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梦未醒》落叶丝羽

26、第26章

　　走在穿魂界里，芷鸢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对她来说，这一天的白天真的很漫长，发生了好多的事。一件事未解决，又陷入了另一件事之中；离开了柳岸岛，又被困在了黯海龙宫里。

　　乔镜见她突然这么安静，反而有点不习惯。

　　他们俩几乎不会去聊睡醒后的世界，芷鸢没有主动说，乔镜也不会主动问。

　　所以，在乔镜有限的了解里，还以为她仍未从昨晚的迷茫中缓过来。

　　他用他那万年不变的平淡语气打破了宁静：“今天你就站一旁吧。”

　　芷鸢回过神来，有点吃惊地问：“哦？可以吗？”

　　乔镜：“看你也一副无心战斗的样子。”

　　芷鸢：“是吗？需要我帮忙的话，我也可以帮你打的。”

　　乔镜淡淡地说：“不必了。”

　　芷鸢：“那可是你说的，那我就不客气了！”

　　乔镜把之前的那把油纸伞给她扔了过去：“它的刺有毒。”

　　“哦。”芷鸢伸手接住。

　　她还挺喜欢这把防御和攻击都十分到位的油纸伞的，她发现她上次用得也蛮得心应手的。

　　这次的穿魂形如刺猬、身躯尖长，它先是从远处的灌木丛里慢慢地钻了出来，接着敏捷如豹地一边跑一边射出身体上的尖刺。

　　乔镜这次用的武器是一把竹笛，他吹奏的时候，控制一片片竹叶从四周的竹枝上飞出，把飞来的刺给阻挡住，只见带刺的竹叶一片片地从空中飘落地下。

　　芷鸢那边，她只需要时不时地撑开伞把朝她飞来的毒刺给挡住，然后再悠闲地站在一旁袖手旁观，就没她什么事了。

　　偶尔会有几根刺穿破竹叶再飞向乔镜，他时而用竹笛甩开，时而迅速地移动身体躲闪开来，让刺飞到后方的树干上。

　　他控制的竹叶中，有的还像锋利的刀片一样削去穿魂身上的尖刺，它的身体变得像是剃不平整的头发一样，一块凹一块凸的，显得特别滑稽。

　　穿魂伤得厉害了，就开始变聪明了点，只躲在灌木丛后偷偷地射出暗刺，而地上的刺也越来越多，为了避免不小心踩到，乔镜只好跳到树上，从上方观察穿魂的动态。

　　而就在穿魂又射出十几根长刺，乔镜跳开躲闪之时，正想找合适的落脚地，却发现地上尽是掉落的刺，很难找到安全的着落点；他身体悬空之际，一只手及时抓紧了另一棵树的树枝，他试图找附近没有刺掉落的地方落脚，就在穿魂又射出刺之时，他只看到芷鸢身后的位置是最安全的，但从他那儿跳过去会不小心撞到她，急忙躲闪之下，他身体一失衡，同时没办法跳到他目标的位置，就失策地摔落到了芷鸢身旁的地上——而不巧的是，那块地上正是芷鸢用伞挡开好多刺的范围——也不知具体有多少根毒刺，扎进了他的大腿和屁股上……

　　芷鸢也没想到他会掉到她身旁，她先是怔了一下，然后赶紧靠近乔镜一旁蹲下，拿着伞帮他挡住之后冲他们飞来的刺。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她居然有点幸灾乐祸地笑了出来。

　　乔镜挑了挑眉：“你笑什么，我受伤了你这么开心？”

　　芷鸢努力忍住笑意：“是啊，没想到你居然会掉到这里，实在是令我太吃惊了……”

　　这次他中的刺让他没办法立即站起来。乔镜转过头不说话，他支撑地面的左手也被毒刺扎到，只有拿着竹笛的手没有受伤，他这次自己拿出令牌，试图单手调出解药。

　　芷鸢脸上仍然挂着笑容：“要我帮忙吗？”

　　乔镜忍住疼痛，一脸平静地说：“不要。”

　　即使喝了解毒药，如果不拔出刺，也是没用的。毒刺大概有几十根吧？要一根根拔出来，也要花点时间……战斗中不宜在同一个地方逗留太久，同时也要随时为穿魂冲过来攻击而做好准备。

　　看着乔镜一声不吭地拔刺，芷鸢又问：“真的不要我帮忙吗？”

　　乔镜没有理她。

　　“还真是固执，”说着，芷鸢把伞塞到乔镜手上，“你先拿着伞……”乔镜疑惑地接过伞，接着，她把他放到肩上试图把他扶走，但他双脚根本走不了，所以只是拖在地上，整个体重都压在她瘦弱的肩膀上，她很辛苦地才把他移到一旁的树丛里。

　　她又拿回乔镜手中的伞：“看来又没办法偷懒了……”然后她踩着安全无刺的地面，跳到了一棵树上。

　　乔镜坐在树丛里，什么也没说，安静地继续拔刺，还时不时地用眼角余光看了看树上的芷鸢。

　　芷鸢一开始也不明白乔镜为什么不用油纸伞这把攻防到位的武器，非要用那把可以故意耍帅的竹笛呢？

　　她才发现油纸伞的缺点就是，虽然可以很大范围地挡住飞刺，但是也同时挡住了视线，没办法死死地盯着敌人移动的方向，看到后才发现穿魂早已跑到另一个位置上了。

　　而乔镜娴熟的武器操作技巧，反而可以得心应手地用任何武器当盾牌甩开。但运气不好的他，还是不小心被不止一根的刺给扎到了……

　　可一直躲在树上，也没办法攻击，要靠近穿魂，得跳回到地上才行……

　　除非……

　　芷鸢时而用伞阻挡飞刺，时而往别的树上跳，慢慢靠近穿魂所在的灌木丛之上。穿魂也朝她移动后的方向迅速射出毒刺，此时，她用撑开的伞对准穿魂跳下，当所有的刺都阻拦之后，她迅速收拢，让武器的阻力变小，让伞上的针锥把穿魂刺得更深。

　　她瞄准了穿魂的眼睛刺过去，却向旁边偏离了点，刺中了穿魂的两眼之间——若不是击中穿魂的双眼或是心脏，是很难给穿魂造成致命的一击的——拔伞之后，又让它给逃走了！

　　芷鸢又赶紧跳回到树上，只见此时穿魂疯狂地跑去树丛后的乔镜那儿，而芷鸢见乔镜仍然静静地坐着，完全没有挪动的迹象，急忙喊了声“小心——”，又迅速地跳了下去，这次对准它的心脏，狠狠地刺了过去——

　　却没想到乔镜同时拿起竹笛，吹奏出了几个音符，两片竹叶不知从哪飞出，完美地击中了穿魂的双眼——

　　穿魂消失之后，芷鸢发现，这次感受到的迷茫与空虚没之前的那么强烈，也许是因为他们的招式是同时发出的原因？……

　　乔镜明明受伤还没恢复，为什么要帮她承受迷茫之力的反弹？她反而有点不领情地指责道：“你为什么要抢我的功劳啊……”

　　乔镜淡淡地说：“这种功劳有什么好计较的。你还不是用我的招对付的吗？仔细算起来，也都是我的功劳。”

　　芷鸢纠正道：“不对，有几招是穿魂的！”

　　的确，有几招是之前那个人型猴子的穿魂用过的跳跃动作，难怪她跳树居然会变得那么稳。

　　连穿魂的奇特跳跃姿势她也可以模仿，乔镜暗自觉得她的能力不同寻常，对她有点刮目相看了。

　　乔镜把刺都拔完了，但被扎的伤口所产生的疼痛还没有完全消除，他走路比往常慢了许多。

　　之前他也为了保护她而受过伤，芷鸢也没那么难受，这次她却觉得好像欠了他什么似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乔镜：“为什么又不说话了。”

　　芷鸢：“平时明明是你不喜欢说话的，今天怎么那么多话了？”

　　乔镜：“努力搞好关系，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她一开始确实就是这么想的，可是，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乔镜……”她想说谢谢，但不知为什么，明明是简单的两个字，却哽在喉咙里，很难说出口。

　　乔镜淡淡地说：“不用。”

　　他好像能读懂她的心似的。

　　芷鸢皱眉问：“你是不是喝了什么奇怪的药水啊？”

　　他轻轻地哼笑一声：“你比想象中的好懂，难道你不知道吗？”

　　“是这样的吗？”芷鸢不禁满脸通红，她可不想那么容易被人看懂啊……

　　她又嗫嚅道：“今天的穿魂，有点难对付呢……”

　　乔镜缓缓地说：“闻宴先生曾经说过，穿魂的生存欲望越强，战斗力也会越强。”

　　芷鸢歪过头看着乔镜，不解地问：“生存的欲望？是指……它们变成穿魂之前？”

　　乔镜点点头：“即使它们已经没有生前的记忆了，但它们的求生欲还是一样的。”

　　芷鸢垂下眸光，用几乎听不清的声音轻轻地说：“那穿魂……是不是也同样带着迷茫死去？也同样不甘心就这么转生呢？”

　　乔镜淡淡地说：“想这些也没用，这不是我们的任务。”

　　芷鸢又说：“可是，我不明白它们怎么伤害人了……若它们只是待在固定的界限里，吸收掉人类的迷茫，那人世间的迷茫不就少了一些了吗？这……难道不是好事？”

　　乔镜仍然淡淡地道：“闻宴先生的说法是，为了保持平衡。对它们放任不管，并不是什么好事。”

　　芷鸢用带着别扭的语气说：“闻宴先生和你说了好多，他怎么都不告诉我这些……”

　　乔镜轻轻地嗤了一声，道：“你若不问对问题，他才懒得和你解释。”

　　“别想那么多了。只要好好想着今天不要死在这里，只要明天还能醒来，就够了。别的什么都不重要。”他一边说，一边走进他之前打开的那扇琥珀门，那团琥珀色的云雾瞬间吞噬了他的背影，随后，琥珀色的光芒也迅速缩小并缝合在空气中，不一会儿，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