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梦未醒》落叶丝羽

31、第31章

　　没等龙玖儿回答，龙子鎏就用威凛的语气插嘴道：“玖儿，你又在闹什么脾气？”

　　龙玖儿无视掉他，继续面带微笑地对他们俩说：“我和他说我想和人类玩，不久后，六哥就建了海陆镇做为礼物送给我。不过我能去的人类城镇就这么一个，久了也就没意思了。”

　　芷鸢正想开口问些什么，却被龙子鎏打断道：“玖儿，你闹够了没有？你和他们说这些做什么？”

　　龙玖儿敛住笑容，微微抬起下巴看向龙子鎏，用蛮横的语气说：“可是子鎏哥哥你又没办让我离开这里不是吗？他们可是说要想办法带我离开这里的哦。”说完，她又流露出一个讥讽的微笑。

　　龙子鎏闭上眼睛，忍住怒气，用镇定的语气命令道：“龟总管，你先带两位客人回海陆镇去吧。”

　　龟总管听后，只管慌忙地跑过来，拉着芷鸢和沈濡朦，劝他们先和他一起走。

　　龙玖儿纹丝不动地坐在椅子上，狠狠地瞪着龙子鎏问：“为什么要赶我的朋友走？”

　　龙子鎏站起身来，走到龙玖儿身旁，试图安抚情绪变幻无常的她：“玖儿，你这几天到底是怎么了？”

　　“你既然赶我的朋友走，我也先走了。”龙玖儿连忙把他推开。

　　龙子鎏伸出手拉住她的手臂：“玖儿！等等——”

　　龙玖儿挣扎了一下，甩开了他的手：“你别管我——让我走！”

　　不一会儿，龙玖儿就从六宫殿里跑出来喊道：“芷鸢姐姐，等等我——”

　　芷鸢闻声回过头来，稍微吃惊地问：“玖儿妹妹，你这么快就吃饱啦？”

　　龙玖儿的情绪果然说变就变，此时的她又露出了天真无邪的笑容：“我们回九宫殿再吃吧！我让龟总管做几道人吃的菜给你们尝尝，好不好？”

　　芷鸢看了一眼龟总管，笑道：“原来龟总管还会做菜呀，真想不到呢。”

　　龟总管挠了挠头，为难地笑了笑道：“呵呵，九公主闹久了，我就学会了不少。”

　　果然，龟总管除了深海同类的肉菜不做以外，他做的烤鸡炖鸭炒牛肉之类的人类家常肉菜都做得像模像样的。

　　龙玖儿的两个贴身宫女珊儿和海星先是为芷鸢和沈濡朦两人倒了杯海芽草泡成的热茶，接着就把龟总管做好的菜一道接一道地端到这个千年海树做成的餐桌上来。

　　芷鸢安静地吃着桌子上的菜，也不知要不要开口问些什么。

　　沈濡朦也沉默地吃着，他似乎也觉得现在还不是问问题的时候。

　　龙玖儿见他们不说话，于是开口道：“菜好不好吃呀？你们多吃点哦！”

　　沈濡朦笑着说：“龟总管做的菜比新陆客苑的厨师做的好吃多了。”

　　芷鸢也笑着点头道：“嗯，不过比起如歌，还是逊色了点。”

　　龙玖儿微微睁大她那双晶莹透彻的双眼：“是吗？我也要尝尝如歌做的菜！”

　　沈濡朦又笑道：“那你改天到镇上来，我让他做几道拿手好菜给你尝尝。”

　　龙玖儿听后，声音不知怎的变得小了起来，她嗫嚅道：“哦，好……”

　　又一阵沉默后，芷鸢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开口问道：“玖儿妹妹，我们吃完饭后，是时候可以好好聊聊正事了吗？”

　　龙玖儿用筷子玩弄着碗里的菜，眼神迷离，不知在想些什么，她轻声说：“好，问吧，你们想知道什么？”她那低沉的语气里，似乎包裹着一段心碎的往事，听起来不由得让人为她感到心疼起来。

　　“呃……”芷鸢听到她那令人担忧的声音，却不忍心再问下去了。

　　龙玖儿苦涩地笑了笑，转而用稍显欢快的语调说：“那就先回答第一个问题吧，我今年76岁了。”

　　芷鸢轻轻地笑了笑：“看样子，我果然该叫你姐姐才是。”

　　龙玖儿：“呵呵，按照你们人类的叫法，可能叫我奶奶比较合适点吧？还是不必了，就叫我作妹妹吧。我可能一辈子就这副模样了。”

　　芷鸢稍显吃惊地问：“为什么？你没办法长大吗？”

　　龙玖儿轻轻地点头道：“没错。”

　　这时，龟总管突然不知从哪冒了出来：“两位客人，请让我替九公主把整件事的起始和经过都解释给你们听吧……我不想九公主提起她这一段悲痛的往事。”

　　龙玖儿低着头轻轻地说：“龟总管，那就交拜托你了。我吃饱了，我先回房去了。”说完，她先是走到龟总管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接着就转身离开了用餐的殿堂。

　　龟总管看着九公主走出殿门，直到完全看不到她的身影后，才轻轻地叹了口气道：“两位客人，请听我细细道来吧。”

　　“九公主从小就向往陆地上的世界。龙族在未成年之前，都只能维持半人半兽的模样。他们长到十三岁才可以褪去龙鳞，直到十六岁才可以收起头上的龙角，完全化为人形。九公主向来性子急、没耐心，还没到十三岁，就总喜欢游出海面上去看路过的船只，无论六太子怎么劝她都不听。她十二岁那年，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她再次游出海面……”龟总管顿了顿，又无奈地摇头叹了口气，“她看到一艘船上有一个温文尔雅的书生正把酒问月、对酒当歌，少见多怪的她，居然被此情此景给迷住了，就不知不觉跟着船游了起来。岂料这个书生还是注意到了九公主。那些孤陋寡闻的凡人们看到长相异样的族类，就只会当做妖怪看待，而看到九公主当然也不例外。九公主下半身长着龙尾，上半身虽然似人，但脸上和手上还都长着密密麻麻的龙鳞。书生本以为自己是喝醉了眼花而产生的幻觉，他先是大喊了一声‘妖怪’，随后跌跌撞撞地跑回船舱处去喊人来看。当时的九公主懵懂单纯，不明白‘妖怪’一词指的是她，看到书生反应古怪，一时想不明白他在做什么，也没想到要马上离开那里……而不幸的是，同行的船客中，居然有一个除妖道士，一看到九公主就断定她是妖怪无误，用了极其厉害的法术攻击她，待她反应过来时，试图急忙游回海底去，但她法力不强，难以挣脱道士布下的法障，最后还被道士的除妖利器给击伤，让她断了一只龙角……她最后虽勉强逃回来了，但龙角一旦断了，就没办法再长出来。而龙角是龙族法力根源之一，断角就犹如残疾一般。因此，九公主不但变不回龙，也无法幻化为人，只能一辈子这副半人半兽的模样……”

　　“因为断了角，所以她才没办法长大吗？”芷鸢轻轻地问。

　　“嗯。”龟总管无奈地摇了摇头。

　　“难怪她的弟弟妹妹看起来比她大……”芷鸢轻声说。

　　沈濡朦也低声问道：“所以，她也是因为断了一只龙角，才无法离开龙宫的吗？”

　　龟总管点了点头，又继续道：“没错。龙族未褪去龙鳞之前，本来就很难在陆地上生存。因为角力有缺陷，九公主没办法长时间离开深海，在海面上无法长时间正常地用肺呼吸空气，一旦待久了就会有窒息感。当时六太子出了远门，回来后大为震惊……但他最疼九公主，又怎忍心责怪她。要怪也只怪那除妖道士，可惜他后来也一直没找到这个臭道士……从那以后，六太子就很少远游，即使外出，他也因放心不下九公主，总会尽快赶回……”

　　芷鸢思忖道：“那么说，玖儿妹妹说海陆镇是龙六太子送给她的礼物，难不成……”

　　龟总管又叹了一口气，摇头道：“是六太子用法力建成的。自从九公主断了角之后，脾气就变得反复无常，时而暴躁，时而伤心欲绝……她一直都很期待去陆地上看看，和人类一起玩，却没想到却被人类道士给害了。她感到很矛盾，也很迷茫……六太子为了哄她开心，就在九宫殿附近为她建了海陆镇。一旦有路过葵海的船只，他就用法力连船带人卷入到黯海岸边。之后的事想必你们也大概了解了——他会吩咐我和两只虾兵蟹将，趁客人们昏睡之时，把他们都搬到镇子里去，这么做可以避免他们一旦醒来后太过惧怕，而产生过多无谓的挣扎与反抗……”

　　沈濡朦沉声道：“海陆镇看起来倒是像极了我们柳岸岛里的城镇……”

　　龟总管道：“六太子创造海陆镇时，许多细节都原封不动地复制了附近一个大岛的城镇的模样，或许就是柳岸岛了。”

　　沈濡朦道：“那这一切都说得通了，这么多年来的船只有去无回，也同样没有任何船只进入柳岸岛……”

　　芷鸢道：“可是，虽然是为了哄玖儿妹妹开心，龙六太子就这样把路过的客人都困住，也不让他们走，这么做实在是有些残忍……”

　　龟总管却道：“六太子这么做已经算是很仁慈了。他对人类道士的仇恨无处发泄，但也没有伤害过这些人类，还吩咐让我保障他们衣食无忧地活下去。”

　　芷鸢低声道：“可是，这些人在陆地上都有家人，你们就没想过放他们回去吗？我听说有的为了回去，已经溺死在海里了……”

　　龟总管道：“确实偶尔就有那么几个擅自试图离开海陆镇的人类，可我也没办法阻止他们呀。而我看到的是，大多数客人都慢慢地接受了在镇子里的生活，那里物资丰富齐全，不愁吃穿。他们也可以和其他相同处境的人一起安心地养育子孙后代，就把那里当成自己的新家。”

　　芷鸢不由得心想，他们真的是安心地接受了吗？

　　这几天，她确实看到海陆镇里的居民们看起来都生活安逸的样子，大家都可以自给自足地生活下去，有人种田种菜，有人钓鱼养牲畜，还有各种做手艺做买卖的人。

　　但她同样看到的是，居民们看到新来的客人时，眼神里透露着一丝恐惧，却又不敢明说的那种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