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序二、 放榜日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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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省会德馨文化礼堂。
偌大的礼堂里摆满了横平竖直的围棋桌，粗粗估计大概30来个，只留下两人宽的巡视道。
三个小时之前，这里坐满了参加半决赛的选手，如今，全场只有零零落落七八个棋桌还坐了人。
根据树状图赛制，胜者当场与同一轮的胜者进行二轮比试，以此类推，四轮后决出半决赛的两名胜者。
几个评委来回巡视，即是裁判也是监考。
陆九林就在其中。
他紧张地盯着其中一个棋桌，连省电视台的采访记者的声音都没听到。
“陆老师？陆老师？”
“啊？什么？”
女记者将话筒放到陆九林面前：
“陆老师您作为围棋俱乐部【黑白世界】的创始人，著名的围棋教练，带出过不少九段职业选手，不知道您对这场比赛有什么看法？”
“嗯，我没什么看法。”
陆九林心不在焉，眼睛依旧在盯着那个棋桌。
记者好奇地看过去，那桌上坐的两个人颇具戏剧性。
一个是一名耄耋之年满头华发的老人，即使隔着很远也能看出他身体非常不好，就连放下棋子的手都是颤抖的。
一个是一个清瘦的十几岁少年，他眼神沉稳，一动不动地盯着棋盘。
“那是？”
“上一届的亚军，李修文老人。”
陆九林的助理小张回答道:“另一个是.....”
“隐城何奈。”
陆九林抢先回答了。
“陆先生看来很看好这个小伙子啊。”
“他非常特别....”
记者想要追问，却见陆九林做出噤声的动作。
赛场那边，只见何奈右手两指夹住一个黑子，缓缓举起，一个微妙的抿嘴，坚定无比地下在了棋盘之上一个没有人能想到的位置！
那老人愣在原地，身体僵直，仿佛定住一般。
他睁着浑浊的眼睛，不断在棋盘上逡巡......
陆九林拨开记者，往那边冲去！
他兴奋地看着这盘藏险于平淡的棋局，强忍住拍手叫好的冲动，但躁动不安的双手暴露了他的情绪。
记者也走上前来，她刚想问点什么，又被陆九林制止了。
那老人呆了很久，最后拿出一方手帕擦了擦嘴，略显伤感地说：
“这恐怕是我最后一届，十几年了，我自学十几年了，十几年来我勤学苦练，目的，也不过想拿一个冠军。没想到落败于今日。”
“李老，您70岁高龄始学围棋，寒来暑往，十几载春秋，仍坚持精益求精，能走到今天，已经能证明你自己了。”
陆九林安慰他。
那老人苦笑着摇了摇头，颤颤巍巍地抓了几个白子，撒在棋盘之上，投子认输了。
“小伙子，我问你，你是不是故意这么下的？”
李老坚持想要一个答案。
何奈站起身，恭恭敬敬鞠了一躬。
他重新摆放着棋子，两分钟后还原到最开始的局面。然后拿出一个黑子，下在了某一个位置上。
那老人再次定住了，陆九林也定住了。
“原来40分钟之前，你就可以结束这局棋。那，那为什么....”
为什么要陪我把这局棋下到最后一步。
何奈歉疚地说：“白子太想赢了。”
白子太想赢了，辗转腾挪，疯狂反扑，处处不让......但白子又太胆小了，不敢置于险地，小心谨慎......
何奈看出了这白子气数已尽，无力回天，一股不忍的情绪使他忍耐着，处处相让，直到实在避无可避，才走了一步险棋，结束了残局。
如果说一开始陆九林对何奈只有惜才之意，那么此刻，则更多了许多由衷的敬佩。
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容人的气度和胸襟，颇具君子儒风。
“7号选手何奈胜，进入决赛！”
助理小张对着对讲机说道。
“何奈，请你移步内厅，半个小时后决赛在301室开始！”
.........................
上善市电视台。
男主持：“好的，我们现在已经公布了本科率、一本率以及600分以上高分率的情况。”
女主持：“若水县一骑绝尘啊！”
男主持：“是啊，三个指标都名列前茅，不愧是历史文化名城，培养过好几位状元进士的文化之乡。”
郝市长跟旁边的若水县长小声道贺：
“比我们市区都厉害啊。”
若水县长一脸抑制不住的笑意：
“哪里哪里，若水县好，那就是上善市好”
“你们看看，不仅厉害，还谦虚。那这次的奖金分发，你们可要多出点哦。”
“哈哈哈哈哈也不是不行。”
其他几个县区的领导陪笑着，心里都不太是滋味。
若水县GDP名列第一，其他方面更不必说，处处压其他人一头。
但当看到坐在角落的隐城副县长一脸落寞的样子，众人心里有些不忍，但更多的是松了一口气：
“还好有隐城垫底。”
就在刚刚公布的三个指标，隐城都是倒数第一。
虽说这样公布排名面子上不好看，但上善市重视教育，就是要用这种方法激励大家抓教育。
上善市老百姓也非常支持。
至于那个垫底的冤大头隐城，嗨，隐城百姓自我安慰道：
“我们不去关心就行！”
所以次次披红大会，隐城内部连个新闻影子都没有。
紧张的直播抽奖活动仍在继续。
男主持：“接下来就是最最激动人心的环节啦！状元发布榜！”
女主持：“大家请看大屏幕！好的，现在工作人员已经收到了几位领导给出的第一轮出牌，我们将按照分数进行排名，大家请看！”
大屏幕上从1到10 ，逐渐显现出几个区县的名字。
文理科第一名位置都是：若水县若水一中
文理科第十名位置都是：隐城县隐城一中
中间排名依次不等。
众人都是一脸了然的样子，毫不意外。
男主持：“现在观众朋友们可以开始发送完整名次到屏幕下方的号码，我们将从文科、理科全部猜对的人中分别抽出一人得到20万元奖金哦。”
女主持：“欢迎大家踊跃参与！”
............................
与此同时，省会德馨文化礼堂301室。
决赛已经进行差不多20分钟了。
坐在何奈对面的，是一个十二岁左右的小女孩，她梳着高高的马尾，一脸小大人模样。
“我爸说我已经具备职业专业6段水平，但我还没考级。”
那女孩有点话痨，嘴里嘀嘀咕咕碎碎念。
“你叫何奈是吧，我看了你半决赛的棋局，太柔弱了，一点气势也没有。”
女孩说完，“啪”地下了一子，直接把何奈的一片侧翼绞杀。
“看到没，这才叫下棋，你那是女人的下法。”
何奈忽然皱起眉头，显得有点不满：
“且不说方法不分男女，你自己就是女孩，为什么贬低女人？”
“哼，柔柔弱弱哭哭啼啼，我才不要做女人，就怪我爸妈把我生成女孩子。话说你磨蹭什么，下不下？”
何奈微微一笑：“按照赛制，还没到落子时间呢，急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接下来十几步，何奈总是在最后一秒的时候落子，那女孩显得及其焦躁，嘴里话越来越多，直到被裁判警告。
“你到底下不下？”女孩咬牙切齿。
何奈闭目养神就是不搭理她。
又是一步临期棋。
那女孩气的“啪”地下到一个位置。
忽然，场上画面都静止了，陆九林等几个裁判走过来，看到那个棋子的位置以后都露出遗憾的眼神。
“不行！不算，这不算，重来重来！”
“落子无悔，你输了。”
何奈一脸无奈地看着她。
“是你，你老不下，我着急了，不算不算！”
“警告，请选手注意不要大声喧哗！”
“我......”那女孩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抿着嘴，一脸愤恨委屈地看着何奈。
她转向站在场外的一个中年男人，眼里的泪水忽然决堤了：
“我到这里是来碾压你们拿冠军的，我不想输我不想输，呜呜呜呜呜呜。”
“因为害怕输，所以一直不参加考级是吗？”
何奈轻轻说出这句话。
那女孩抬起头，泪眼汪汪地看着何奈：
“都到这一步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呜呜呜呜呜呜。”
忽然，她停止了哭泣，因为何奈将白子下在出口位置，为黑子捧出了一条生路。
“我并非想用这种方式赢你，只是想告诉你，赛场之上不分男女，下棋的方式也不分什么男人，女人，请你尊重你的对手，也尊重你自己。现在棋局平了，我们重新开始较量吧。”
女孩子大睁着眼睛，来不及思量那句话，赶紧擦干净眼泪，下了一子，将优势扩大。
.............
上善市电视台中，直播抽奖第四轮已经进行过半。
经过前八小轮的出牌，若水县第一的排名略有波动，但到第八轮的时候已经稳固了。
不出意外，文理科状元将都是若水县学子。
若水县市长一脸“赢得我都不好意思再赢”的表情，他疯狂抑制上扬的嘴角，但眼里的喜悦之情丝毫掩饰不住。
男主持：“第九轮出牌开始了，大家请看大屏幕。”
郝市长此时已经有些疲累了，快50岁的人了，连坐四个小时确实吃不消。若水县的优势有目共睹，他心想着结果基本上尘埃落定，不如先走去休息一下，留刚赶到的周副市长在这里把关。
他跟几个区县的领导小声告别，并嘱咐台长不要送自己，就在他跟着引导人员走到出口处的时候，却听到：
“理科第一名，隐城一中，文科第一名，黑水一中。”
全场鸦雀无声。
郝市长直接不顾仪态挺着大肚子跑了回来，他揉了揉眼睛，对着大屏幕看了半天，确定每个字都认识，但是连在一起他看不懂了。
就连两名主持人也呆了几秒，一时间不知道下面的词怎么接。
“是不是搞错了”
这是现场所有人心里的疑问。
台长也赶紧跑到后台跟工作人员确认情况。
男主持紧急串场：“小唐，榜单名次发生了一点变化呢。对此你怎么看？”
女主持一脸尴尬，勉强接道：“哈哈哈所以不到最后一秒还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此时台长从后面悄悄出来，对所有人打了个手势，表示结果没问题。
所有领导都把目光看向隐城副县长，跟黑水县长。
隐城自不必说，黑水县也是常年垫底的存在，跟隐城可算一对难兄难弟。
若水县长就差没直接冲出去质问他两是不是虚报分数了。
天地良心，这个成绩就连隐城副县长自己都不知道。
不知不觉，披红大会早就成了隐城的丢脸大会，这不，县长自己都不想来，直接把他推出去。
当紧急接到县教育局长的短信，让他把那个分数报出去时，他都一度认为是乌龙事件或者电信诈骗。
他反复确认好几次，甚至回拨电话询问以后，才颤颤巍巍报出了那个分数。
“是谁，到底是谁考那么高？”
“名字我还在问，事情紧急，您先把分数报上去。这人以前没有多少记录.......”
面对众人问询的目光，隐城副县长一脸尴尬的笑；黑水县长倒是淡定得多：
“是个女娃，叫蒙络，以前考过全市前十，这次超常发挥了。”
男主持：“好的，接下来我们公布第最后一轮的出牌，看看名次有没有什么变化呢。”
女主持：“请大家看大屏幕。”
足足等了十几秒，大屏幕没有任何变化！
最后的排名确定了。
“理科第一名，隐城一中，文科第一名，黑水一中。”
若水县市长脸色都变了，到手的全A成绩忽然多了个B，谁能不心塞。
何况，还让隐城压了一头！
他直接走到隐城副县长面前，尴尬笑道：“恭喜啊老兄 ，到底是谁考那么高啊。”
隐城副县长打开刚收到的彩信给对方看。
那是一张高考成绩单，头像是一个清瘦的少年，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眼睛里沉稳异常，仔细看，瞳仁比别人的稍微淡一些。
考生：何奈
语文：135
数学：148
英语：135
理综：288
总分：706
全省排名：2
若水县长倒吸一口凉气，他们县的理科最高分才698，全省第12名。
看到分数的那一刻，他心服口服了，但是他还是不能理解：
“这个叫何奈的，从来没听过啊。”
隐城副县长：“别说您，我也没听过。”
“高中三年，他没参加模拟考试吗？”
“据我所知，他休学了两年，今年4月份才入学，直接上的高三。日常......几乎没参加过考试。就算考了，也是睡觉，交白卷。”
“他那两年在家干什么？”
隐城副县长回想起刚刚接到的教育局长的那个电话，视死如归地说出了那两个字：
“种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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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局接近尾声了，女孩的大龙依旧身躯庞大，但是被何奈用千丝万缕的丝线紧紧缠绕住了，一身蛮力，无法施展。
她眉头紧皱，满脸都是汗。
“我小时候曾经种过一棵桃树，长了四五年，能摘桃子了，有一次，我看到地里长了一株不知名的藤蔓，心想还挺好看的。就没去管。结果两个月后，你猜怎么着。”
“.......”
何奈依旧淡定地看着女孩。
“树枯死了。”
女孩慢慢抬起头，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
“我的家乡是上善市，隐城县。从小在山水里长大，上善若水，是我学到的第一课。”
何奈一边说完这句话，一边落下一子，将大龙斩首！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序二、 放榜日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