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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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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择川低着头,眸中蓄积着浓稠的墨。
若是以往,即使是伤敌一千自损一万他也至少要从光头身上扒下一层皮来。
但他今天实在太疼了,腹部翻江倒海一般,似乎有人拿着尖利的小刀在自己肠胃中反复翻搅,他疼到意识都快模糊,根本提不起力气说半句话,靠着橱柜才能勉强维持站立的身形。
光头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是怕了,更加得意洋洋,说:“别仗着一张脸天天勾引别人的顾客,业绩可不是用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做出来的,你们啊,还是要像我一样,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的,否则,什么用都没有。”
后面半句当然是和在场的其他员工说的,有些人知道点内情的知道厉择川冤枉,却也不敢和领班顶嘴,只沉默不语,毕竟个人英雄主义是不能代替薪水生活的。
一时间,场内气氛压抑至极。
钟沂挤开所有人冲进去,听到光头那零星几句话,肺都快气炸了,故意大喊:“隔着大老远就听到有人在放屁,真臭。”
场内寂静,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钟沂的话,有的人没忍住,直接噗嗤笑出声来。
钟沂走到光头面前,这光头长得和他差不多高,钟沂生气地看着他,质问:“你凭什么说他偷东西?!你有证据吗”
光头被他盯得愣了一秒,随后看他是个小孩,又充满底气,翻了个白眼说:“这红酒就是店里前几天失窃的,现在从他的柜子里找到了,难道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钟沂轻蔑笑了一声,光头刚刚的表情明明就是心虚,这人说不定就是故意嫁祸。
而且,以他对厉择川的了解,即使他现在再窘迫,也不可能偷东西。
“那每个柜子的钥匙是只有员工本人有吗?”钟沂快速问。
光头噎了一下。
这时候人群中有人说,“店里还有备用钥匙,领班随时都可以拿到。”这话说的已经再清楚不过了。
钟沂这时候说:“既然如此,那你怎么证明这红酒就不是你偷拿了放到厉择川柜子里的呢?”
“笑话,我一个领班,怎么会费劲嫁祸他。”他脸红脖子粗地叫嚣着。
钟沂也不多说,道:“那就查监控吧,这样不就一清二白了。”
光头看着他,眼睛里恨不得喷出火来。
他也原以为这是件非常简单的事情,谁知道突然跑出来这么个小子捣乱。
监控当然是不能查的,虽然不是他亲自放进去的,但那人是受自己指示,要是查出他来一定会暴露自己。
他肺都快气炸了,但聚齐看热闹的人群越来越多,他只能尴尬地说:“大家都是同事,为这件小事闹那么大干嘛,说不定就是谁放错了而已。你们都围在这儿干嘛?没有活儿干吗?”
钟沂冷冷地看着他。
没人搭理的光头似乎有些尴尬,眼神飘忽不定,很快虎着脸快步离开了。
钟沂本来还想说什么,但是他却注意到厉择川的表情越来越不对劲,紧皱的眉心仿佛在述说他的痛苦。
等人群都散尽了,只剩他们俩单独待在“暮色”员工更衣间里面面相觑。
此时的厉择川额头上还有细碎的汗水,嘴唇发白起皮,眸色黑沉的盯着钟沂,缓声问:“你有什么目的?”
钟沂不解:“啊?”
“你帮我有什么目的?”厉择川又不耐烦道。
他不相信谁会有莫名的善意。
“我之前说过了,可是你不信。”
“……”那个说要和他做朋友的可笑言论吗?厉择川当然不信。
他始终信奉世界上一切善意都是出于利益。
厉择川觉得这位少爷还在自己的拯救梦中无法自拔,他以为自己能做英雄吗?
幼稚又可笑。
见厉择川沉默,钟沂已经觉得见怪不怪了。
他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小纸包,“要是说目的的话,现在确实有一个新的,你把这个吃下去。”
他眼巴巴地瞧着他。
厉择川看着他又拿出那片胃药,沉默了很久,然后手指拿过药片直接扔进嘴里。
连水都没喝就冷着脸嚼碎咽了下去。
走回去的路上,不知道是不是钟沂的错觉,他总觉得今天厉择川走得慢了一些,慢到连自己都可以堪堪跟上他。
或许是他今天太累了,但他还是惜字如金。
钟沂就在后面一步一步地踩着他拉长的影子,忿忿不平地吐槽,倒是还挺有趣的。
因为钟沂往外跑的过于勤勉,连钟慕都发现了不对劲。
在第二天清早钟沂又要外出的时候。
钟慕躺在柔软的贵妃椅上敷着面膜,懒洋洋地问:“你最近干什么呢?天天往外面跑。”
“没有啊,我去学习了。”钟沂的脚步一下子僵住。
钟慕明显不信,“真的吗?”
钟沂抓了抓头发,有些尴尬,说:“当然了,这不是也要上高中了吗?”
钟慕被转移了注意力,点点头,没太在意,“也对,你的中考成绩似乎要出来了,这两天你最好别出去了,爸妈他们要回来了。”
这两个心大的父母总算要回来了,自从来了这个世界之后他还没有见过钟家父母本人呢。
不过即使是在外面,他们也会经常给他和钟慕打电话来。
说实话,在这个世界里面,他倒是难得感受到了一种家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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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酒吧中
厉择川又一次看向窗台就吧那个位置,现在空空荡荡的,只一朵白色的茶花摆在那人常坐的位置。
李晓瀚见到一笑,故意提起,“今天小少爷怎么没来陪你?怎么,你们俩吵架了?”
厉择川的黑色眼珠看向他,里面没什么情绪,里面的暗沉却莫名让人觉得发怵。
但李晓瀚随即有反应过来,自己怕他干什么,不过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子罢了。
他故意无所谓地点点头,自言自语:“也是,像那种富贵子弟,也就是新鲜劲上头玩一玩而已,你可别当真。”
他调笑着说道:“你不会真被他感动了吧?”
厉择川面无表情,瞥了一眼对方探究的眼睛,声音冷得像冰,“你不用天天提点我,管好你自己。”
他从来就没把钟沂口中的话当过真。
即使钟沂因为第一次见面,对他有那么些微薄的善意和同情,但愚蠢幼稚的人只会成为他的妨碍。
从“暮色”下班之后,厉择川回了厉家还要做许多事情,都是杨文杨武兄弟不愿意做的,或者是故意为难他的。
但今天,他沉默地看着自己的房间折腾得一片狼藉,眸中阴郁情绪翻涌了一瞬。
但他没发作,只默默拿起屋角的扫帚开始扫地,收拾一地残局。
这时候,厉扬威突然请人叫他过去,来人对他算不上尊重,甚至还带着几分高傲。
厉择川答应之后,却没立刻动身。
而是漠然抬脚走到了平日底下人做饭的厨房里,此时厨房里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一壶烧开了的水还在火上咕噜咕噜地冒着泡。
厉择川的目光锁定在那壶烧开了的水上,没有太多迟疑,走到灶台。
右手提起那壶滚烫的水就往自己的另一只手上浇。
霎时间,被热水淋过的手掌和一部分手腕的皮肤迅速红肿,和剧烈的疼痛伴随着的还有密密麻麻的小水泡。
厉择川拧着眉,甚至没有呻吟一声。
大约倒了一壶水的三分之一,他停下手。
忍着剧痛把受伤的手放到凉水下冲洗,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他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就像……伤害的根本不是他自己的身体一样。
做完这一切,他换了一件长袖衫,然后绕过厉家偌大的后院,绕过紫藤花架,上主楼才到了厉扬威的书房。
按照规矩,厉择川脱了鞋,光脚踩在实木的地板上,一丝丝略凉的感觉传到他心里。
这里的一切布置低调有奢华,就如同厉扬威和安柔在外的形象。
厉择川规矩敲了门,里面传来厉扬威的声音,是允许他进去。
于是他推开门走进,厉扬威还在埋着头看文件,没有有看他。
厉择川也不说话,只垂着眼乖乖侍立在书桌面前,房间里安静得如同他不存在。
手上的剧痛开始反涌,反复鞭挞着他的神经,但手臂越痛,厉择川低垂的眼中越是漠然。
过了大约一刻钟,厉扬威看完最后一份文件,抬起头。
这才开口淡淡说:“你的考试成绩出来了,全市第一,不错,想要什么奖励?”
厉扬威说这话的时候,喜悦的情绪少的可怜,倒更像是一种质问,处处充满了压抑感。
换做任何一个普通家庭的孩子都要受不了了,但厉择川没有。
他平静地开口,“我没有什么想要的,只要父亲母亲身体健康就好。”
厉扬威走到他面前,突然觉得这孩子脸色有点不太对劲,左手手掌处红的发黑。
皱眉问:“你手怎么了,这么热为什么还要穿件长袖?”
厉择川忙把手往后拿了拿,但似乎是不小心牵动了伤口,痛得发出一声“嘶”声。
厉扬威开始有些生气,沉声说:“把衣服拉起来。”
厉择川顿了半晌,这才慢慢把袖子拉开。
衣料和皮肤分离的时候,那种疼痛感让厉择川几乎都觉得难熬,但在很隐秘很隐秘的地方,又有一种诡异的兴奋。
所有让他不好过的人,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厉扬威没想到他的手臂会被烫成这样,诧异道:“怎么回事!谁做的,说实话。”
厉择川知道现在他就算死,也不可能对安柔和厉北城怎么样,但是对杨文杨武那两个小喽啰,他有一万种方法让他们生不如死。
他没什么情绪地编出一段话,平静地叙述、乖巧的人设,就是厉扬威最喜欢的。
让厉扬威觉得自己完全在他掌控之内,在此基础上,他也不会让自己过得太差。
“当时我正要出去兼职,但可能是走的太急了,没有和杨文杨武哥他们说一声,他们忘记了那水壶里面装的滚水,朝我扔了过来,情急之下,我拿手去挡了一下。”
厉扬威听完生气极了,“他们是想造反吗?对我的儿子都敢这么放肆。”
他走回书桌,在红木雕花桌上拿起内线电话,按了两个键,拧眉说:“通知保安,给我把杨文杨武带到主楼!”