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梦未醒》落叶丝羽

60、第60章

　　“难不成……你……”芷鸢只是怔怔地看着她头发遮盖着的耳朵。

　　滕绘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耳：“你看到了？”

　　虽然她耳边的及肩长发遮盖着耳朵，但芷鸢在她收手前作战的那一瞬间看到了，她认得出她耳廓上的印记是和漓则的藤纹是一模一样的，“你和漓则……”

　　滕绘用手指轻轻按住她的嘴唇，轻轻摇了摇头：“我受伤不关漓则的事，我是心甘情愿让他在我耳朵上留下藤纹的。”一边说着，她一边给芷鸢伸出一瓶药，“来，你帮我敷药吧。”

　　芷鸢愣了一下，接过药瓶，缓缓地点了点头。她才刚知道乔镜的遭遇不久，又接连遇到另一个净魂师也是如此的状况，让她有点茫然失措。

　　滕绘见她沉默不语，又轻声道：“他从没吸蚀过我的魂魄……他说，给我留下藤纹，这样要见我的时候就随时可以找到我……”

　　“他果然是个很有原则的意魂呢……”芷鸢浅浅地笑了笑。

　　滕绘无奈地一笑道：“是啊……他只吸蚀那些他认为是坏人的魂魄，让他们无法继续作恶，他并不认为那么做有什么不对，觉得自己是在帮助那些弱小的人……虽然身为净魂师，我也没理由把他当作是自己的敌人……我也渐渐受他影响，只去杀那些吸蚀无辜穿越者魂魄的意魂……”

　　芷鸢沉思片刻，又道：“我也知道他人并不坏……不过，我想不明白，他为何要归顺于乌子沙那样的人……”

　　她听闻宴先生说过，乌子沙不论什么样的穿越者都会吸蚀，对付净魂师，他也同样不会手下留情。

　　上次也只是因为朱璃的缘故，才侥幸避免与他一战……他虽然会放过不是净魂师时的乔镜，但如果再让他单独遇到，他是没理由再饶他一命的……

　　滕绘轻轻地叹了口气：“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他现在虽然还能和乌子沙不相上下，也只是因为他作为意魂的时间比较长罢了……像乌子沙那样的吸魂速度，漓则迟早会被他超越的……漓则他并没有什么野心，知道自己曾经为人的懦弱之处，被人害死，也没信心再次作为人类活下去……所以他才想一直这样……那也是我不忍心杀他的原因之一……”

　　“漓则的思想本来就是和乌子沙背道而驰的……明明同样吸蚀穿越者，他却不与净魂师为敌，乌子沙自然是看不惯他这样的做法，总觉得某一天若漓则看他不顺眼，联合起净魂师来对付他，肯定就能轻而易举地杀死他，所以把漓则放在身边，反而更容易掌控而不至于失势……”

　　芷鸢一边帮滕绘疗伤，一边静静地听着。

　　滕绘又继续说：“漓则还和我说过，乌子沙这个人，正是因为不畏惧死亡，所以也没什么能让他感到害怕，没什么能威胁到他。乌子沙穿越后，因长年无法找到回到原先世界的方法，受不了落后条件以及无聊单调的生活，渐渐也对活着没什么执念……然后歪打正着成了意魂，顿时觉得很新鲜，让他再次感到刺激，于是不打算那么快结束这个游戏……所以为了一直玩下去，他需要变强……总之，他是藐视一切规则的人，他只想按照自己定下的规则去玩这个游戏，若破坏他的兴致，他也会无情除掉那些阻碍他的意魂……总之，他是个很危险的存在……”

　　“虽然漓则答应成为他的同伴，但也不会完全听任他的摆布，他不过是为了不和他发生争端，而假装附和罢了……”

　　既然乌子沙无论是谁的魂魄都会吸蚀，那么说，朱璃也只是偶然被他害死的穿越者之一吧？芷鸢不明白的是，朱璃成为意魂后，难道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被乌子沙害死的？若她知道，还会站在乌子沙那边吗？……还是，同样也是因为无法抵抗乌子沙，所以才假装不知道？……

　　变成了意魂，她回不去了，也不想回去，乔镜无论怎么弥补也好，也没办法实现之前的承诺……所以，他才选择这么做的吗？虽然和之前的承诺相反，但毕竟，如果做不到，就想去用另一个承诺去弥补吧……除了傻，她还能说什么呢……

　　意魂，确实都是不想死的。尤其是恢复记忆之后，若对自己的现状满意，就更不愿意死了。就算不再是人了，也同样是很怕死的呢……害怕变成未知的一种可能性……

　　她也能理解，就像她不愿死一样，不愿再次失去好不容易恢复的记忆，也更不愿失去现有的记忆……

　　而朱璃也是有不愿忘记的记忆，才害怕死亡的吧……也是为了不死，才需要变强，才需要与净魂师为敌……

　　感觉这样的战役，就是没有办法化解，会一直循环下去的样子……到底谁先挑起的，又到底怎样才能消停？这一切也无从追究，也无法预测……

　　只是，她最终也被迫进入到了这个无奈的境地里……

　　说是随机被挑选的吧，可闻宴先生又说，那是琥珀镜的指示。

　　那么到头来，她也是无法避免现在这样的情况的吗……

　　她难道不是为了寻回前世的记忆才穿越的吗？

　　可是，为什么又要让她在中途成为净魂师？

　　这一切又是不是命运的安排，或者是捉弄？

　　只要她穿越，就要面对……这简直是不合理，也说不通……

　　若她是和乔镜最匹配的搭档，那只要乔镜穿越，朱璃病死，他成为了净魂师，那她也必然因为琥珀镜的选择而让闻宴找到她、成为净魂师的吧……这一切怎么看起来也像是命运齿轮的必然运转般无法避免呢？

　　谁又能告诉她，自己到底是为了寻回前世记忆而穿越，还是为了成为净魂师、成为乔镜的搭档才穿越的？……

　　就像很多问题的答案，都无法追根问底一样，这样的问题，也是其中之一吧……

　　沉寂许久后，她又渐渐听到滕绘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咦？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抬头一看，只见乔镜不知何时已站在她们俩的面前，无奈地摇头道：“已经让他们逃远了。”

　　滕绘：“逃跑的本事倒是挺高。”

　　乔镜：“你没事了吧？”

　　滕绘：“不碍事，若你们俩不打断我，我一个人也能杀死他们。”

　　乔镜：“那还真是抱歉了。”

　　滕绘：“算了，回去吧。”

　　芷鸢也已经给滕绘包扎完毕，把药水还给了她。在人界这边受到意魂的伤害，恢复得更慢一些，即使吃药敷药，疼痛也一样需要更久的时间才能消除。

　　芷鸢沉默不语地跟在他们身后，她看到前面的乔镜又侧头往一旁看了一眼。

　　芷鸢轻轻地问：“怎么了？”

　　乔镜淡淡地说：“没什么，可能是错觉。”

　　芷鸢知道那并不是错觉，一瞬间她也感觉到了，从不远处传来的是和那天的气息一样的两道若有若无的意魂气息，很像是乌子沙和朱璃的气息……

　　乔镜刚才是否又遇到他们了？是否又同样因为朱璃在的原因，所以才不打算继续追下去？

　　他杀不杀意魂对芷鸢来说也没什么损失，只是，知道那或许是因为朱璃的原因才这么做的，让她心里实在是有一点不好受……

　　她记得朱璃那时敌对自己的瞬间，看着自己的眼神……似乎在责备她抢走了本属于自己的东西一样的不服气的眼神……似乎觉得她才应该是站在他身旁的那种不甘心的眼神……

　　乔镜或许没看到，朱璃曾有一瞬间瞪着她的那个尖锐狠毒的眼神，就像是恨不得自己赶快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一样……

　　本来把这一切都看得很淡的她，都不经意间在心里产生了莫名的畏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