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月》池木栖

14、电话

　　贺途话音一落，驾驶位上的陈正立马解开了安全带，想下车帮舒珈开门。

　　舒珈眼尖地捕捉到陈正的动作，开口打断他，“我自己来吧。”说完，舒珈便拉开后排的车门，上了车。

　　“你下午没工作么？”

　　“有。”贺途边回复，边帮舒珈打开甜品的外层包装盒。

　　甜品一共有两种。
　　除了朋友圈发的那块榛果蛋糕，贺途还帮她带一盒曲奇蝴蝶酥。
　　“不知道你还喜欢吃什么，就让餐厅的工作人员推荐了一种，要是不喜欢就剩着，我再带回去。”

　　舒珈摇了摇头，“倒不是不喜欢。”

　　贺途看着她，耐心地等着她往后说。

　　“只是太多了，我可能吃不完，下午还有实验也不方便带进去。”舒珈说着，又想到贺途大老远跑过来，她这话未免有些扫兴，于是连忙补了句，“下次你还是给我带一块小小的蛋糕就好了。”

　　下次？

　　贺途什么话也没说，只笑着应道：“好。”

　　距离上班时间还有二十分钟。
　　舒珈拿过叉子，舀了一口蛋糕，再次把话题绕了回去：
　　“你下午有工作的话，过去来得及么？”

　　“来得及。”

　　舒珈了然地点了点头，从她这边过去外交部要一个小时以上的车程，看来贺途下午的工作量不是很大。

　　“晚餐有什么想法么？”贺途问她，“想在家吃还是出门？”

　　“今天晚上出门吃吧。”
　　她是个厨房小白，在家根本帮不上忙。

　　总不好让贺途每天下班回家，还要费精力给她准备晚饭。

　　“好。”

　　舒珈看着一味应好的贺途，缓慢地眨了眨眼。她想起贺途时隔多年发的朋友圈，思索两秒后，开口问道：
　　“你今天的心情好像很不错。”

　　“有吗？”
　　“有。”
　　见舒珈肯定点头，贺途想了想，“早上的时候不是很好，中午和翟闻序吃过饭后，现在还可以。”

　　听到跟贺途吃饭的人是翟闻序，舒珈轻轻翘了翘唇。
　　“早上？”
　　她压下唇角，将注意力放在这上面，“为什么？”

　　“遇见了一个不想碰面的人。”

　　“工作上的？”
　　“不是。”

　　那就是生活上的了。

　　舒珈不确定贺途愿不愿意跟她聊生活中的烦闷事，想着不影响他此刻的心情，便干脆地转移了话题：“罗阿姨确定不回来了么？”
　　“嗯。”
　　贺途看着她，“我还在找新的阿姨，你有什么合适的人选么？”

　　“没有。”

　　“那等人选名单上来，你来挑选？”

　　舒珈确实想自己选一个好相处的阿姨，她没推脱，一口答应下来：“好。”

　　两人又随意聊了几句，眼看临近上班时间，贺途不再打扰舒珈吃甜品。他看着舒珈一口一口舀着蛋糕吃，视线不由自主地被她的手吸引。
　　舒珈的手很漂亮。
　　她的手指纤细柔长，指骨分明，指尖还透着健康的粉色。

　　无名指上的钻戒更是随着她的动作，一亮一亮的。

　　贺途的目光在舒珈指尖的婚戒上停顿两秒，想起了翟闻序说的那句——
　　“除了你老婆，谁管你戴不戴婚戒。”

　　“……”

　　贺途看向吃得正欢的舒珈，敛了敛眸。

　　好在榛果蛋糕只有一小块，并不大。
　　没几分钟舒珈就吃完了，临走前，她还多吃了个蝴蝶酥。
　　最后赶在上班前五分钟，回了研究所。

　　舒珈一走，车内顿时安静下来。

　　陈正看向目送着舒珈离开的贺途，不禁出声提醒道，“先生，您再不回外交部，下午的工作得迟到了。”

　　刚才太太问起这事时，陈正完全不敢说话。

　　来不来得及全在于他的车技怎么样啊。

　　“开车吧。”
　　听见贺途松口，陈正连忙启动车辆，将车开离了研究所。

　　三点二十五。
　　陈正提前把贺途送到了外交部门口，他看着把剩下的蝴蝶酥吃完，才下车去忙工作的贺途，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

　　下午，报告会开始前。
　　阮煜城扫视一圈还没到齐的现场，凑到贺途耳边小声说了句：
　　“参赞，您之前拜托我修复婚戒的事解决了。戒指明天就能修复好，是我明天上班顺路给您带过来，还是让店里的工作人员送到您家去？”

　　贺途沉思片刻，“我把地址给你。”

　　“好的。”
　　阮煜城一听这话，当即便明白是让店员送家里去的意思，他打开手机认真记下贺途家中的地址，而后将地址发给了戒指修复店的老板。
　　得到老板的回复，阮煜城这才放心地收起手机。

　　……

　　研究所。
　　舒珈回到办公室时，高歆雯已经坐在工位上，准备撰写论文了。
　　见她愁着一张脸，舒珈轻手轻脚地从她身边路过，收拾好下午实验需要的东西，没打扰高歆雯，离开了办公室。

　　进实验室前，舒珈接到了一个电话。
　　来自舒珈的爷爷。
　　舒珈盯着跳跃的手机屏幕看了一会儿，最终点击了接通。

　　“珈珈小姐。”
　　毫不意外，听筒那边负责接听电话的，是舒家老宅的管家爷爷，他语气尊敬道：“老爷子让我问您，周五晚上有没有时间回家吃个饭？”

　　一般冬季待在研究所的时间，她们周末通常都是在家休息。

　　但舒珈犹豫了，“……有。”

　　“那姑爷呢？”

　　听到管家爷爷提及贺途，舒珈下意识皱起眉。
　　自从妈妈去世之后，舒珈跟家里的关系就慢慢疏远起来，其中尤其以她的爷爷奶奶为重。
　　祖孙俩经常几个月通不了一个电话，见面也是面对面当哑巴。

　　完全说不上话。

　　直到去年。
　　舒珈嫁给贺途之后，爷爷对她的态度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其中的原因，舒珈很清楚。

　　无非就是看重贺途的前程，这次主动找来肯定没什么好事。

　　舒珈最讨厌他们的也是这一点。
　　想到上个月姑姑专门打电话过来，向她提及她那儿子最近在事业上有些不顺的事，舒珈的声音不自觉地冷了下来：
　　“贺途回国述职的工作还没结束，我需要问过才知道他有没有时间。”

　　说完，舒珈便听到手机里传来一阵窸窣声。
　　接着手机就被转移到了她爷爷手中，老爷子声音洪亮，听着精神奕奕的，他语气略带不满：
　　“再忙，跟你回娘家吃个饭的时间总有吧？”

　　“我听说贺途回家有段时间了，你怎么也不告诉我们一声？”

　　“最近研究所的工作忙。”舒珈随口找了个理由，“忘记了。”

　　“珈珈，你要知道，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之间没有隔夜仇，你是你爸爸的孩子，哪怕出嫁了，以后也始终都姓舒。”
　　“……”
　　舒珈抿起唇角，不说话了。

　　“贺途跟你结婚之后就去了国外，现在好不容易回国，你们理应一起回家和长辈们吃顿饭，见一见。这是最起码的礼节。”

　　舒珈垂眸遮住眼底的情绪。
　　她不愿意回去，更不愿意让贺途面对爷爷他们有目的性的“亲近”，以及因为她的关系要被迫搭上一些只懂索取、不会回报的亲戚。
　　如果可以，她甚至希望贺途永远不要和他们接触。

　　但显然这不现实。

　　“我会转告贺途的。”
　　舒珈话锋一转，“但他来不来不是我能控制的。爷爷你也知道，他和我领完证就去国外工作了，我跟他没什么感情。”

　　说完气话，舒珈便以工作为由，挂断了电话。

　　之后的整个下午，舒珈都有些心不在焉。
　　她脑子里想着回舒家的事，到下班点，还是高歆雯连着叫了她好几声，才回过神来。
　　“珈珈，你今天下午怎么了？”

　　高歆雯有些担心地看着舒珈，“怎么魂不守舍的。”

　　“没什么。”舒珈摇了摇头，“只是在想家里的事。”

　　高歆雯知道舒珈一直不愿意多说关于她家里的事，便也不再追问下去。
　　每个人的家庭都会有难言之隐。
　　她拍了拍舒珈的肩，“别想了，该下班了。心情不好的话，今天我们一起出去吃顿好的？”

　　“抱歉雯雯，我今天有约了。”

　　舒珈知道高歆雯是想哄她开心，但她下午的时候，已经跟贺途说好要出门吃晚餐了。

　　“你跟谁有约了呀？”
　　舒珈刚一张嘴，眼前的高歆雯忽然反应了过来，“哎呀我忘记了，你老公回国了。他过来接你吗？”
　　“嗯。”

　　“行，那我先下班了。”

　　舒珈应了声“好”，看着高歆雯走出办公室的门，她这才慢吞吞地站起来，收拾桌上的东西。

　　背上包，舒珈等电梯的过程中收到了贺途发来的消息：【我和陈叔在老地方等你。】
　　【我马上就来。】
　　舒珈打完字，电梯刚好到她所在的楼层，她顾不得想太多，乘坐电梯下了楼。

　　到车上时，贺途正低着头在回复手机消息。
　　看见她来了，他很快结束聊天，将手机收回了外套口袋里。
　　“晚上有什么想吃的么？”

　　“我都可以。”

　　话落，舒珈便感受到了贺途望向自己的眼神。
　　“不开心？”
　　舒珈愣住，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她的情绪有这么明显么……

　　“也不是。”
　　贺途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舒珈有些不自然地别开眼，短暂的纠结后，她还是问道：
　　“这周五晚上你有时间吗？”

　　周五晚上？
　　贺途认真思考片刻，那个时候述职工作收尾，也许会有一场饭局。
　　但如果是她有事。

　　“可以有。”

　　“爷爷今天下午给我打了电话，他想让我们周五晚上回去吃饭。”

　　听到舒珈的话，贺途了然地点了点头。
　　他知道她口中的爷爷指的是舒家老爷子，于是应道：“好，我把时间空出来。”
　　“你如果没有时间的话也没关系，我自己回去就行。”

　　闻言，贺途神色微顿。
　　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刚想说点什么，身旁的舒珈抢在他前头说道：
　　“你之前不是说过么？你我之间并非出于爱情才结婚，爷爷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你工作上要忙的话，可以优先工作的。我一个人没问题。”
　　“……”

作者有话说

　　回旋镖来了[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