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鱼》烂峰成云

2、三年

　　“大家好，我叫林愚，森林的林，愚者的愚。”角落的黑发男生站起来做完简短的自我介绍，又坐了回去，还没变声的声音显得稚嫩。
　　“怎么叫这个名，愚蠢的愚？”
　　“怕不是他父母盼着他笨。”
　　“……”
　　“哼嗯，”班主任轻咳了一声，教室又恢复安静，“下一位。”
　　林愚。
　　江响在心里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真是奇怪的名字。
　　事实上，林愚并不像他名字那样“蠢”或是长得那样“呆”，至少从成绩来看是这样。
　　初中三年，他一直霸占着班上第一的位置，倒是被不少喜欢学习的人崇拜。
　　但他的人际关系没有因此变好。除去有人来问题，他经常是一个人。
　　一个人走路，一个人吃饭，一个人默默的刷题。
　　他可能不知道，还有一个人，常常用自己的目光追随着他。
　　看着他走路，看着他吃饭，看着他默默刷题。
　　江响就这样看着他三年。他每天都起得很早，第一个进教室，然后趴在桌上补觉。
　　因为第二个进来的一定是林愚。
　　他听着门被推开，然后是凳腿摩擦地面的声音，书包被放下，拉链拉开，书本被拿出来，最后只剩下书页的声音。
　　江响很喜欢和林愚独处时的感觉。
　　他可以从后面肆无忌惮地看林愚的背影。端坐时挺直的脊背，写字时带动背部的肌肉，衣服的褶皱随着动作跳动，林愚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江响的心。
　　有时林愚回头翻找东西时，宽大的圆框眼镜常常滑到鼻头，和他瘦小的脸极不协调。
　　没有镜框的遮挡，林愚的眉眼更为清晰，清晨阳光从窗子射入，洒在他的右半边脸上，眼睫毛镀上一层光，整个人显得柔和又不真实。
　　江响瞥一眼就会立马低下头，再仔细回味。
　　他不想让林愚看到。
　　江响常常因林愚感到心动，可是他压根不知道林愚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单纯只是喜欢他的长相，然后就没有了。江响承认自己这样很肤浅，但是他喜欢林愚是真的。
　　他会为他考到第一而感到高兴，会特意选靠近他的位置，会因为有人开他玩笑感到不爽，会因为看到有女生接近他而吃醋。
　　他有时会做关于他们的梦。
　　梦里的林愚像易碎的瓷娃娃，可怜又迷人，让江响红着脸醒来。
　　这样是不对的，这样的感情是不对的。但是江响无法停止。
　　然后，三年就这样过去了。
　　三年，他们之间说过的话不过寥寥数句，林愚的样子却已经深深刻在江响的心中。
　　江响知道以自己的成绩根本不能和林愚考进同一所高中。
　　他挪回视线，在刚刚头发被涂黑的小男孩旁边画了个小小的爱心，又用改正带把爱心涂掉。
　　早该忘了。

　　初中毕业考的那几天，学校没有统一集合，江响一直没见到林愚。
　　最后一堂考开始前，江响半蹲在廊道上，时不时有人从面前走过去。
　　“这次的题目都还行吧。”
　　“我们老师说毕业考的难度挺小的，还真是。”
　　“听说刚刚有个人考到一半晕倒了。”
　　“真的假的，这么惨。”
　　“哪个学校的？”
　　“好像是……”
　　江响把书塞回书包，进了考场。
　　在下考铃想响的一瞬间，江响知道一切都结束了。他的初中生活也好，林愚也好。
　　一切都结束了。
　　但他还是想再见林愚一眼。他的腿不受控制地回到学校，回到那间教室。
　　教室里空空荡荡，除了桌椅。毕业考前，大家就把自己的东西搬回去了。
　　他慢慢踱步到第二排那个熟悉的位置上，轻轻抚过桌面，弯下腰，在桌面上落下一个吻。
　　三年的暗恋，终于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