一。
堇嬛暗暗打量了一遍殿内，始终没有看到萧纪央的身影。
之前李蓝歌说过萧纪央中秋宴会回来，难道是临时有其他事情走不开了么。正想着，萧允澈闲庭阔步地朝堇嬛走过来，手里摇着一柄价值不菲的玉骨折扇。
“堇嬛是在找我么？”他凑近堇嬛，笑着看她。
堇嬛无声地在心里翻个白眼，站起身来退后一步：“堇嬛什么也没找，无非是好奇，四处看看而已。”
萧允澈也四处环视了一眼，眉一挑牵住堇嬛，道：“这朝堂上的真真假假有什么好看，我带你去逛逛这了不得的皇宫如何？”
堇嬛挣开他，瞪他：“现在中秋宴才刚刚开始，这么走出去，六皇子不怕皇上怪罪？”
萧允澈也不恼，抱臂笑了笑，一张脸在明亮的宫灯下毫无瑕疵美丽妖冶。堇嬛略微地不自在，避开了他的眼睛。
“朝野上下都知道我是个什么样子，父皇不会介意。”突然又凑到堇嬛耳边，低声道：“我知道九弟在哪。”
堇嬛侧过头惊讶地看着一脸你不跟我去我就不告诉你的神情，犹豫了一会还是偷偷溜到人群后面跟他出去了。
外面月色撩人。
庆元殿内的丝竹管乐觥筹交错之声渐渐离得远了，只能隐隐约约传来几个破碎的琵琶音。
萧允澈同萧纪央一般身高，堇嬛只够到他的肩膀上面一点点。
所以堇嬛仰起头怒视他时，是没有任何威慑力的。
萧允澈垂眸看着堇嬛被骗了的愤怒表情，只觉得心情大好。
“不要这么生气么，堇嬛不嫌里面闷么？不管男人女子，全是一副势力嘴脸，看了哪里还会有好心情。”
萧允澈笑着摸了摸堇嬛的头发，被堇嬛扬手一把打掉。
“可是六皇子，骗我很好玩么？”堇嬛听他这么说，也觉得那种地方确实让人不喜欢。
“堇嬛这么听话一定会在那里呆到宴会结束，会闷坏的。我只是出于好心带你来透透气。”萧允澈说得理所当然，完美的五官线条被月色温柔勾勒，少了艳色多了柔和。
堇嬛皱眉，叹口气，便要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来。
萧允澈突然拉住堇嬛，道：“秋夜露水重，小心着了湿气。累了的话我们去那边的亭子吧。”
堇嬛用手摸了摸石凳，果然蒙了一层薄薄的露水，带着些寒意。
“没关系。现在气也透了，还是快些回庆元殿吧。万一皇上发现了怪罪下……”
堇嬛话未完，萧允澈用手捂住堇嬛的嘴牵，拉着她闪进一旁的假山后面。
堇嬛刚要说话，便听到假山那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太子……”
堇嬛透过假山的空隙看去，只见堇娆同萧容昭紧紧抱在一起。因为离得并不远，堇嬛甚至能看清楚从堇娆眼中一闪而落的晶莹。
转过脸去看萧允澈，只见他一脸感兴趣的表情。嘴角斜斜地勾起，桃花眼半眯不眯，像是发现了什么非常有趣的东西。
见堇嬛一脸震惊诧异的表情，萧允澈忍不住轻笑，凑近堇嬛的耳朵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道：“你姐姐同太子的事，堇嬛居然什么都不知道啊。”
堇嬛垂眸，过了一会才轻叹一口气道：“三姐没有跟我说过。”
“很有趣啊。太子，和你三姐。”萧允澈似是自说自话一般，看了一会儿便轻手轻脚从假山后面走开了。
堇嬛回头多看了几眼，最后还是跟在萧允澈身后离开了假山。
为了避开太子和堇娆，两人特地从御花园后面绕过去，经过一座看起来已经有些年久失修的宫殿。
萧允澈在宫殿门口略微顿了顿，眉头微微蹙起，眼里弥漫着一种说不清的情绪。
堇嬛也停下来，见萧允澈晃神的样子，不禁问了句：“怎么了？”
萧允澈闻声回过神，“没什么，想起了一些故事。”
堇嬛深深看了他一眼，又移开视线看向朱漆斑驳的大门。
重华殿。
萧允澈勾起一分嘴角，眼角眉梢却没沾染分毫笑意：“月影照重华，凭窗遍撒银。海棠映朱颜，更深长夜倾。堇嬛知道这是在说什么吗？”
堇嬛看着面前隐隐残留着些昔日繁华的宫殿，静静思索了一会儿，转头看向萧允澈：“是夸赞这重华殿的主人之意？”
“是诉说圣宠不再之苦，堇嬛。”
萧允澈的声音里三分嘲讽的笑意，三分浅浅忧伤，剩下的那抹似叹息似无奈却终究辩不分明。
堇嬛微惊，有些疑惑地道：“这里……以前是……”
萧允澈兀自往前走去，似乎毫无留恋：“啊，是我生母华妃的寝宫。”
堇嬛看着萧允澈的背影，顿时有些说不出话。高挑的背影在秋天如水的凉夜里有说不出的寂寥之感。
突然就不由得想起自己的母亲。十七年来独自守着那方小院子，忍气吞声默默地生活。虽然很少看到凤嫔之流泪，但眼中那一抹忧郁苍凉感却是植入骨髓一般，挥之不去。
那萧允澈的母亲又是怎样日日守着这空旷华丽的宫殿细数深宫更声的呢。
“你……没事吧？”堇嬛追上去，轻轻拍了下萧允澈的背。
萧允澈突然回过身，吓得堇嬛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萧允澈像是算计好一般用拿着折扇的手顺势拢住堇嬛纤细的腰，将她拉向自己。
堇嬛吓得睁大了眼睛，过了一瞬才反应过来，用手去推萧允澈试图挣开他。萧允澈死死扣住她，堇嬛竟然动不得分毫。
“六皇子，你干什么，放开我！”堇嬛脸带愠色，皱着眉看着他。
萧允澈全然不理会堇嬛此刻的愤怒语气，另一只手勾起她的下巴微微弯腰凑近堇嬛，堇嬛为了躲他，只得撇过脸向后仰，羽睫轻轻颤抖，像只受惊的小动物。
让萧允澈突然很想逗弄她。吓坏她，好像也很有趣。
萧允澈挑花眼微微眯着，脸渐渐凑向堇嬛，嘴角含着个意味不明地笑意。
“六皇子，请自重。”声音镇定平静，平日里带着些江南软糯柔情的嗓音里，此刻全是清冷严肃。唯独不见丝毫惊诧。
萧允澈微怔，挣开眼睛看着敛着眉的堇嬛，大大的杏眼里说不出的平静。看向自己的眼神很坚决很无所畏惧。
萧允澈差点以为刚刚那个像小动物一样脆弱的人只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堇嬛刚想趁着萧允澈忡怔之际挣开他，不想背后一只手臂一下把自己从萧允澈的怀中拉开，撞上身后坚实的胸膛。
不用回头堇嬛也知道这是谁。
他的身上总有一种清冷的甲胄的味道，混合着淡淡的龙涎香，变成萧纪央独有的让堇嬛感到深深安心的味道。
突然觉得眼眶微酸，咸涩的液体要脱眶而出。堇嬛深吸了口气，才转过身看着月光下离自己极近的俊颜。
憔悴。这是堇嬛看到他的第一反应。
“哟，九弟怎么也在这里？回来了本应该先去庆元殿面见父皇才是啊。”萧允澈不恼也不觉得尴尬，只是抱臂看着一脸冷峻的萧纪央。
“不牢六皇兄操心。”萧纪央淡淡看了他一眼，“不打扰六皇兄雅兴，纪央先行告退了。”
说完便拉着堇嬛的手臂往庆元殿走去。
堇嬛只觉得他拉着自己手臂的手收得很紧很紧，像是要把自己的骨头生生捏断一般。挣了两下没有挣开，只好继续被他半拉着往前走。
“你放开我，很疼，我自己走……”堇嬛朝他的背影不高兴的嘟囔。
萧纪央闻言真的放开他，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狭长的凤目里隐隐有怒气，因为极力克制而微挑着眉。
“你回来了啊，不会再去江南了吧？怎么回来了没有去庆元殿？你怎么会在这里啊？……刚刚的事，你别误会啊，是六皇子骗我出来的……”
堇嬛口不择言地说了一长串，低着脸不敢看萧纪央的表情，全然没有注意到萧纪央变了几变的表情。
看到她低眉顺眼的样子，一腔怒气顿时也消散了大半。
“你不在庆元殿好好呆着，跑出来干什么？”萧纪央打断她的喋喋不休。
“我听蓝歌说你会回来……在庆元殿没看到你，出来找找……”堇嬛还是低着头，脸上渐渐烫起来。
如果说刚刚萧纪央的怒气只是消了大半，那现在肯定是只余满心欢喜了。
“那也不能跟着六皇兄到处乱跑。”萧纪央半是严肃半是宠溺地道。
堇嬛乖巧地点头，抬起头朝他笑了笑，杏眼完成月牙的形状，是完全欣喜的神色。看得一向禁欲自持的萧纪央一阵恍惚，勾着嘴角过了好一会儿才揉了揉堇嬛的头道：“走吧。”
萧允澈从不远处的黑暗中渐渐走出，右手盖住眼睛仰头看向凄冷的中秋明月，略薄的朱唇勾勒出一个弧度。
一身藏青的朝服仿佛要被夜色吞没，反衬着被莹白的月光照得如美玉般白皙毫无瑕疵的脸。很强烈的对比色，在重重宫灯的掩映下，看起来很悲伤很寂寞。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