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涌》云槃

14、5【古】

　　旭日高照，街市上车水马龙，喧嚣声不绝于耳。
　　温霁身着简易的白色道袍，戴着竹编的斗笠，背着竹篓与喧嚣背道而驰。他要去京都更外围的郊边浣衣。
　　温霁是个秀才，也不过才弱冠，才识也算过人，但奈何家中清贫，一直与年迈而多病的老母相依为命。
　　郊区山林清幽，无甚来者，只听得见泉间溪水叮咚作响，只见得水石相击碰撞，只嗅到花香清泥。温霁觉得心灵一空，放下了竹篓开始浣衣。许是太过沉浸山水，他浑然未觉背后的窸窸窣窣声。直到他的袖子被谁拽了一下，他回过头去，看到了一个软软糯糯的团子。这孩童约莫五六岁，衣着不朴，想来是富贵人家的子弟，与家人走散了吧。
　　温霁把手上擦干净了，把小孩拉到一边问:“你叫什么名字？是与父母兄长走散了吗？”
　　“我叫耿耿，父母兄长不在这儿。”小孩回道，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放心吧叔父，他们会来找我的。”
　　温霁:“……”虽说他不是很在乎年龄，但也不至于到了那一辈上吧。
　　温霁拿这小孩没辙，只许他待在自己身边，待他家人来寻他。等温霁浣完衣，不知过了多久，他家人才姗姗来迟。
　　四月桃花就已凋零，随风飘散在碧波之上。一个束锦袍的俊俏少年郎自马上一跃而下，手里提着京里有名的桃花糕飞奔而至。
　　他一把抱住耿耿:“你怎么乱跑啊，耿耿?我都差点找不到你了。”
　　温霁俯身作揖:“你可是这孩子的兄长?”
　　“不，他是我侄儿。”少年郎方才急着找耿耿，未顾及到此人，心中顿觉不知礼数，“方才冒失了，有劳您找到耿耿。在下柳慬，字晚忆。”言罢便对温霁拱手做礼。
　　温霁本只想问他是否为耿耿家人，未料对方直报门槛，只好回礼:“在下温霁，字寒愁。”
　　柳慬取下腰间一枚玉佩，递过去:“未有什么贵重物品，此玉佩便请公子收下，以了谢意。”
　　“哪里哪里，不过举手之劳，公子不必如此客气。”温霁百般推辞。
　　“温兄何必如此阻拒?也罢。”柳慬道，“且不知温兄居于何处?改日必登门道谢。”
　　“不敢当不敢当。”温霁连忙否决，“家中清廉，不过居于京外茅屋。”
　　“既这般，温兄也不愿意收与吾之玉佩，寒心矣。”柳慬有些许讶异，故作悲痛，“那总得允我与你一道吃宴，好示情谊吧。”
　　温霁拗不过，只好答应。
　　三人先是一道去了温霁去处，途中遇到了温霁邻里林嫂。
　　林嫂见着柳慬与耿耿，见其穿着华丽，必不是平民百姓之辈，疑惑道:“寒愁，此为你友?”
　　“正是。”温霁尴尬道。
　　“都有这么大孩儿了?寒愁，你也该成家了，改日林嫂为你引荐一好姑娘。”林嫂意有所指道。
　　“谢林嫂好意，然暂未有此意。”温霁回绝，“林嫂，先行一步。”
　　林嫂点点头，又看了柳慬两眼才走。
　　温霁心知林嫂是好心提醒，非是真要与他说媒。自他言曰“家中清贫，吾与老母相顾，不敢与姑娘一同受苦”后，邻里间就都不强求姻缘了。方才这般只是为了告诫温霁，富贵人家的子弟，还是不要过多相与的为好，平民百姓的趟不了这趟浑水。
　　到了住处，温霁才与老母一同招待宾客。日薄西山，方去。
　　在交谈中，温霁了解到柳慬不过前来访姊，非是京中人，不日便去。为此，温霁还稍稍遗憾了。
　　几日，二人相约同游。只几日，温霁便再没见着柳慬。温霁想他大抵是归乡了吧，便也没再惦记。没承想，再次遇见，便已是五六载春秋。
　　那日，家中老母病已成疾。温霁只好去往京内药铺寻药。平素是断不会涉足京中贵药铺的。
　　且老母病情反反复复，家中已无甚闲钱，温霁奔波不断，已然未能读书了。
　　几里风尘仆仆，狼狈不堪。然前方锣鼓喧天，问及，乃知为新科探花寻街。温霁一眼望穿——柳慬着官袍，英姿飒爽地在马上缓慢游街。温霁心知自己此番模样，必然有失儒雅，便隐于人群，未有声张。
　　及铺，温霁取出借来的“百家钱”，抓了药，往回赶，为避旧人，抄偏道而行之。
　　至家，即刻为老母熬药。其时，日已为西，晖洒人间，哀愁不已。
　　“林嫂所言极是，门第悬殊，实非一界之人。难矣哉。”温霁悠然而苦涩般想，“忆君，更忆君，难与君。”

作者有话说

　　上篇文甜吗？来个be缓冲一下。
名字出处:“晚日寒鸦一片愁，柳塘新绿却温柔。”——[宋]辛弃疾《鹧鸪天》
感谢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