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月》池木栖

12、搭讪

　　饭后，舒珈主动提出收拾桌子。

　　贺途没阻拦。

　　舒珈端起两人的盘子，先在厨房的水槽里冲洗掉残渣，然后放进了洗碗机里。
　　这天晚上。
　　贺途也许是看出了舒珈的窘迫，之后的几个小时里闭口不再提快递的事。

　　他们默契地将此事当做从没发生过。

　　在客厅里安静地待了一会儿，各自结束完手上的事后，便上楼睡觉了。

　　隔天早上。
　　因为罗蓉回贺家老宅的缘故，舒珈不得不早起了二十分钟，为自己和贺途准备早餐。
　　她考虑到昨天晚上的晚餐是贺途负责解决的，也不好一直光吃不干活。

　　原本，舒珈想简单做两份三明治。
　　可不管是以前还是结婚后，她都很少下厨房。于是在厨房里忙碌了十几分钟，最后只得到了两个糊掉的鸡蛋。
　　舒珈盯着糊鸡蛋看了两秒，果断决定放弃。

　　她打开手机，正想在槿园附近的餐厅点几份早餐，让他们送上门。

　　贺途从楼上下来了。
　　他看着盘子里糊得有些发黑的鸡蛋，语气不太确定地问：
　　“你们研究所最近做的实验……跟鸡蛋有关么？”

　　“……”

　　舒珈不愿承认自己是个生活白痴，便顺着贺途的话点了点头，“嗯，也可以有关。”

　　见她眼底有些难为情，贺途见好就收。
　　他笑着走过去，从舒珈的手中接过锅铲，两人的指尖短暂地触碰了一下。
　　“辛苦了，交给我吧。”

　　冬季的早晨。
　　时间仿佛也慢了下来，天边的晨光透过稀疏的云层，形成一层薄薄的金色光辉，照进屋里。

　　舒珈看见贺途稍稍低头提醒她：“你好像还没化妆？快七点了。”

　　被贺途这么一说，舒珈也不顾上和他“争夺”早餐谁做，连忙回楼上化妆。

　　等舒珈化完妆下来，贺途刚好把早餐做好。
　　他借用了舒珈提前备好的食材，做了两份玉米肉松芝士的三明治，桌上还有一杯热牛奶和一杯咖啡。

　　刚坐下，那杯热牛奶就被贺途推到了舒珈面前。

　　“罗阿姨说你早上更钟爱喝冰糖燕窝，但今天来不及了，将就喝点这个？”
　　“谢谢。”
　　舒珈接过热牛奶，她瞥了眼旁边的咖啡，问道：“你今天还要去外交部述职么？”

　　“嗯。”
　　贺途说，“要下午结束，到时候我跟陈叔一起去接你？”

　　舒珈应了声“好”，没再拒绝。

　　“罗阿姨大概什么时候回来呀？”
　　想起那两个糊掉的鸡蛋，舒珈忍不住问。

　　“不清楚。”贺途看了她一眼，垂眸道，“也许以后都回老宅了。”

　　舒珈眼神一怔，“为什么？”

　　虽然她前段时间确实希望罗蓉能回贺家老宅，但这几天因为贺途回国，罗蓉干起活来十分利索。

　　没道理在这个节骨眼上回老宅啊。

　　“可能她还是更喜欢老宅的生活节奏吧。”

　　也是。
　　毕竟罗蓉在贺家待的时间更长。

　　舒珈被贺途说服了，没再纠结这事。
　　两人吃过早餐，由陈正的开车先送舒珈去了研究所。

　　下车后，舒珈隔着车窗朝他们挥了挥手，然后才转身走进所里。
　　陈正启动车辆，送贺途去外交部。
　　开过动物研究所的大门没多远，车子就来到了隔壁的生物研究所。

　　此时正是上班高峰期，街上人影憧憧。

　　贺途偏头，视线越过车窗，落在了前方人群中。
　　只见最前头的男人格外突出。
　　他穿着一件棕色的夹克外套，正笑着和身边的男同事说话。

　　周时越的五官立体干净，相比起高中时期，几乎没什么差别。

　　很快，车子便从周时越身边经过。

　　“……”
　　贺途眼底的情绪淡了下来，原来这么近。

　　动物研究所。
　　舒珈刚把包放在办公桌上，隔壁的高歆雯就凑上来，向她打招呼：
　　“早上好啊，珈珈！”

　　“早上好雯雯。”

　　高歆雯没再提昨天的事，她只笑眯眯道，“我刚看送你来的那辆车上好像有个男人，怎么回事，你老公回国了？”

　　“嗯。”
　　舒珈点头。

　　“那看起来你俩的感情比我想象中要好啊！他还亲自送你上班呢。”
　　“不是你想的那样啦。”
　　舒珈解释，“只是他刚好也要上班，就一起出门了。”

　　“你就骗人吧。”高歆雯不信，“现在都八点半了，等送完你他上哪门子的班？除非他是霸道总裁，上班时间就这么随意。”

　　闻言，舒珈无奈地摇了摇头。
　　高歆雯的想象力还是这么权威。

　　“要不然他就只能是在我们隔壁的生物研究所工作了，不过那边哪有什么研究需要一直待在国外啊？”

　　舒珈一直没向高歆雯透露过贺途的消息。

　　这让她更加好奇了，“珈珈，你老公到底是做什么的啊？”

　　“他在外交部工作。”

　　“驻外的外交官？”
　　高歆雯沉默一瞬，莫名给舒珈竖了个大拇指，“这你都敢跟他结婚？”
　　一年到头见不到两次面的人，跟守活寡有什么区别。

　　“珈珈。”
　　舒珈听见高歆雯一本正经地叫了自己一声，顿觉没什么好事，果然下一秒，听见她说了句：
　　“你简直是女人中的忍者神龟。”

　　“……”

　　*

　　九点多。
　　贺途在外交部门口，跟阮煜城会合。

　　述职工作已经要接近尾声。
　　阮煜城想到马上要迎来的假期，脸上的笑容都多了不少。
　　他扭头看向身边的贺途，刚想和参赞聊一聊上午研讨会的事，一看贺途眉头紧皱，瞬间犹豫了。

　　参赞似乎心情不太好。

　　为什么？
　　阮煜城小心翼翼地看了贺途一眼，难道是跟舒老师吵架了？

　　“……”
　　联想到这个，阮煜城心中一咯噔。

　　为了不上赶着触霉头，阮煜城脸上的笑容当即收敛了些。
　　两人就这样，一路沉默无声地走进外交部大楼。
　　直到内部研讨会结束，贺途皱起的眉头都没松下来过。

　　阮煜城看着临近饭点的时间，心里也有些焦灼了。

　　这周因为述职，阮煜城基本每天中午都是跟贺途一起吃饭的。
　　可今天显然情况有变啊。
　　参赞整个上午都不太高兴的样子，他怎么还敢跟他共进午餐？

　　小命要紧。

　　“参赞。”
　　眼看着走出了外交部大门，阮煜城不得不开口叫住贺途。他刚要找个借口溜走，不远处街道旁停着的一辆炫酷跑车，突然摇下了车窗。

　　里头有人朝他们招手，“贺途！”

　　闻声，贺途撩起眼皮看了过去。

　　坐在主驾上的翟闻序催促他，“快上车。”

　　话落，阮煜城便感知到了参赞落在他身上的眼神。
　　刚好他想走人，连忙摆手说了句：“那参赞我先走了。”说完，也没等贺途回应，抱着公文包就跑了。

　　翟闻序这辆黄色的帕加尼，停在路边格外显眼。

　　贺途看着越来越多人的目光朝他们两投递过来，抿了抿唇，最终上了他的车。

　　系上安全带，翟闻序一脚油门飚了出去。
　　他刚想跟贺途好好说道说道昨天牛排的事，回头一看贺途冷着一张脸，不由得开口问道：
　　“你今天怎么了？心情不好啊？”

　　“嗯。”

　　“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别憋在心里，说出来让我高兴高兴。”
　　“……”

　　接收到贺途斜睨过来的眼神，翟闻序乐了，“哈哈哈哈哈贺途你也有今天啊？”

　　翟闻序贱嗖嗖的笑声充斥着整个车厢。
　　吵得人耳朵疼。
　　贺途嫌弃地扯了扯唇，撇头望向窗外，不准备跟他搭话。

　　之后的半个小时。
　　无论翟闻序怎么聊，贺途始终没有开口说过一个字。

　　翟闻序带着贺途来到一家法式餐厅。
　　他没询问贺途的意见，自顾自地点完餐，随后笑嘻嘻道：
　　“看在你今天心情不好的份上，这样吧，我给你个机会。”

　　“这顿就由你买单了。”
　　“……”
　　“你这什么眼神？我告诉你，昨天牛排那事我可还记着呢。这顿法餐勉强当是你对我的赔罪了。”

　　“我没让你请我，已经对你够仁慈了。”

　　翟闻序觉得荒唐，“不是，我凭什么要请你啊？”

　　“四点钟方向有个戴帽子的人在看你。”

　　听到贺途这话，翟闻序先是一愣，然后马上乐出一排大牙，“真的吗？她真在看我？”

　　贺途瞥他一眼，往后靠在椅背上。

　　昨天，翟闻序被贺途从槿园赶出来后，路过这家法餐进来吃了点东西，吃完打算走时，出门迎面撞上一个女生。

　　“我跟你说，这次她真是我的理想型，完全长在我的审美上。”

　　贺途嗤笑一声，“你的理想型是——性别女？”

　　“这次真不一样！”翟闻序急了，“我从来没有这么希望能再见到一个人，我都快茶不思饭不想了。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明白。”

　　翟闻序重新坐了回去，他不经意地挺直背梁。
　　安静几秒，又忍不住问贺途，“她刚刚真看我了？你确定你没看错？”

　　没等贺途说话，旁边有人走出来打断了他们。

　　“不好意思。”
　　女人身形高挑，她穿着温柔的白色羊毛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贺途，“你好，方便加个联系方式吗？”

　　翟闻序眉头挑了挑，他往后一靠，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即将上演的这出大戏。
　　自从进入这家餐厅开始，翟闻序就能感觉到周围人观察他们的视线，只不过其中一半以上是冲着贺途来的。
　　他本来以为起码要等到用完餐后，结果没想到比想象中的还要早。

　　“我结婚了。”
　　贺途声音冷淡，眼都没抬。

　　女人听到这话有些遗憾地“啊”了一声，不过很快她又重新扬起一个笑脸，“没关系，我不介意。”

　　嚯，发言这么大胆的也是少见。
　　翟闻序偷偷看向贺途，见他蹙眉，嘴角幸灾乐祸的笑都要憋不住了。

　　贺途神色一顿，终于抬头看向面前的女人，他眼神冷冷，语气里更是毫不掩饰的鄙夷，“我介意。”

　　“……”
　　翟闻序轻啧一声，贺途还是一如既往地不懂得怜香惜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