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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高冷疏远的小姐姐一枚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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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白雾渐渐散开,人声碗筷叮咣声愈来愈大。一切在许培眼前迅速铺陈开来。
百来平的大砖房,清一色的绿色军服、青黑脑袋,围坐在十几张红漆长木桌前。
暖烘烘的阳光照出几片光亮,屋子左侧墙面正中开着一个窗口,围着白粗布围裙的炊事员从里接过一簸箕刚出锅的粗面馒头。沿着中间劈开的一条小道,将簸箕放在屋子正中的长桌上,笑呵呵地招呼拿着搪瓷盘添菜的士兵。
交谈声混杂在碗筷碰撞之间,闹哄哄一片,交缠饭菜氤氲的热气,许培感到额头沁出了点薄汗。
这次她来到了聂明宇当兵的时候。
“嘛呢。”脑袋被人用筷子敲了一下,许培回过头。
粉光油面的一张脸上一双黑亮的小眼睛,他一边眯缝着打量她,一边往嘴里塞着馒头。
“陆国强,吃饭这么文雅,该不是学咱们明宇吧。”说着他往眼尾一瞥。
许培本能地感到不适,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聂明宇坐在对面跟她隔了三个人。
一样的平头,面容清俊白净,眉眼间少了眼镜遮挡更加深邃立体。绿色军服衬得他青葱一般干净挺拔。周围人同样幅度速度的动作,在他身上便带着矜贵。
他正垂眸夹菜,对陈钦文酸溜溜的话充耳不闻。倒是他左边的浓眉大眼满脸不平,握着筷子咣咣咣好像要把碗捣碎。
没人搭腔并不影响陈钦文的发挥。
“咱们没有干部爹,学面子也学不来里子。”他话对着许培,眼睛却乜斜到聂明宇那边。
聂大海刚一平反就将考上高中的聂明宇送到偏远的基层连队,为的是向国家表忠心,临走前也再三叮嘱要在部队争表现,他好在外有脸面。
一个父亲把儿子的前程当作他晋升的筹码,绝不会做让任何威胁自己名誉的事。
她不知道陈钦文为了什么,但,她不允许。
陈钦文原本越说越有底气,一声轻笑剪断了他的话。他紫胀着脸,冲着许培一脸恼意,“你笑什么?”
四周的视线聚焦过来,许培察觉到其中一道来自于聂明宇。
想了想她将嘴边的话拐了个弯,“我一吃太酸的就想笑。”
筷子指向陈钦文面前的搪瓷盘。
“刚刚不小心夹到你盘子里的菜了,啧,酸的要命。”
她满脸真诚的提醒,
“你也别吃了,小心酸坏了身子。”
陈钦文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终于闭了嘴。
世界清净,许培塞了满满一口饭,大小米混制的干饭还挺利口。
走出食堂,迎面冷峭的风吹得脸紧绷绷的,门口一排白桦树冒了点新芽的树杆上还挂着残叶,在风中抖瑟晃动着。
许培辨别清楚方向,正抬脚打算往宿舍走去,
“嘿!”
肩膀被人重重的拍了一下,她回转过身,是刚才在饭桌上忿忿不平的刘振汉。
聂明宇的好兄弟。小时候刘家收留了流浪的聂明宇和蕾蕾,后来他们一起参了军。
“刚刚你可解气。不过两句陈钦文就把他那张臭嘴闭上了。”
许培挺直腰板抻抻衣摆,模仿着电视里老干部的语气,“诶,小事儿小事儿。”
“要不是明宇拉住我,我早就想跟他掰扯掰扯了。明宇赢了他“优秀战士”的称号。他就到处瞎嚷……”
他说起话来嘟嘟囔囔,两条浓黑的眉毛配合语气起起伏伏。说着一转身,向不远处的聂明宇介绍道。
“明宇,国强人很不错的。他特别欣赏你。”
许培:!
聂明宇走过来,淡淡望她一眼,表情并没有异动。
系统会将她合理的安插在梦中,让她在其他人眼里并无异常,她其实没有太大把握他到底认不认得出她。
许培脸上挂着礼貌微笑,怕自己眼神过于粘腻,她飞快地移开了视线。
“诶,你在哪个班啊?”刘振汉问道。
“二排一班。”
“缘分!咱们一个班…….”
说着刘振汉察觉到一丝怪异,“奇怪,咱们都一个班,我怎么感觉你这么面生呢。”
他突然凑近瞅着许培的脸,势必要看出一丝熟悉。
“陆同志平时内向低调,不善言辞,你不太注意也是正常的。”聂明宇话虽是给刘振汉说,眼睛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是是是。”许培嘴上附和着,被他这么看着,冷风一刮,越发觉着脸热起来了。
刘振汉搔搔头,“我记性确实差,你别见外,咱们都是兄弟。”说着伸出右手,许培躲闪不及,被一膀子勾住。
“诶明宇,今天不去阅览室看书吗?”
“今天休息。”
许培悄悄发力挣脱压在她肩上的臂膀,同时竖起耳朵听着,他说话怎么能这么好听啊,充满磁性又带着少年的清冽。
“休息休息也好,诶国强,咱们一起回寝室吧。”
许培趁此机会慌忙将身子一溜,拍拍脑袋,“哎呀,我得去阅览室找本书。”说着便急急向前走去。
“国强!阅览室在这边啊!”
刘振汉热情地指向相反的方向。
色令智昏。
“哈哈,我当然知道啦。”
许培强笑着,若无其事地调转方向,“逗逗你啦。”
“这个陆国强还挺有意思。”刘振汉回想起他刚才的神态,又不禁笑出声。
聂明宇看着远去的慌张背影,并未应声。
许培一口气走到一个拐角处,才停下脚步缓了口气,她抬手冰了冰微微发烫的脸颊。
幸好幸好,只要她走得够快,聂明宇的诱惑就追不上她。
这次要怎么攻略她一点头绪都没有,但既然上次黏着他他烦,这次她远点就是了。
“叩叩。”陡然响起的清脆声音吓得她一惊。
许培这才注意到她身旁是有人的,只不过隔着一扇绿框玻璃窗。
玻璃被“哗”的一声拉开,里面的人将手中的搪瓷缸搁到桌上,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眯着眼睛打量着她,嘴角旁两撇纹路显得严肃威严,
“看你在这踱来踱去老半天了,干什么的?”
许培眼梢瞥到左上角的门牌上“收发室”,嘴上的话不用编排就溜了出来,
“叔叔,我是来看家里有没有寄信的。”
那人眉毛一竖,“谁是你叔”,罢了又问道,
“哪个班的?”
许培乖巧答道,“二排一班,陆国强。”
“没有没有。”那人眼都没抬,
有才是见鬼了。
许培正欲道谢离开,那人诶一声叫住她,起身走向一旁的红漆斜面格子柜,取出一封信递过来,
“你们班的,帮带回去吧。”
米黄色信封上写着“聂明宇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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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培站在二排一班宿舍门前,手里握着信,崭新的信面闪着油亮弧光。
这可是同志之间正常的互帮互助,算不上她烦扰他。
绿色木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拉开,扑面温热浊气里站着的,是班里一位姓金的同志。他双臂紧抱着,从她身旁别过去,“咋不进去啊,不冷啊。”
屋里传出几声关门的催促,许培闪身进去合上了门,用眼睛睃巡一圈。
屋内白墙绿床干净亮堂,四张木架子床上下空着无人,正对着门开了一扇窗,薄荷绿漆窗框下五个人围聚在一起下着象棋,车马卒、平进退,叫嚷着。
围观的一人手里夹着烟,向她点点头算是招呼。
“找人?”熟悉的声音在身畔响起,许培惊得啊一声。
聂明宇正将一摞摞书本放进红木柜间里,离她不过半步。
许是屋内温度高,他脱掉了外面的军装。白衬衫外套着桃灰色马甲,袖口挽到了手肘处,小臂因为发力肌肉线条清晰,紧扣的领子露出一截修长的脖颈。
默念三遍色字头上一把刀,许培清清嗓,抑扬顿挫道,“聂同志,你的信。”说着将信向前一送。
许是被她的浩然正气所打动,聂明宇接信的手一顿。不等他开口,许培“啪”的将信塞到他手上,
“不用客气,为同志服务。”说完便扭头回到她的铺位。
多么高冷疏离,多么公事公办。
许培翘起嘴角,满意地拍拍自己。至于攻略嘛,还需她从长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