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玫瑰》焉可也

54、第五十四章

　　——我们在夏天认识，那日正午的阳光，是生命中不曾有过的灿烂，终究是，走了选择的路，用寂寞来偿还。

　　夏日白昼长，已经是七点多钟了，天还泛着光，现在是合宿回来后的第二天。校园里，石子路，并肩而走的身影，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直至走到小树林，许然停下了脚步，“洛晗。”
　　洛晗看着面前的许然，心里泛起了涟漪，“然然，不要说。”他的语气里带着恳求，灯光下，一向美艳的容貌显得苍白颓废，犹如落水的鬼怪。
　　许然笑着看洛晗，夜色下显着别有风情，像是午夜盛开的昙花，诱惑着无数河岸边的痴男怨女坠入深潭。

　　洛晗捂住自己的耳朵，“我不想听。”
　　许然眼里闪过不忍，他上前一步，伸手贴着他的脸颊。“洛晗。”他只是想叫下他的名字，刻在心底的。
　　“项链不是我的，一开始我就是骗你的。”

　　洛晗固执地摇头，“我不在乎。”他早就知道当初救他的那个人不是许然，他喜欢的是那个关在阁楼里，始终不放弃的男孩。
　　他自始至终喜欢的都是这个人。
　　不曾改变！
　　明明……是他一直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许然死水般的眼睛里亮起了光，微弱而耀眼，他埋在深底的双脚开始了挣扎，他试图去挣脱而出，去抓住这一刻的亮光，耳边嗡鸣。
　　嗡嗡嗡——
　　洛晗用脸颊蹭着许然的掌心，眼神纯净的，带着浓烈的悲伤，像是一只被抛弃的猫咪恳求着他的主人。“然然，我们还有一个世纪的约定，你不能不要我啊？”
　　许然垂下眼眸，他甚至无法直视洛晗的眼睛。他伤害了这世上唯一珍惜他的人。这一份纯粹的如水晶般的感情，终究是……碎了。

　　“许然，就凭这个你确定有资格和我谈条件？”
　　“我的时间不多了。”
　　“你知道了？”
　　“是我自己的身体。”持续不断的头疼，止痛药都止不住的疼痛，身体早就在提醒他了，他只是不想承认罢了。
　　他是一个没有明天的人，治愈的希望太渺小了，洛晗的未来可以是无限的美好，只要那里没有他。

　　直到很多年后，从噩梦中醒来，洛晗抱着怀里的人儿，心里还是胆怯和痛苦。这一刻的感觉，太痛了，痛的他都喘不过气来。
　　“你敢说你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一刻都没有动心过。”洛晗盯着许然的眼睛，不死心地问道。
　　许然眼神闪烁，复杂纷乱的情绪扰的脑袋一阵的疼痛。他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而后缓缓地笑了，淡淡的语气飘出来带着锐利的刀锋，一道一道地凌迟着洛晗的心脏。

　　“我自始至终都是在利用你。”
　　“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我当初那么厌恶你的做法，执意要离开却在几个星期之后同意你住进家里？”许然的语气很淡，就像是个局外人在诉说着别人的事。
　　“因为我进去了阁楼。”
　　“因为那架手机是我弄坏的。”
　　“因为我不在乎，我根本就不喜欢你。”
　　因为不在乎所以加诸在身上的一切都可以视若无睹，因为不喜欢所以可以肆无忌惮地欺骗、利用、践踏。

　　洛晗的脸色非常的难看，像是下一秒就要晕倒在地，他强咬着牙坚持。“然然，我喜欢你……就算你是利用我……只要你愿意，我们还是可以和之前一样的。”
　　许然讥笑，“回不去了。”
　　“有些事情是忘不了的。”许然抬头，这时候已经没有了太阳，天是黑的。“在那栋别墅里，你如何对我，我都可以说服自己。”虽然答应的那刻心痛的厉害，原以为这世上还有一个人全心全意地对他好，只是单纯地图他这个人，到头来全然不是。
　　身上的疼痛没有停止，房门紧锁，眼睁睁地看着最后的一丝亮光也没有了，阴暗恐惧，密闭的空间，曾经给他温暖的人，亲手毁了他的路。

　　“洛晗，你明明不喜欢孩子的。”许然眼神悲切，质问道。曾经横在他们之间的枷锁，再一次的束缚住了洛晗的手脚。
　　洛晗早已泪流满面，他想解释，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为什么同一件事情再次提起他还是心痛的厉害？为什么许然就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扔下他？为什么许然就是不喜欢他？

　　天已经彻底黑了，小树林里昏暗的看不清。许然背过身子，沉默地从洛晗身边离去，擦肩而过之际，洛晗的声音突然响起——
　　“许然，这次是我不要你了。”
　　许然身子一僵，而后抬头，脸上是释然的笑。
　　“好。”
　　————

　　开学了。
　　此时的许然已是大二的学生。距离两人分手已经过去半个月了。那日，合宿后第二天在许然高中的小树林分开后，许然就再也没有见过洛晗。洛晗也从他的世界中消失了。
　　叶子胥有来找过他，给了他一幅画，他说，洛晗已经去了国外，这幅画是他交代的。许然知道这幅画，洛晗心心念念的世纪之约。
　　——极光下，相拥到白头的两个人。
　　“画我收下了，谢谢。”许然卷起画轴，“请你转告他——”
　　他乌黑明亮的瞳仁，像繁星般耀眼，带着坚定而又孤绝之色，像是下定了某种必死的决心，整个人充斥着不可遏制的火焰。
　　“我喜欢，一千零一夜的玫瑰。”

　　这学期他们要开始学习系统解剖学，以小组为单位每周有一节的实验课。按照学号分的宿舍，同理，小组也是按照学号分的，于是他们宿舍四个人是一个小组，再加上隔壁两个宿舍的，一共十个人为一组。
　　实验课是小班教学，一共就两组的学生。没有动手的机会，主要是看。

　　“今天的这具大体老师很奇怪。”同组的一个男生说道。
　　老师还没有来，有些学生走到了身后的台子，上面陈列是一具已经开膛破腹的尸体。
　　“有什么奇怪的？”另一个学生问道。
　　男生也没有说出个具体然，“颜色不对。”
　　“是不是生前因为药物或者其他什么原因死亡，所以最终呈现的尸身……”一个女生还未说完，这时，老师进来了教室，“大家，上课了。”
　　众人都回到了各自的座位上坐好。

　　先是电脑故障，而后是PPT无法打开，折腾了十几分钟才开始了课程内容。窗外的天色阴沉的很，像是风雨欲来的征兆。
　　这堂课注定了不平静。

　　课上到一半，刚到实践部分，突然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走了进来，“请问，谁是许然？”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老师身旁的人，许然脸上是冷静的笑容，“我是。”
　　“我们是刑警大队的，有件事情需要你配合调查。”一个三十岁左右，目光犀利的男人说道。
　　“你们先自习。”
　　老师陪着许然走到了教室外。

　　警察局。
　　“名字。”
　　“许然，许诺的许，然后的然。”
　　“年龄。”
　　“十九岁。”
　　“哪里人？做什么的？”
　　“韶城人，京都大学在读学生，临床专业的。”
　　“你和唐诗云是什么关系？”
　　“我们是同一个社团的，学姐和学弟的关系。”许然神情淡定，没有一丝的紧张，他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回答的有条有理，清晰明了。
　　刑警把回答的内容一一记录下来，刚刚为首的男人，抚着下巴，打量了许然一番，终于开口问道：“唐诗云为什么要针对你？”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许然缓缓向后靠在椅背上，嘴角上扬。
　　“论坛的帖子是唐诗云发布的，照片也是她找人要的，她在诋毁你。”男人眼神锐利地盯着许然，“你找过唐诗云。”
　　许然手指头点着桌面，不缓不慢，“我希望她可以把帖子删除，这对我造成了很大的困扰。”
　　“你讨厌唐诗云？”
　　“我们只是不熟。”
　　“不熟，她为什么要发帖诋毁你？”
　　许然沉默了一会，说道：“我不知道。她没有告诉我。”
　　审讯室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你最后一次见到唐诗云是什么时候？”
　　“三天前的晚上。”
　　“几点？”
　　“十点。在酒吧门口。”
　　“为什么会约在那里见面？”
　　“她定的地方。”许然想了想，不确定地说：“可能是因为那里离她实习医院很近吧。”
　　许然手指一顿，抬头迎着男人的目光，“警官，我能冒昧的问一句吗？请问她是出了什么事吗？”
　　男人思索了下，说道：“唐诗云失踪了。”
　　许然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男人接着说，“——你们见面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