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她十分稳健》云卷尘

117、番外3

　　晚春，阳光暖融融的。窗棂微微打开，几束光芒泄露进紧闭的房屋。
　　青年身子半靠着床架，苍白骨节分明的手拿着书，安静地翻页。
　　明月已成亲了，这家里能照顾他的只有莫长行了。

　　柳少轩和莫长行并不熟悉，但听说娘年轻的时候和他是至交好友，莫长易和百里奚都在忙碌，便将莫长行叫了来。
　　今日莫长行要外出讲学三日，柳少轩说了许多遍，才终于将他送走。
　　他看了看自己的双腿，眸色黯淡，不能走、不能跑的人生，他一时间还没缓过来。

　　即使有轮椅，也和双腿有天翻地覆的差别。

　　柳少轩肚子饿了，打算自己去找点吃的，于是将书小心翼翼地放下，拉开被褥，努力地转动了身子，伸手去够不远处的轮椅。
　　谁料身体倾斜幅度太大，青年整个身子都往地面上下坠，只听得到重物落地的声音，还有他的闷哼声。
　　他苦笑几声，修长的手指捂住了俊美清冷的脸庞，“废人连一件小事都做不了。”

　　清澈的泪水从指缝间滑落手背，看向窗棂下的微弱的光芒。他这样的人，还有什么未来可言。
　　柳少轩就这样悲观地躺在木质地板上，愣愣地看向屋顶。娘你真的好久没回来了，以往你去哪最后都会回来，为什么现在却不要少轩了呢？
　　谁都不知道柳夕去哪了，生死不知、下落不明，只听说最后与她交谈的人是赵雪。

　　柳少轩恍惚想起当时的情形，他最敬重的老师以死明志，与他同窗的年轻学生们奋起反抗，一切都是那么悲壮。
　　那天他在城门上独自坐了一整天，直到赵雪出现，把他抱下了城墙。
　　所有人都好像遗忘了他……

　　就像今日这样……
　　他最亲密的人几乎都死光了，小舅舅临走前的承诺终成一场空。
　　或许是他太过于自怨自艾了吧，大家都要忙碌自己的生活。

　　柳少轩干脆什么都不想，待眼泪流干后，眼神空洞地发着呆。
　　窗棂下的光慢慢位移着，时间一点点过去……
　　他不知道自己就这样躺了多久，门吱呀一声开了，女人身上的军服还没来得及换下来，看到摔在地上的柳少轩连忙几步上前。

　　青年眸子紧闭，长而密的睫毛、苍白的肌肤让他看起来十分易碎。他脸上染上一层红晕，像是病了。
　　“柳少轩。”赵雪叫着他的名字，半晌没有反应，于是伸手摸了摸他光洁的额头，好烫。
　　该怎么办？

　　赵雪一向冷漠，现在心里竟起了一丝怜惜？
　　她叹了一声气，何必这样折磨自己呢。伸手将人打横抱抱入怀中，青年的身躯比她要高大不少。
　　将人放到床上，找来了一块毛巾打湿贴在他滚烫的额头上，又在柜子里翻翻找找，终于找到退烧药。

　　赵雪就这样在床边照顾了他一整天，直到黄昏降临，柳少轩才昏昏沉沉地睁开眼。
　　他努力撑起身子，便看到床边趴着一个人。
　　她的容貌并算不上好看，顶多是清秀，但熟睡中的她看起来格外温柔。

　　赵雪眼下乌青，似乎是很久没睡过好觉了。
　　柳少轩摸到了额头上的湿毛巾，又看了眼那边装了清水的铁盆，原来刚刚是她在照顾自己……
　　怕她着凉，于是拿起自己挂在床头的大氅披到了赵雪的身上。

　　因为常年南征北战的原因，她睡得很浅，很快被柳少轩的动作惊醒了，满是茧子的手握住了柳少轩白皙的手腕。
　　“做什么。”赵雪语气有些冰冷。
　　“没有。”柳少轩缩回手，将大氅随意丢在了床上。

　　赵雪见他醒了，解释自己来的原因，“莫长行说他不在家，有点担心你，叫我来看看。”
　　柳少轩偏过头，拿起书，冷漠回答:“我很好，请回吧。”
　　赵雪知道，他是生自己气了，三年前是她最后见到柳夕，却隐瞒不报。

　　赵雪的身形没动，良久才说:“抱歉。”
　　柳少轩身子僵了僵，赵雪这样自傲的人，何时与别人道过歉？
　　他语气淡漠:“不用你道歉，你没做错什么。”

　　赵雪看着无动于衷的表情，语气算不上温柔:“柳少轩，已经三年了，你还要颓废到什么时候？”
　　柳少轩淡漠的表情皲裂，他的视线从书本移到了赵雪冰冷的脸上，神色悲痛愤怒。
　　“三年，我等了他们三年，他们哪一个回来了！甚至在妹妹成亲时，作为兄长的我都不能背着她出嫁！”

　　赵雪眸子定定地看向他，“你等他们一辈子都可以，可他们愿意看到你为了他们，变成这样么？”
　　“我认识的柳少轩遇到再大的困难，都会努力去解决，就算无法改变现状，他永远都不会因为什么人去放弃自己的人生。”

　　柳少轩自嘲道：“可我不是他，我已经失去了那样资本。我一个连够轮椅都费劲的人，活着与死去有什么区别？”
　　赵雪看着青年俊美的脸上滑落泪水，他伸手捂着眼睛，不让她看到他失态的表情。
　　她坐在床边，微微叹了一声气，伸手覆到他冰冷的手背上，“柳少轩。”

　　赵雪握住青年青筋暴起的大手，轻轻移开，看到了那双泪雾蒙蒙，如同琉璃般清澈的眸子。
　　“你还有我。”
　　随后，轻轻地吻在他的眼角，吻去了他咸湿的泪水。

　　柳少轩的心跳停了一拍，看着近在咫尺的人，他眸子被吻得闭上了，心头涌上一种前所未有的情感。
　　她柔软冰冷的唇似乎有种奇怪的力量，滋润着将他干涸枯败的世界，荒芜的土地有嫩芽破土而出，接受着阳光与雨水的滋润。
　　赵雪察觉他的睫毛颤了颤，冷漠地捏了捏他的脸，“怎么不看我，我长得很丑吗？”

　　柳少轩的脸被她捏红了，脱力地靠在床头，他闭着眼睛不敢看眼前人，“赵雪，你……这样……很无礼。”
　　赵雪捧着他的脸，仔细端详着他:“我只对你无礼。”
　　柳少轩不知如何作答，他心底竟然开始奢望起这份来之不易的情感。但他想起了自己已是残废，刚雀跃的心情再次跌落谷底。

　　柳少轩闭着双眸，沉默了许久，良久才睁开眼睛偏头不看她，沙哑着嗓子，“柳少轩已是废人，岂敢误佳人芳华。”
　　明明他的心跳是那样快，说出的话却十分违心。
　　他在努力克制住自己情感，废人不配妄想什么。赵雪还年轻，她有大好芳华，倾慕她的人一抓一大把，凭什么让他这个废人拖累了。

　　他不知道的是，她倾慕眷恋的人也只一人。
　　每当有敌寇侵犯边境时，赵雪只要想起城墙上那个满脸血污的柳少轩，便心中充满愤怒。明明是那样风华绝代的人，却被入侵者折磨成这般模样。
　　每当濒死时，只要想起他，她就会强撑着活着，她还想……再见他。

　　女子的声音冰冷，却包含了无限的暖意，她一向是个有什么说什么的，“赵雪原以为会像师父那样，孤零零地战死疆场，或许不会有人像柳将军那样，替我收敛尸骨，带我回家……”
　　“赵雪没有家，也不知道能埋在哪，在哪死的，就埋在哪。”
　　“每次都觉得自己必死无疑，但只要想到……想到你，我想见你。想知道你怎么样了，想知道你在做什么，想知道你的一切。所以，你不算误我。”

　　赵雪的语气郑重却依旧淡漠，可她所说的话都包裹着浓厚的情意，让柳少轩荒芜的心再次鲜活起来。
　　“赵雪没有家……但有你足矣。”
　　她的情话算不上甜蜜，却足够让柳少轩的心跳加速，他抬头看向赵雪，“抱歉，柳少轩……给不了你未来。”

　　赵雪常年面瘫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她轻轻地摇了摇头，“我等你，等你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