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逢春》氿拾柒

4、相逢

　　耳边是车子的引擎声和外面雨的淅沥声，晏岁感觉有点冷，伸手把衣服裹拢了一些，她靠着窗子睡着了。

　　拜托她做个好梦吧，她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格外的想他。

　　许时易，我想你了，你知道吗？

　　不是说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吗？为什么他还一直在我的脑海里面，为什么会忘不掉。

　　最近这段时间，她老是想起以前的很多事情，最多的就是高三有关许时易的事情，好像每一件都记得清清楚楚，就像是在昨天发生的一样。

　　许多年来，她每想一次，记忆的刻刀便将那些记忆又深深的镌刻下一刀，直到现在早已是心里拔除不了的执念了。可是许时易，有人会记你三五年的，你记住，你是值得的。

　　晏岁内心泛上一层苦涩，许时易可能都忘记了有她这个人的存在，毕竟对他来说，她只是一个过客。

　　眼角有滴泪无声的滑落，仿佛回到十七岁那年的冬天，有那么几十个晚上，她都是在无尽的眼泪里睡过去的。

　　梦里她见到了她想念的那个少年，模样清隽，笑起来温和，耳机里还放着他给她听的歌，《晴天》她依稀听见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破破碎碎的光透进来，梦境散开。晏岁睁开眼睛，已经到了，许时月打开车门下去，绕到车身后去打开后背箱拿晏岁的行李。

　　晏岁揉揉眼睛，觉得没有先前那么冷了，车内应该开了空调，她听见许时月喊“许时易，滚过来拿东西。”

　　开车门的手顿住了，心脏猛然跳了好几下，她本来就没有吃晚饭，情绪起伏大了，她身体有些不舒服。

　　一时间希望自己是听错了，又希望自己没有听错，她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万一只同名而已呢？

　　晏岁下车，把斜肩包挎好，她捏着包带子往许时月的方向走，每走一步都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完全不由自己控制。

　　她站的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一双黑色西装裤包裹着的长腿，她再往前一步，他伸出大手去提她的箱子，手指修长，骨节分明且白皙，还能看见上面因为用力而凸起的青筋。

　　晏岁的脚步停在那里不动了，目光紧紧的盯着面前的男生，许时易把箱子拿出来放到地上，退后两步，伸手把后备箱的门关上，动作一气呵成，他抬手拨了一下自己额前头发，推着箱子正要走的时候，看见自己面前站了一个人，个子不高，是她姐的朋友。

　　他低头看的那瞬间，有些诧异，看了好几秒，晏岁对上他的眼神有些躲闪，看见许时易的那一刻，她心脏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划破了，有风在一阵一阵的灌进去，浑身的力气被抽走，情绪有些不受控制。

　　她听见他说：“晏岁啊，好久不见。”语气带些感慨还有意外。

　　晏岁收回眼神，她从来都不敢直视许时易的眼睛，她笑着回答“好久不见，许同学。”声音平淡，但是仔细听，还是带着些喜悦，尾音却是颤抖着的。

　　一如多年前，她女朋友来班上找他的时候，是她进去给他传的信，她以为她能做到内心毫无波澜的，当时的晏岁冷着脸走到他桌子前，伸手敲了敲他的桌子。

　　鼓足底气的说：“你女朋友找你。”最后几个字，她自己都感觉到自己声音的颤抖，根本就压制不住自己的情感，最后说完，心底浮起巨大的悲伤，那种悲伤没有人能感同身受，像是心被划破了在流血，眼泪怎么都不受控制的往下流。

　　和他对视的那一眼，晏岁有惊讶，有庆幸，有伤感，他在对方眼里也看到了惊讶，但是她更怕许时易不认识她了，换句话说她怕他忘记她。

　　许时月此刻像是一个吃瓜群众“什么情况？”

　　许时易开口“我跟晏岁是高中同学。”

　　“怎么不早说啊！”

　　许时易耸耸肩膀“你又没有说你那个小作者叫什么名字，我怎么知道?”

　　晏岁开口缓和气氛“时月姐，你也没有和我说你弟弟叫什么名字，我还是今晚才知道你有弟弟的。”

　　她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似乎并没有想过要遇到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许时易，没有你，我也能过的很好。

　　许时月一脸受伤的样子站在原地。

　　许时月：错错错，是我的错。

　　“你们是同学，挺好的。”

　　她说完往前走，晏岁一时间有些尴尬，只能问身边的人“时月姐生气了吗？”她这一问，根本没有底气，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回答，不过他没变，还是和以前一样，不喜欢主动开口说话。

　　身边的男生开口，声音如年少时那般，清润，多了一份沉稳：“她没生气，要是真的生气了，也是因为我。”

　　许时易推着她的箱子“走吧。”

　　晏岁跟在他旁边，她伸手，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我自己来推吧。”

　　“没事，我推就是了，你是客人，不能累着。”客套而疏远。

　　她跟在许时易的旁边，有些局促，他的话让她想起高二那年的国庆节，放了几天假，本来以为可以玩，结果班主任不做人，让全班抄笔记。

　　晏岁打着写作业的借口去找他聊天，忘了当时聊了什么，她只记得许时易回了一句——我死了没关系，但是你要活着。她当时看着对话框里他发来的这句话高兴了好久。

　　许时月的公寓很大，她专门给晏岁准备了一间房“你就住这里，不要拘束，缺什么就跟我说。”

　　晏岁点头答应，她把箱子推进房间里去，脑子现在还是乱的，许时月和许时易是姐弟，世界上真的有那么巧合的事情吗？

　　她又想起了前段时间在家里书架里翻出来的小纸条，是高三时和他的对话。

　　许时易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低着头看手机，许时月出来了，想起了什么“我明天要带小岁出去玩，那个车还停在路边的，你帮我把它拖去加点油，开回来。”

　　小岁?应该是喊的晏岁。

　　“许时月，你还是不是人，有你这样当姐姐的吗？我今天才到家，你不知道就算了，大晚上的让我去接你，我也去了，现在又要开始压榨劳动力了吗？”

　　许时月开始施压“我就问你去不去！”

　　许时易整个身子往后靠，十分有骨气的说：“不去！”

　　“那你明天带小岁出去玩，我去搞车子，听到没有。”

　　许时易的目光从手机屏幕上收回，撩起眼皮看了一眼面前的亲姐，点头答应“嗯。”

　　“你好好答应，别给我吊儿郎当的。”

　　“知道了知道了，不会虐待你的心肝小宝贝的。”许时月没有开口说话，她是个编辑，手下的作者很多，这么多年来，晏岁是她遇到的最喜欢的一个，可能是在她的文章里，找到了曾经青春时的自己，所以才格外的怜惜她吧。

　　许时易侧着脑袋问她“话说，你怎么和晏岁打成一片的啊，你比她大十岁吧，跟别人做朋友，你害不害臊啊，老阿姨。”

　　许时月伸手就要去打他，两人间的距离比较远，许时易装样子躲了一下。“许时易，我看你最近是皮痒。”

　　许时易起身，嘁了一声就往自己的房间里走，也就是在晏岁的对门，晏岁房间的门没有关，箱子打开摊在地上的，她在收拾自己的东西，许时易转头，看见床尾有颗脑袋，黑溜溜的，许时易停住脚步，靠在她的门前。

　　晏岁没有察觉到许时易的到来，她还在刚才接收的信息里迷茫，还是觉得有些不可置信，许时月怎么会是许时易的姐姐呢？

　　何况，现在她还是她的编辑，什么狗血的事情被她遇到了啊，也就是说，晏岁写了一本书，内容是暗恋她编辑的亲弟弟，现在编辑反过来帮她改书???

　　她现在更害怕的是许时易万一看过这本书怎么办，太明显了吧，可是转念又想，他不会看小说的，就算看了，也不一定知道是他自己。

　　“咚咚咚。”

　　突兀的敲门声把她拉回现实，晏岁扭头看见许时易站在门口，他微倚着墙，黑色的大衣很好的将他身高的优点衬托的一览无余，他依旧有着高中时期的青涩，不过多一半的沉稳，但是依旧有少年的意气风发。晏岁像是想起了什么，拿了一件衣服盖在自己的行李箱上。

　　许时易把她的动作尽收眼底，不动声色的把头扭到另一边去。

　　他右耳戴着耳机，不知道里面有没有放歌，晏岁一时间有些紧张，停下手里的动作，缓慢的起身，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才显得正常。

　　她生硬的扯起嘴角“你……”

　　“没想到这几年你变化挺大的。”许时易来了这样一句话，晏岁不知道怎么接。

　　“是吗？”

　　许时易点头“嗯，变好看了很多。”

　　晏岁也开启商业互捧模式“你也是。”

　　眼前的女孩子身形娇小，穿着长款的羽绒服，站起来的时候呆呆的，不太聪明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晏岁跟他讲话的时候她有些怯懦，以前高中的时候是没有这样的。

　　“那你早点休息，明天我带你去游乐场玩。我姐明天要去修车，顺便保养一下，让我尽尽地主之谊。”这话他说的很自然。

　　晏岁还没有反应过来，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有复述了一遍，带着诧异“你，带我去……游乐场?”

　　许时易觉得没有什么不对，都是高中同学，他以为是晏岁不想去游乐场“去其他的地方也可以。”

　　晏岁摆手，连忙解释“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她觉得自己好没有用，在他面前连一句利索的话都说不出来。

　　“可以去的，但是我自己去也行的。”她低着头，声音越说越小，不敢直视许时易，也不敢看他的眼睛，她怕被他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她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