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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他 ...

  •   一只血淋淋的手从断裂的木屑中钻出,手背上的皮被生生刮去大半。

      鲜血淋漓,皮肉翻张,瞧着很是瘆人。

      “大人……”虚弱的声音响起,在这空无一人的寂静街道上得不到一丝的回应。

      饶是如此,那人仍不放弃,一声又一声地喊着:“大人……大人……”

      层层堆叠的木头动了动,“哗啦”一声,木堆中央被什么拱起一个脸盆大小的凸起。

      凸起越来越高,到了一定的高度,周遭交错穿插在一起的木屑终于不堪重负彻底散了架。

      “哗——嘣——”木屑飞散砸落在地,震地地面都跟着晃了晃。

      木屑散开,杂乱的木堆中出现一个人。

      正是白秉。

      白秉脸上破了相,新鲜的血液顺着他黝黑的面颊一寸寸淌下,划过他粗犷的下巴,砸在碎木上,发出一声声沉闷的响声。

      他顾不上擦脸,扯着嗓子急哄哄喊了声:“大人!!”

      良久,仍旧无人应声。

      白秉慌了,开始徒手扒拉碎木。

      手背上的皮肉被木屑刮掉一片,白秉痛得闷哼一声,手上动作不停,依旧卯足了劲儿死命扒着木头。

      “大人……大人……”白秉边扒边念叨,像是着了魔一般。

      指尖触到一抹温热,白秉赶紧顺着温度传来的方向使劲扒拉了两把,果然就看到了司马晟一张苍白带血的脸。

      “大人!”白秉惊慌交加,他抬手凑到司马晟鼻尖探了探,面色一白,扯着脖子凄厉一嗓子,“大人!!!”

      齐和殿中,仁惠帝正在早朝。

      御史中丞简梓居正在大殿之上弹劾新上任的四品屯骑校尉。

      “陛下,司马晟今日第一次上朝就误了时辰,且并未告假,实非臣子所为。”简梓居手持笏板,继续义正严辞,“司马晟乃当今平王世子,身份贵重。更是代表了皇家的颜面,如此罔顾朝纲折辱皇颜,分明就是目无法纪藐视君王,乃大不敬之罪。”

      简梓居说完,殿内除了御史大夫和另外一位御史中丞外,其余人等并未表态。

      众臣皆知,陛下对平王府忌惮多年,故才将人派到新城驻守。可就在前段时间,陛下却又封了司马晟屯骑校尉的四品官职。

      光是个四品本也没什么,偏这屯骑校尉之职统领东郊大营兵马,手里还管着一批禁军。

      如此重要的官职落在司马晟头上,不由引得那些在朝堂浸淫多年老奸巨猾的大臣们多想一二。

      比如,柳国公,柳少全。

      柳少全入朝二十载,在朝中声望极高。又手握重兵,其后追随者众多。多年下来,朝堂被分成三派。

      以柳国公为首的一大半官员,以太子为首的一小半官员,还有清高自持的御史台几人。

      三派之中,柳国公一人独大,饶是太子也难以和他抗衡。

      如今,柳少全没表态,太子也没表态,自然朝堂之上除了御史台那几个没人敢来趟这趟浑水。

      仁惠帝精明的目光在一众朝臣身上扫过,苍老慈祥的面上浮起一抹笑意:“其他爱卿可有话要说啊?”

      柳国公一派偷偷扫了眼柳少全,见他没什么反应,都慢慢低下了头。

      一个个眼关鼻鼻观心瞅着自己的脚尖儿,一个字也不多说。

      仁惠帝满意点了点头,正要再说,一直沉默不语的柳少全忽然开了口:“陛下,老臣有话要说。”

      “柳国公但说无妨。”仁惠帝面上虽笑着,眼底的笑意却是在瞬间淡去,换上来一层阴冷。

      “所谓无礼不成家,无法不成国。”柳少全顿了顿,声音骤然沉了几分,“平王世子司马晟初次上朝无故缺席乃是对陛下无礼。”

      柳少全神色严肃,义正严辞:“此事往小了说是臣对君不敬,往大了说是蔑视君王,公然藐视朝堂。如此臣非臣,朝堂岂不大乱?”

      仁惠帝目光沉洌,正要开口,柳少全又道:“臣还听闻,司马晟近来和梁国公府的三公子私交甚笃。”

      这话说到此处戛然而止,可满殿大臣却都是在瞬间反应过来。

      这是在说司马晟和梁国公府结党营私呐,好大一个屎盆子。

      结党营私可是要死人的。

      站在群臣队首的太子终于憋不住了,司马长庚侧身看了眼端着一副忠臣模样的柳少全:“柳国公慎言,结党营私的帽子可不是想扣便能扣的,先不说司马晟,就说梁国公府的三公子,他和司马晟不过是泛泛之交,什么私交甚笃纯属无稽之谈。”

      柳少全凝眉看他:“太子殿下此话欠妥,有人不止一次看到司马晟和梁国公府家的三郎在一处。”

      此话一出,唯柳少全马首是瞻的那些臣子瞬间成了被放出笼的疯狗,逮着人就咬。

      “柳国公所言非虚,微臣曾亲眼看到平王世子司马晟和梁国公府家的三郎在鹿云坊把酒言欢,且不止一次。”郡丞蒋烈寰公然出列,神色凛然控诉着两人的“恶行”。

      双眸怒睁似要喷火,下巴上掺着几根白毛的山羊胡也因为主人愤怒的情绪来回晃动。

      话音未落,紧接着又有几名朝臣出列,声讨之声此起彼伏。

      “陛下,司马晟无故不上早朝,此种嚣张态度不可助长啊!”

      “是啊陛下,司马晟城府极深,结党营私藐视朝堂乃我大乾朝的蛀虫,万不能对其心软啊!”

      “陛下,司马晟之心路人皆知,此事还望陛下慎断啊!”

      “陛下,陛下啊……”

      一直稳坐龙椅一言不发的仁惠帝终于开了口:“好了。”

      声讨声逐渐小了下去,但仍旧有几个头铁的还在义愤填膺说着司马晟是如何如何地心怀不轨。

      甚至还有人大言不惭要将人抓入狱监司严刑伺候。

      仁惠帝此刻脸上已经全无半分笑意。

      柳少全轻轻回头看了那几人一眼,大殿之上顿时静得落针可闻。

      仁惠帝苍老的眸中迸出一抹阴翳。

      柳少全余光看了眼司马长庚,眼底无端添了几分玩味,他再次举了举手中笏板,恭恭敬敬道:“陛下,近来老臣还听闻了一件趣事。”

      仁惠帝不着痕迹眯了眯眼,唇角隐约可见笑意:“柳爱卿还有何话要说?”

      “回陛下。”柳少全道,“臣还听闻太子殿下和梁国公家的三公子来往频繁,长此以往若是被有心之人将此事拿来大作文章,怕是有过从甚密之嫌。”

      “呵。”司马长庚冷笑一声,“梁迁究竟是如何得罪了柳国公?竟能让柳国公污蔑其至斯?一会儿说是他和司马晟相交甚笃,一会儿又说他和孤过从甚密。”他哼笑道,“我看柳国公是铁了心要将污水往孤身上泼了。”

      柳少全默然回他一笑:“老臣断没有污蔑太子殿下的意思,老臣一颗忠心天地可鉴,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我大乾朝,断没有半分私心,还望陛下和太子殿下明鉴。”

      “忠心?”司马长庚眉眼寒凉,“若是忠心与否全凭一张嘴,那柳国公是够忠心的。”

      “太子殿下此话可是要诛老臣的心啊!”柳少全老脸一拉就要喊冤。

      “陛下。”突然,邱有良凑到仁惠帝耳边不知嘀咕了句什么。

      仁惠帝听罢抬眼看向殿外,这才发现不知何时殿外站了个小太监。

      小太监满头大汗挨在殿角,怯生生的目光落在邱有良身上欲言又止。冷不丁对上仁惠帝看过来的目光,吓得浑身一哆嗦迅速垂下头去。

      群臣也留意到了仁惠帝的视线,跟着往殿外望去。

      小太监吓得不敢抬头,无形中感到无数道视线“唰”地一下落在自己身上。他只觉如芒在背,头压得更低了。

      仁惠帝沉眸看他:“殿外何人?”

      小太监被仁惠帝这么一盯,吓得险些尿了裤子,哆嗦着嘴唇强行镇定:“回,回陛下,奴才是今日当值的太监荣,荣贵。”

      仁惠帝面色不虞,他递给邱有良一个眼神,后者立即会意,冲着小太监招了招手:“陛下让你上前回话。”

      小太监战战兢兢进了大殿,瘦小的身板从群臣中间穿过站到了仁惠帝面前的台阶下,他扑通一声跪在了黑石地面上,强压着因害怕微微颤抖的声音:“奴才拜见陛下。”

      “你在殿外鬼鬼祟祟做什么?”仁惠帝开口,声音中是与生俱来的帝王威势,吓得小太监身子一抖。

      “回,回陛下……”小太监抖着发白的唇道,“奴才并不是,并不是有意站在殿外惊扰陛下的,实在是,实在是有急事要禀告陛下。”

      “急事?”仁惠帝沉眉看他,“什么急事?”

      小太监吓得一颗头“砰”的一声磕在地上:“回陛下,平王世子出事了!!”

      平王府。

      司马晟躺在床上不省人事,呼吸弱得几不可闻。

      他的脸上,身上都裹满了纱布,只余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眼周的肌肤掺了血,干了之后紧紧抓在皮肤上,将司马晟的眼角都拉扯得变了形。

      “儿啊!我的儿啊!!”平王趴在司马晟的床前哭成了泪人。

      “王爷。”徐进擦着红肿的眼皮喊了声,“王爷就是再伤心也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啊……”

      平王哭得鼻涕眼泪糊了一脸都顾不上擦,只知道张着口哭,哭得是一声比一声大:“儿啊!我苦命的儿啊!!”

      白秉站在一边干流泪,泪水混着脸上半干的血迹一并砸在地上,啪嗒啪嗒砸出一个个血窝。

      秦楚闻讯赶来,看到屋内惨淡的一幕,不禁心尖儿一跳顿在了原地。

      他想问一问司马晟的伤势,可是……

      又不敢问。

      万一,万一……

      白秉走到秦楚跟前和他对视一眼,他这才发现白秉也在,还负了伤。

      “你怎么也……”

      “说来话长。”白秉抹了把脸,压低了声音,“我们出去说。”

      “好。”

      两人出了司马晟的院子,寻了处安静的亭子走了进去。

      “白秉,你实话跟我说,啊晟他到底怎么了?”秦楚心里是真着急,“我看他昏迷不醒,不会……”

      “你放心,御医已经过来看过了,大人虽然昏迷了但并无性命无忧,就是瞧着吓人了些。”白秉想了想又道,“说起来还是大人头上的护头箍救了他一命。”

      “如此便好。”秦楚松了口气。

      白秉忍不住自责:“不过这事也赖我,坐在前面赶车居然没发现有人偷袭。”

      “偷袭?”秦楚骇然,“天子脚下居然有人敢做出此等不要命的事?”

      “我也这么觉得。”白秉想起来就一肚子的火,眉毛一竖胳膊一甩,“也不知道是哪个不要命的龟孙子,躲在暗处伤人,有本事出来找老子单挑啊!斯哈……”

      不经意扯到了手臂上的伤口,白秉痛得吸溜一口凉气。

      秦楚触及他前臂上翻开的皮肉,心下一惊拉过白秉的手,忧心道:“怎么伤的这么重?”

      “不过就是小伤,没事。”白秉拉了拉袖口将伤口遮住,想了想又刻意将袖口往上提了提,将伤处彻底暴露在秦楚面前,“不用担心,一点儿都不疼。”

      “疼就疼,做什么还不承认。”秦楚盯他一眼。

      白秉嘿嘿傻笑两声:“对对对,疼,真是太疼了。”

      秦楚好笑看他:“这么疼,待会儿怎么回东郊大营?”

      “还没来得及和你说。”白秉说着说着神色变得有些扭捏,“我和大人商量好了,从今往后我在王府住,只训兵时去东郊大营。这样一来,也能经常见到你。”

      “也好。”秦楚露出个笑,“啊晟眼下伤了,身边有个信得过的人在也好。”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神色一暗,“暗中出手的人究竟是些什么人,有眉目么?”

      “这个……”白秉挠挠后脑勺,“这个还得大人醒了以后才能下定论。”

      “嗯。”秦楚看向梁国公府的方向,“啊晟受伤的事梁迁知道么?”

      白秉迟疑道:“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应该……知道吧……”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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