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龙城》油炸猫猫头

1、成年

　　“从今天开始，你就成年了。”
　　布鲁蒂龙对我说。
　　漂浮在空中的破旧书籍发出哗哗的翻阅声，尽管她是一位性情温和为龙细腻的“龙蛋耳语者”，但她也不能在这方面做得很好。我猜想其实她对书的质量很有意见——特别是在她第一次小心翼翼的控制属于龙的魔力来翻阅这本书，却将书翻掉了页的时候——打那时开始，她就不再那么注意了；而龙的力量总是无限的。
　　我知道她总是有办法的。
　　漂浮在空中的那本书是由游吟诗人龙撰写的《宙斯的人类》，此书详细的描述了“人类”这种与龙完全不同的奇特生物，内容包括习性、外貌、生长规律……其叙述之详细奇妙令龙称赞——在那时，从没有任何一只龙见过人类这种小东西。
　　而据有着“天神宙斯与尘世之龙的纽带”之称的先知龙透露，“人类”这种古怪的生物确实存在，但由于先知龙不那么靠谱的本性——众龙在遇到我之前，确实只愿意将这本书当做故事。
　　16年前，在只有众龙生活的被称作“龙城”的浮空小岛迎来了一位新的生命，那正是我，也是龙城之中的唯一人类。
　　从天而降的方式对于龙的诞生不算特殊，但奇特的是我的外表——他们说我生四肢，有着瘦弱无力的爪、长着毛却滑腻脆弱的褶皱皮肤、凹陷且镶嵌于皮肤的嘴、乱七八糟的骨骼排序……甚至没有角和尾巴。
　　虽然这些事并不重要，但我要说的是，这些小插曲都是布鲁蒂龙告诉我的。她……所知道的，远比我想的要多。
　　“传奇龙”——总有一天我要亲自了解隐瞒的事情，了解这份称号加上“高塔守卫”对龙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
　　布鲁蒂龙说：“当时大家还以为你是一只可怜的新型畸形龙，我记得……毁灭龙这个坏家伙甚至要求处死你。”
　　我知道，缺失了尾巴和角的我实在是最糟糕的残次品，这意味着我缺少作为龙的最显著特征——因为即使是幼龙，也会有明显的器官雏形；而我很长一段时间都在为此伤心。
　　“即使有龙突发奇想说，哦，这不就是游吟诗人龙笔下的所谓‘人类’吗，也仍没有多少龙愿意当真。”
　　“但是伟大的天神宙斯说……”
　　龙的管理者天神宙斯和天后赫拉保下了我。神说人类是神创造的后裔，尽管脆弱矮小，却能迸发出惊人的力量。连他们的神都这么说了，他们便留下了我，而布鲁蒂龙将我抚养成年。
　　“你是唯一的人类，这是有些危险的事情。”布鲁蒂龙和其他的高塔守卫龙商议之后隐瞒了这件事，当然也包括对我。于是十岁之前，我一直都对“畸形龙”这件事耿耿于怀——万万没想到我根本就不是龙。
　　仔细一想更伤心了啊！
　　“我希望你能记住…是不是龙这件事并不重要。你有着与天神宙斯相仿的体态，你与我们的神一样，你必定比我们更加强大。”
　　在龙口中，天神宙斯是无所不能的存在，是龙之主。然而我从未见过他，即使是他救了我，即使是在崇拜情绪的耳濡目染下，我也没办法对他生出类似于龙族的崇敬。
　　我想问她为什么那么肯定我会比他们更加强大——如此孱弱的身躯分明就比不上哪怕最低等的龙，而她的口吻又如此肯定。但我没有打断她，因为这不礼貌。
　　“你成年了……我的孩子。人类的成年来的那样的快，他们的寿命也是那样的短暂……”
　　龙族的寿命相当漫长，越是强大的龙就是如此。他们依靠特殊的食物来使自己成年——我当然见过也吃过那些东西，美味！但对我来说没有任何用处。
　　龙成年之后，便是无尽的历练……
　　然而人类的成年方式完全不同，他们居然是靠毫无意义的年岁消磨长成，而巧的是，他们一般寿命短暂。
　　哗哗的翻动声响过，当布鲁蒂龙合上那本书的时候，那本书已经完全的无法使用了——它严重磨损，而且变得七零八落，连封面上的标题都变得模糊不清。
　　我意识到这本书……可能在很久之前就是这个样子了。
　　我不知道布鲁蒂龙到底翻了它多少遍。
　　“而你不需要它。你是唯一的人类，为什么要按照那本书所说的去做呢？去做你所希望的。你会是最棒的人类，因为你在我们的抚养下长大。”
　　布鲁蒂龙总是那样的温柔又和蔼。她那似眉毛的白色龙须垂下遮盖了双眼，但我能感受到她的视线，充满了鼓励，还有温和的期待。
　　她是一位合格的母亲，哪怕她有着一双巨大如尖冰般鼓动的冷硬双翼，哪怕她有接近三米的体型……
　　她看起来与我截然不同。然而，是她告诉我什么是善什么是恶，是她告诉我这么做是可以的值得的，哪怕我孱弱如草芥，她也从来都没有向其他龙对我说实力才是第一。
　　“无论你将做什么，将身处何地，我永远都在这里，好吗？”
　　“别这么说，布鲁蒂母亲。”我实在没办法等着她说出下一句。
　　我怎么会抛下布鲁蒂龙，独自离开？
　　布鲁蒂龙俯下身来，粗大的玫瑰色龙爪覆盖在我的头上。厚重而冰冷的。这更加坚定了我的念头，我要留在龙城。
　　“我肯定不会离开的。”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没出息，就像我还是个离不开妈妈的龙宝宝。但是有哪里不对吗？我只不过是个弱小又无助的人类，离开了这里我还能去哪里呢？同时我也不确定布鲁蒂龙会不会因此生气，她恼怒的样子可是很可怕的，没有龙愿意惹她发火。
　　成年龙怎么能不出去闯荡呢。这是龙的传统——但我不是龙。我是人类，这样的行为可以得到谅解吗？
　　而且，我有个伟大的理想一直瞒着她。
　　不出意料，布鲁蒂龙还是叹了口气，似乎是无奈。龙族就连吐息都带着强大的力量，我看见她叹息间杂加着细小的冰晶——那种奇妙的小东西，转瞬变成了冰冷的雾气，向四周散去。而我呢？我如此弱小，什么也没有。
　　除了布鲁蒂龙。
　　“布鲁蒂母亲，您不是说，宙斯是驯龙师吗？”我咬了咬牙开口，“我决定了，我要成为驯龙师，我要成为龙城的驯龙师，我要光复龙城的荣耀。”
　　布鲁蒂龙笑了，她的长须也在颤抖，那对锋利又冰冷的大翼鼓动了两下；我能感觉到一种意料之中的情绪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她说：“好。”
　　她说：“你肯定会成为最优秀的驯龙师，比肩宙斯或者超过祂。”
　　“总有一天，整个龙城都会为你骄傲。”
　　“——这颗星球也会传唱你的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