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梦未醒》落叶丝羽

24、第24章

　　沈濡朦道：“当一个人落入到了一个自己并未打算来到的地方，人总是会对未知的新环境感到不安，想早点回到熟悉的环境中去，恢复以往平和的生活，是这样的吧？”

　　芷鸢用袖子轻轻遮住了嘴，笑道：“沈大哥，你已经想家了？”

　　沈濡朦道：“我倒不是想回沈庄去，我的家，现在也就只是烟云居了……虽然那里空无一人，如歌也陪我同行……不过没错，我是想家了……没想到，才离开不到几日，我这么快就想回去了……”

　　芷鸢道：“烟云居是个好地方，我能理解沈大哥的心情……”

　　沈濡朦又道：“我在想，冥冥之中，是不是上天也有意这么安排……”

　　芷鸢疑惑道：“沈大哥指的是？”

　　沈濡朦答道：“在下之前似乎不希望芷鸢姑娘走……但我也只是一心想着自己……但没想到，我们却阴差阳错地偏离了目的地……也许，这是天意为了顺我？又或者，这是对我身边的人的惩罚？”

　　芷鸢笑着说：“沈大哥你为什么要这么想呢……落到这里，又怎么能怪到你头上来呢？……其实，后来我也有仔细想过，就算回去了，我还是想再回来看看的……虽然认识沈大哥没多久，但一想到，要是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也是会感到很难过的……”

　　沈濡朦露出一丝惊喜的神色：“芷鸢姑娘，你当真这样想？”

　　芷鸢肯定地点了点头。

　　虽然她确实是为了回家才一心想去找诗人的，但自从她遇到了沈濡朦，却觉得，和他产生的那种羁绊，是和筱秋不一样的……

　　她和筱秋虽然可以事无巨细地分享，但最近却发现好多事，都只是浅层次上的分享……也并不是她不想和筱秋聊一些深层次的东西，但有的时候，却发现即使是再亲近的好友也好，也有无法聊到一块儿的事……

　　就像，她在梦之结界里的事，她对诗词的见解，还有最近她和沈濡朦的事……

　　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或者什么时候才适合开口……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她一个人的时候，有时候一想到沈濡朦，就突然有一种冲动，想下次见到他时，就把自己的一切，都毫无保留地告诉他，不想有任何隐瞒地全盘托出。

　　要是能毫无顾忌地分享的话就好了……

　　可是，她却害怕，她心里既想公开一切，又想保留许多……为什么会那么矛盾？

　　而且，为什么……当他问起重要的人时，她脑海里浮现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她每次去想，就会感到头痛，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她脑部未曾受过伤，除了船上撞到这次以外……但那也是之后发生的事……

　　她知道，她和沈濡朦是那种思想上难得有共鸣的知音。

　　和乔镜截然不同呢。

　　乔镜……为什么会突然想到他？！……

　　“芷鸢姑娘，我们到那边去问问那位垂钓的老者吧？”沈濡朦的话突然打断了她的思绪。

　　芷鸢回过神后，连忙“嗯”了一声点点头。

　　沈濡朦问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约七、八十岁的老人。

　　沈濡朦问：“老先生，您在这里住多久了？”

　　老人一脸慈祥地笑着说：“老朽在这里居住很多年了，已经记不得多久了。也许，日子太久，就像是一直都住在这里一样。”

　　沈濡朦又问：“那您还记不记得，您来这儿之前是从哪儿来的？”

　　老人听了他的问题后，问：“两位看起来是生面孔，是新到的来客吧？为何不安心在此地住下，反而要打听老朽来自何方呢？”

　　沈濡朦答道：“因为，我们想弄清楚一些事，我们还有要事要办……”

　　老人语重心长地微笑道：“呵呵，人生又有多少事情可以弄清楚，又有多少事是那么必要去办的呢？即使办不成，该继续的日子也会依旧继续下去的。”

　　芷鸢问：“老人家，您是不是不方便回答呢？难道，您就不想再回故乡看看吗？”

　　老人道：“老朽都一把年纪了，即使寻回故乡，又有谁认得？老朽仍长寿健在，在这里生活安定，衣食无忧，老朽还有什么不满的呢？”

　　他们又问了另一个50多岁的妇人，老妇人答道：“我小时候就随父母搬到此处，至于家乡在何处，我也不曾记得父母提起过……”

　　他们之后又问了好几个人，得到的答案也是差不多的。年纪老的，似乎总是有所顾忌，大多答得含糊其辞，不愿明说；年轻的就更没听说过镇外的世界了，有的自出生就一直居住在海陆镇里，觉得这里就是整个世界……

　　大家中午回到新陆客苑，在客堂里吃过午饭后，又到苏先生的房里，互相分享了各自打听到的情报。

　　沈濡朦道：“看来，居民们要么是不愿去想起以前发生了什么，要么就是有所顾忌……”

　　颜翊枫点点头：“嗯。如果我们想离开，或许居民们是帮不上什么忙的，他们都想过平静的日子。我们的出现，也是二十多年来第一次有新客的到来，也已经打乱了他们多年的平静……”

　　芷鸢：“或许，他们也不愿回忆起往事吧，如果回不去，也只能接受现实，在这里住下……”

　　颜翊枫道：“可是，为什么回不去呢？难道，他们就没试过离开？”

　　苏先生道：“既然能来，就一定有办法回去，只是有没有阻碍的问题……”

　　沈濡朦道：“不过，我们要是想回去，也不知该怎么回去吧？我们进入那个扇贝之后，就不知是怎样到达这边来的……若是回到那个扇贝里，我们又有办法控制它，让它带我们回到船那边去吗？”

　　芷鸢：“或许，就是因为居民们没办法找到回去的路，才被困在这个小镇里的？”

　　苏先生捋了捋胡子：“这也是一种可能性……”

　　和他们谈论这些事的时候，不像和筱秋那样可以用家乡话聊，在别人的地盘里讨论这些事，芷鸢总是担心被偷听的可能性……

　　况且这里的墙隔音效果好像很差的样子，虽然是关上了门，但他们用正常的语调谈话，只要在门外凑个耳朵听，好像总能清楚地听到所有的话……

　　但他们也同样能在这薄薄的门外看到外人靠近的身影。这不，他们看到龟总管的身影逐渐靠近门口后，停止了谈话。

　　龟总管敲了敲门：“几位客人，可否让我进来说几句话？”

　　大家互相对视了一眼，苏先生点点头，示意让他去开门。

　　苏先生打开房门后，做出伸手有请的姿势道：“龟兄，请进！”

　　龟总管慢悠悠地走进来，笑盈盈地说：“九公主请各位下午到九宫殿里做客，各位可否与我一同前去？”

　　苏先生问：“九公主是邀请我们四个都一块儿过去吗？”

　　龟总管答道：“是的，劳烦各位了。”

　　龟总管带着他们走出海陆镇，这次他没带上虾兵蟹将，芷鸢好奇地问：“怎么不见两位虾蟹小兄弟？”

　　龟总管诡异地笑了笑：“呵呵，他们俩有别的事务要忙，这次也没什么重活要他们干，有我一个过来就够了。”

　　大家听后，都各自露出了无可言喻的表情。

　　他们又走到了一个扇贝前，这个外表和大小看起来和之前的那个没什么两样，但却停落在不同的位置上。

　　扇贝合上后，同样是移动了一段距离后，很快又停住了。

　　扇贝缓缓地打开后，他们看到了一扇珊瑚礁砌成的华丽宫门。

　　走过贝壳铸成的石阶，进入到宫殿里，可看到一盏盏珍珠点缀成的夜灯，还有各种冰晶雕成的装饰，美得无与伦比，让人震撼。

　　他们站在宫殿之中，龟总管低下头，对宫殿上那块丝光帘帐后的人说：“九公主，客人们到了。”

　　一个娇嫩的声音从丝光帘帐后传来，声音听起来像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好，龟总管，你先退到一旁去吧。”

　　龟总管退到一旁后，小姑娘又用欢快的语调说：“欢迎几位客人来到黯海龙宫！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就是这座九宫殿的主人龙九公主?龙玖儿。你们叫什么名字呀？”

　　大家各自报上了姓名后，龙九公主又愉悦地说：“很高兴认识你们！我们这儿好久没有客人来玩了。听龟总管说，你们还有一些同伴没过来？待在那黯海岸边有什么好玩的，明天你们就让他们也搬进海陆镇里吧！”

　　“这……”苏先生犹豫地看了看身旁的几人。

　　沈濡朦看了眼苏先生，然后对他点点头，抬头对着丝光帘帐道：“龙九公主，也不知道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们刚到这里还没多久，还有很多问题没弄清楚……我们对这一切还都感到很陌生，别说是要搬进来了，我们打算再多留几日后，就想办法尽快重新启程……”

　　龙九公主听后，突然转变了语气，不悦地问：“怎么，你们难道不喜欢我们这里的龙宫小镇海陆镇吗？”

　　“我们并没有不喜欢海陆镇……只是……”颜翊枫也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大家都有很多问题想直接问她，不过面对不知是善是恶的深海异族，大家的扛敌能力有限，也不知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也同样不知道若说错了话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只好尽量谨言慎行。

　　芷鸢小心地试探道：“龙九公主，其实是这样的，我们无意打扰，我们也不知道船为什么会停靠在黯海岸边……”

　　龙九公主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们这儿时不时就有人类的船只停靠，我们也没亏待过大家，都让他们安心地住下了！”

　　芷鸢又继续小心地问：“只是，我们此次出行的目的地并非此处，受到你们的热情款待我们实在是受宠若惊……也不知九公主是否知道怎样才可以离开这里？”

　　也不知道这句话触动了她的哪根神经，龙九公主听后，突然用颤抖的语气说：“呵呵，离开？你以为我不想离开这里吗？这么多年，我也一样没办法离开这里……”她的语调变得尖锐起来，“你以为我想被困在这里吗？！……你们想离开？那可真是太遗憾了，我也帮不了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