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城记》是林达啊

9、四、被碰瓷了

　　晚上10点半。

　　医院走廊里站着五个人。

　　何奈、肖文、老太太的儿子，还有两名接到报警刚赶到的警察。

　　老太太的儿子不依不饶，几度想发作，都被警察拦下来了。

　　“我们先看看老太太的伤势再做定论。”

　　那警察一边说，一边打电话联系同事调取监控，接到答复以后转头对着几个人：

　　“那地方很隐蔽，没有可以调取的监控摄像头。”

　　听到这个回答，肖文的神色落寞了下来，但也没有过于失望，毕竟是意料之中的事。

　　“我问你，是你撞的老太太吗？”

　　肖文毫不迟疑地点点头。

　　警察又问何奈，何奈思索良久，还是说：

　　“对不起，天比较暗，我不太能确定。”

　　老太太的儿子听到这个回答有激动了：

　　“还大学生，睁眼说瞎话！不是他撞得，我妈能伤得那么厉害吗？”

　　何奈：“我理解您的心情，但我确实没看清。”

　　“好了，何奈，确实是我撞的，老太太的医药费和治疗费用我担着。”

　　老太太儿子：“那感情好！警察同志这可是他自己说的！”

　　这时候医生从房间里走出来了，她摘下口罩，四面环顾：

　　“你们谁是老太太的家属？”

　　“是我！医生，我妈怎么样？”

　　那医生摘下口罩，对他看了一眼，斟酌着用词道：

　　“不太好，80多岁了又这么一摔，身上多处骨折，需要做全面检查，看看有没有其他问题。”

　　肖文立刻插话：

　　“有多少检查都做，医生，是我的责任，一定要把她老人家治好。”

　　医生点点头又进去了。

　　那两名警察看到这个情况，询问道：“你们都对这场撞人事件没有异议了吗？”

　　“不行，警察同志，你们别走，他们还没赔我钱！让他们赔钱！30万，一分钱都不能少！”

　　其中一个警察语气有点不悦了：

　　“他已经承认撞人，并且承担后续医疗费用，这个钱我不知道你要的理由是什么？”

　　“精神损失费！”

　　那两个警察面面相觑，彼此眼里都有点无语的意思。

　　“正常情况，这样的意外事件所造成的民事纠纷，我们可以帮助你们协商解决。”

　　“那赔我30万，不然我就去他们学校拉横幅，让学校开除他们。”

　　老太太的儿子对着两人骂骂咧咧。

　　肖文跟何奈都一时语塞了，这种情况，任谁看了都知道是对方得理不饶人，狮子大开口。

　　“肖文！”

　　肖雁出现在走廊尽头，她身穿淡橘色的丝绸质地的睡衣，外面只批了一件风衣，而脚上是一双坡跟凉拖鞋。

　　她头发散乱，满面素颜，显然是匆忙之中赶过来的。

　　肖文几乎是冲着迎上去：

　　“你来干啥？”

　　“何奈给我打电话的。你出事了怎么不告诉我。”

　　肖雁由担忧转变为气愤。

　　“我看你就是死了也懒得跟我说。”

　　肖文瞪了何奈一眼，何奈笑着解释道：

　　“我觉得还是跟肖雁说一下比较好。”。

　　北京10月的天气，还是这么晚的时候，已经很冷了。

　　肖文揽着肖雁的肩膀轻轻揉搓着：

　　“雁啊我没事，我撞到人，该我担责的。”

　　肖雁正想问他老太太怎么样了，那儿子开口了：

　　“好啊你担责，那你给我30万，这事就算了了。”

　　肖雁火气上来了，她冷冷地看着那人：

　　“你妈还在病房里，你就急着要钱，还是个人？”

　　“臭婊子你什么意思。。。啊！”

　　是肖文！

　　他飞起一脚直接把那人踢倒在地！

　　“mlgb你再说一遍！！！嘴巴放干净点！”

　　他一边说着一边对着那人梆梆又是两拳！

　　两名警察见事态转变惊人，赶紧上前把他夹住了：

　　“小伙子你现在是故意伤害！现在对你正式提出警告！”

　　“警察同志你们看到了，他打我！！！快点抓他，抓他，让他把牢底坐穿！还北大的学生呢，就这个素质。。。”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北大的？”

　　何奈轻轻问了一句。

　　那人突然停止了嚎叫。

　　“你们能不能小声一点，病人需要静养！”

　　那名医生再次推门出来，看到现场的情况也一时有点惊讶。

　　“警察同志，什么情况？”

　　“没多大事，麻烦给这位同志检查一下伤势，包扎一下。”

　　晚12点，黄树里派出所。

　　“年轻人，太冲动！”

　　一名头发花白的警察把一沓调查表丢到肖文面前！

　　“你最好庆幸他不是轻伤以上，不然就要入刑！”

　　何奈的眉头皱成一团。

　　肖文也有点呆呆的，肖雁坐在他旁边，一直在轻轻拍他的背。

　　“我见过太多你们这种学生，不知天高地厚，意气用事了。一个不小心就把自己的前途毁了，好不容易考上北大，天之骄子。。。”

　　那警察看上去非常惋惜，他一张一张一行一行地翻看调查表，仔细得像是在穿针引线。

　　“叔叔，他不是故意的，他就是冲动了。”

　　肖雁虽然看上去还是淡定，但是微微颤抖的双手暴露了她的情绪。

　　明知道这句话毫无用处，不具备任何法律效力，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行了，回去等通知吧。鉴定结果出来就一目了然了。做好最坏的打算！”

　　听到这话，何奈也紧张起来了，他走过去用力揽住了肖文的肩膀。

　　肖文苍白一笑，他转过头推了推肖雁，示意她赶紧回宿舍。

　　肖雁摇摇头，她转向警察：

　　“那撞倒老太太的事情怎么办？”

　　“从现场情况来看肖文负全责，承担老太太医药费用是合理的。”

　　“那额外索要的30万呢？是否有敲诈勒索的嫌疑？”

　　警察摇摇头：

　　“如果他威胁不给就报警，那或许有这方面嫌疑，但他是明面上与你们沟通要这笔钱.......你们可以不给，他可以向法院起诉要这笔钱。”

　　对于□□部门来说，法无授权不可为。

　　何奈虽然不是法学院的，但也懂得这个道理。

　　但是.......

　　“警察同志，大晚上的辛苦了，我们会跟当事人协商好这件事的。”

　　一个男人推门而入，径直递了一根烟到警察手里。

　　是.....是白天看到的那个男人。

　　他一身灰色长大衣，脚上皮鞋锃光瓦亮，即使在这半夜时分，头发还是一丝不苟，根根分明，从头到脚的精神抖擞，熠熠生辉。

　　那位警察将烟推回去：

　　“你们能自己协商好最好，毕竟没有达到刑事，也不属于交通事故。”

　　“我的事轮不到你管！”

　　肖文忽然又咆哮起来。

　　“肖文你够了！”

　　肖雁忽然一拍桌子，一巴掌呼到他脸上！

　　“朱煊接到电话就赶过来好心帮我们，你还在这耍贫！”

　　肖雁的声音带着哭腔。

　　肖文直接被打蒙，但肖雁突然崩塌的情绪更让他心疼，一时间，他闭了嘴，小心地盯着肖雁。

　　那男人无奈地摇摇头：

　　“肖雁没事，他出事了心情不好也正常。”

　　肖文又恨了起来，他烦死了对方云淡风轻不知所谓的样子，把牙齿咬得咯嘣咯嘣响。

　　那男人哈哈笑了两声，忽然走过来郑重地对着何奈伸出了手：

　　“朱煊。”

　　何奈一时有些蒙，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

　　“何，何奈。”

　　当夜风吹拂着四个人的时候，何奈手心里还是刚才握手时，对方手里的触感，冰冰凉凉的。

　　那是一双非常冰冷的手。

　　“天色太晚了，宿舍回不去了。你们到我家来吧，三个房间，够住了。”

　　朱煊开口了。

　　何奈不知道怎么的，忽然紧张起来。

　　明明想不出紧张的理由，可就是无比紧张。

　　“不，不用了吧，我们可以住酒店。”

　　“就是。”

　　肖文附和。

　　“距离这里最近的酒店800起步。”

　　肖雁直接给出了一个无法让人拒绝的理由。

　　“800就800，我才不稀罕住他家呢。”

　　“肖文，你今天不气死我不甘心是吧？”

　　肖文闭嘴了，事情是他惹出来的，他今天确实过了。

　　何奈心里想的却是，800块钱是博文一个学期的伙食费了。

　　他们三人跟着朱煊走到停车场。

　　肖文倒吸一口凉气，他虽然对车了解不多，也知道这个牌子任意一辆都是300w起步价，一股没来由的自卑感席卷了他。

　　所有对朱煊的不满在看到这辆车的时候化为了浓重的失落。

　　何奈倒是没有什么感觉，能有什么感觉呢，他压根不认识这个牌子，事实上，他对所有汽车的品牌都一无所知，更不用提它们的价格。

　　肖雁倒也没有客气，她拉开了副驾驶的门，但略一犹豫，还是坐上了后排，与肖文并坐。

　　此时只剩下何奈没有上车了，他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坐上副驾驶。

　　如果硬挤在后面，反而觉得刻意极了。

　　他轻轻将头靠在玻璃窗上，微微侧着身子不去看朱煊。

　　过了大概二十秒，车子还是没有发动的迹象。

　　何奈觉得非常奇怪，他悄悄转过头想看看怎么了，却见朱煊身体朝他侧倾一脸玩味地看到他：

　　“你不系安全带吗？”

　　何奈一时间鲜血直冲脑门，尴尬无比，他有些紧张地找安全带，但是......找了半天没找到。

　　朱煊叹了一口气，但是何奈听出来了里面有隐含的笑意。

　　他尴尬地不知道如何是好。

　　朱煊却侧过身子靠近他，在他右手边找到了那条安全带，端端正正地帮他系好。

　　整个过程何奈都紧张地摒住了呼吸，但鼻尖还是有对方身上若有似无的香水味，像清晨阳光照射下森林草木的清香。

　　车子终于发动了，何奈微不可闻地松了口气。

　　他看着车窗外的北京夜景微微出神，回想起了第一天来北京之时所看到的，所感受到的。

　　“那30万怎么办，我们给不起。”

　　肖雁这时候开口了，她跟朱煊像老朋友一样谈话。

　　“不用给，我有办法，你们就不用操心了。”

　　朱煊云淡风轻地继续说道：

　　“你们两是北大什么专业的？”

　　肖文完全没有开口的意思。

　　“肖文数学，我考古。”

　　何奈再不想说话，这时候也不能放着气氛冷下去。

　　“考古？”

　　朱煊的语气第一次有了异样，甚至再次确认了一遍：

　　“考...考古？”

　　“嗯。”何奈微不可闻地点头。

　　朱煊这时候却不可控制地笑了出来。

　　“朱煊，何奈他不是滑档的，是自己选择考古专业的，你......”

　　肖雁想说：“你注意一点尊重一下他，别笑。”

　　但是她还是没说出口，毕竟对方才帮了那么大一个忙。

　　“没关系，我习惯了。”

　　何奈赶紧打圆场。

　　“习惯？”

　　朱煊连车都开不下去了，他直接一踩刹车，车上的人全都往前一倾：

　　“习惯了？”

　　何奈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

　　后排两个人也是一脸懵逼。

　　朱煊双手握着方向盘，两只大拇指一齐上下摆动，似乎非常烦躁，良久，他恶狠狠地憋出了一句：

　　“如果有人嘲笑你，质疑你的选择，你就骂回去，打回去，少tm在这说什么习惯了，懂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