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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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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殿下!”道观外面先是亲信断风尘的焦急声音,随后只听“喀喇”一声,不用问,山门再次被卸了下来。
“哎呀。”走出角门,看见自己随从狼狈万分的踉踉跄跄冲进道观,弃天帝嘴角挂上了别样的笑意,“断风尘,当真辛苦你了。”
“殿下啊,让我们找的好苦。”断风尘满眼通红,“幸好殿下无恙,末将这就备马,护送殿下回府。”
“嗯~”弃天帝沉吟一声,此时晨风阵阵,后院飘出隐隐玉兰花香,“断风尘,你自己回去,命人送些日常用度过来,我看这里风景秀丽清幽,想多住几日。”
“啊?”断风尘一愣,实在是看不出眼前三间破庙,到底有啥秀丽清幽的地方。
“速去,速去,天黑前送来。对了,身上还有干粮么?给本王留下。”
遣退了断风尘,弃天帝抱着两个冷馒头和半满的水囊回到后院的卧室,坐在书桌之前,看着窗前翩翩玉兰花落,一口冷馒头就着一口山泉咽下,倒也吃得有滋有味。
“深芽院,小亭台,任汝去还来。来,玄默如呆,时世任疑猜。葛天也无怀,太古风回,古风回。”又想起昨夜奇遇,弃天帝再次轻轻吟唱起来。吃过了早点心,弃天帝放下高高翘起的椅腿儿,视线落在了面前白纸之上,捻起那字迹整整齐齐的留书,“苍,他叫做苍么……哈。”如此想着,看见院内草丛中沿着半边长满青苔的井台,当即端起笔洗走出,只见井水满溢,竟是山泉眼,“哈,倒是省却了麻烦。”挽起袖子,弯腰舀起一洗清水,回到桌前,砚台之内墨尚未干,将笔润湿了,几下勾勒,轻描淡写,月下弹琴人的身影的跃然纸上。
“哈,”画得开怀,横过笔锋将衣褶再描几笔,弃天帝在砚台旁顺顺笔锋,轻轻捻去笔端脱落的一丝,预备勾画眉眼。
“嗯……”鼻若葱白,唇如花蕊,到了眉眼,弃天帝竟是愣住,“双目如线……”他再顺顺笔锋,却仍是不忍落笔,“也罢,稍后再画……”随后,焦墨皴笔,在那道士身后,添上了黑袍金陵王的身影。
“哈,哈哈哈。”弃天帝将笔放下,看着自己这幅墨宝,颇为满意,心中一动,想到那月光之下静静飘落的玉兰,提笔在画幅一角写道:
梦染紫君兰玉风,窗前挥毫寄芳踪。
有心常忆月下客,无言已忘隔死生。
正凝神琢磨下句之时,只见一团火光从“心”字烧起,眨眼之间一幅好端端的月下听琴图,瞬间化为灰烬。
“哎呀呀,想是在下画得拙劣,唐突了,见谅。”想到那只鬼魂许是就在身边,弃天帝哈哈一笑,倒也并不以为意,再度拾笔,重新描画,只是此时学乖,画得乃是一个背影,犹豫片刻,复又加上了那棵玉兰。
略微沉吟,还是忍不住题诗:
玲珑鹤翅展,华阳玉道冠。
不言君似兰,只道兰若君。
题诗完毕,心中惴惴,而那道士鬼魂此次不知是颇为满意还是懒得再陪弃天帝风雅,总之是没有再烧了。
兴来无早晚,意起不知时,当满屋挂满金陵王弃天帝的墨宝之时,天边染满红霞,观外已经传来噪杂人马之声。
是夜,在屋内点燃蜡烛,将窗前书桌收拾干净,相对摆上两只银盅,长乐坊美酒金陵春的香气,随着汩汩斟酒之声,散满房间。
“道长,请现身吧。”弃天帝微微一笑,合上双眸,周围清风一阵,玉兰香气混着酒香,竟是分外醉人,张开眼睛,果见那紫衣道士已经立在门口距自己三尺之处,依旧双目低垂,一袭紫袍微微飘荡,原本惨白毫无血色的脸上,被屋内温暖烛光一照,也柔和了许多。
“道长,昨夜失言,今日赔罪,未知有幸与道长对酌否?”不知是受了对方感染还是嫌弃光线太弱,弃天帝也眯起了眼睛,重新打量这半身透明的魂魄。
桌上白纸出现字迹:
吾不饮酒
“哈……”略有些尴尬,不过心思缜密的金陵王倒也不会因为这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就放弃,“道长不饮酒,那么未知是否有兴尝尝今年新摘的虎丘白云?”
道士眉毛微微动了一下。
“只是……没有炉火,不知何处烧水……”弃天帝话音未落,中厅的丹炉“呼”的一声,已经透出了火光。
“哈哈,”一阵茶香飘出,弃天帝看看面前浮在空中的茶壶,“想不到道长沏得一手好茶。”
鬼魂的眼睫微微一挑,不置可否,见那神情,依旧专注于控制面前凭空飘起的茶壶,缓缓将不浓不淡水注入杯中。
端起茶杯,轻啜一口,一股馨香萦绕齿颊之间,弃天帝只觉得心旷神怡,再度抬头,看向依旧站在三尺之外的紫衣魂魄,“敢问道长法号是叫做苍么……”
鬼魂缓缓点了点头,桌上的茶杯瞬间空了又满。
看看面前人似乎对与自己聊天没多大兴趣,弃天帝只得按捺满腹疑虑,换了话题:“道长,今夜还弹琴么?”
随着对方眼神,抬头顺着楼梯看去,弃天帝惊见,那白天还关得严严实实的楼板,此时又打开了。还未说话,对面魂魄已经飘身上去了。
弃天帝跟上楼去,却见月光之下,紫衣飘荡,晶莹手指如同竹影扫阶,月轮穿沼,缓缓拂过琴弦,仍是那曲《玄默》。
缓缓走近,跨过三尺界限之时,紫色身影一震,立刻住了琴声,向后飘了一尺。
“苍,你……为何……”若说对方躲着自己,却又不像,只是不让刻意自己近身。想到对方可能是把自己当做色狼一样防范,弃天帝心中也是不快,眉头一皱道:“在下并无恶意,道长为何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一直不愿开口,又是为何?难道认为弃天为人不可交么?”
魂魄黯然摇头,身形却是渐渐退向月光照不到的阴影之处。
“苍,别走!”弃天帝见他又要退走,心中一急,抢步上前,竟是一把抓住对方半透明的手腕!
“啊!”触手如水般冰凉,然而却是实实在在的存在感,弃天帝虽不是修道之人,却也知道如此情形不甚寻常,眼神一亮,“你……你到底是人是鬼!”
又是一阵风起,如昨日一般将弃天帝推开。
“苍,别走!”弃天帝一声大呼,只听“咣当”一声,睁眼看时,只见自己还是躺在一搂地上,书桌前的椅子翻倒身侧,想来自己是从上面掉了下来。
桌上,半壶香茶尚有余温,屋外的丹炉内,点点星火,慢慢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